第16章 殺心

新加坡的工程收尾很順利,項目組的員工們計劃用多餘的四天好好在新加坡度假玩耍,以慰藉被總裁壓榨的精神和肉體。

然而顧寒婉拒了新方合作夥伴陪游的好意,定了項目塵埃落定當晚的飛機回國。

“你帶着大家好好玩玩,”顧寒臨出發前和項目組的經理囑咐道,“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

經理是最早在寒江工作的那批人之一,和顧寒的關系也不是其他手下或者股東可比的。聽他這麽一說,玩笑道:“你怎麽不也留下來?真當自己是鐵人啊。組裏好多人說你娶了工作當老婆,幹起來連覺都不用睡。”

“……我知道了。”為什麽聽起來有點黃?

“但我覺着,你這次不太一樣,擺明了就是急着回國。怎麽,家裏有人等着你呢?”經理露出一個不正經的笑。

卻沒想到,顧寒微微點了下頭:“對。”随即向海關走去。

經理還在他背後碎碎念:“哎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一下找對象的問題了。我老婆的侄女……”橋豆麻袋!!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顧寒已經在海關排隊了,只留下一個頗為潇灑的背影。

顧寒到家時是晚上9點,萬家燈火最明亮的時刻。

上飛機前,他和江可打了個電話,狐貍精說自己做了晚飯等他回來一起吃。

“張嬸沒做飯麽?”顧寒随口問了一句。

江可頓了一下,随即笑聲道:“小別勝新婚,我給你做頓愛的晚飯不應該嗎?”

這話顧寒很受用,得寸進尺道:“我想吃糖醋鯉魚。”

“上哪兒給你弄魚去?”江可在電話另一頭嘀咕,“我看看冰箱裏還剩什麽,你就湊合着吃吧。”

……剛剛不還說愛的晚飯呢麽?怎麽就變成“湊合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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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司機買了魚給你送過去。”

“哎做魚太麻煩了。”江可繼續撂挑子,還刁鑽道,“你這幾天在資本主義發達國家什麽好吃的沒吃過?我給你做點粗茶淡飯,才能喚醒你作為勞動人民艱苦樸素的優良品德。”

“……随你吧,你做什麽我都愛吃。”

顧寒挂了電話,微微皺起眉。

本能告訴他,江可在瞞着什麽事兒。

到家推開門,瞄了一眼地板,江可想瞞的事情就徹底暴露了:實木地板上一條一條的水印子,顯然是有人用是拖布擦了地。張嬸不會這麽不專業,那只能是江可自己幹的了。

“你回來啦?”江可聞聲拉開廚房的門,探出半個頭來,“快換衣服!菜就要出鍋啦。”

“你還沒吃嗎?”顧寒一邊脫衣服一邊問,但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大概是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在轟隆隆的抽油煙機噪音裏了。

又忙活了幾分鐘,江可脫了圍裙從廚房鑽出來。顧寒也換上了居家服,伸開手臂示意江可過去,誰知狐貍精扭扭捏捏地靠在牆上不肯動:“哎我剛做完飯,頭發裏有油煙味……”

顧寒也沒沖澡,于是道:“那我們去洗一下,再吃飯?”

“你不餓嗎?”

顧寒搖搖頭:“飛機上有簡餐。”

“你怎麽不問我餓不餓?”江可委屈道。

“我剛剛在被罩上看見薯片渣了,垃圾桶裏還有包裝袋。又在床上吃東西?是不是還抱着電腦?游戲升到第幾級了?”

“走走走,我們去洗鴛鴦浴——”顧寒,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如顧寒所料,張嬸已經一周沒有來過了。

雖然公司那邊有統一的口徑,表示很快會再安排一位小保姆,但顧寒決定還是問一下江可。其中大概有他人不知道的隐情。

江可本來也沒打算隐瞞。只不過顧寒剛回來,不願意給他添堵。

“你的意思是,張嬸是因為吃了公司送過來的海鮮,所以才食物中毒的嗎?”聽完江可的解釋,顧寒皺起眉。

江可确認道:“張嬸住院後,我去看望過一次。醫生确診是甲醛中毒,洗胃後發現毒源是海産品。應當是張嬸食用了用甲醛浸泡過的海鮮,才會出現呼吸困難和休克。不過現在市售的許多海鮮都用甲醛浸泡過,所以醫院也沒有報警。”

“張嬸現在沒事了吧?”顧寒問。

江可萬幸道:“幸虧當時有人在場,及時把她送去了醫院。再休息兩天,張嬸就能痊愈了。”

顧寒松了口氣,走到窗戶邊眺望着遠處:“我明天去公司查一查那個司機。”

“你能确定海鮮的來源嗎?”江可問。

“那是寒江的一個客戶送來的,不僅僅是我,好多部門經理也都收到了,沒聽說出什麽事兒。”顧寒否定道,“并且小文和我确認過是否要收,我當時想着你不吃海鮮就拒絕了,轉給了小文。”

“小文也沒事?”

“今早還在公司活蹦亂跳着呢。”

江可皺起眉:“那會是誰送的,你最近有沒有得罪誰?”

“這事兒有點奇怪。”顧寒的聲音裏透着肅殺的寒意,“能聯系到司機給我送東西的人,至少在公司中應該有眼線。但是如果有眼線的話,怎麽會不知道我出差了?”

江可覺得渾身一涼:“你的意思是——”

顧寒轉過身看着他,低聲道:“除非他的目标,是你。”

江可不說話,嘴緊緊地抿了起來。

他已經離開寒江這麽多年了,誰會想要他的命?誰又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我會派人盯緊王孟的。”顧寒走上前,伸開手臂,小心翼翼地江可摟緊自己的懷抱,“對不起,那天不應該帶你去公司。”

“瞎說什麽,”江可勉強一笑,推開了顧寒,“我是這麽怕死的人嗎?再說了……”現在還不能确定對方要下手的人究竟是誰。

顧寒卻打斷了他,抓住他的肩,五指用力陷進了衣料裏:“我怕。”

江可一震,垂下頭,上前半步環住了顧寒的腰。

五年時間,顧寒已經放下了曾經的恩怨,江可也從同性戀轉化治療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但命運的無常卻随着歲月的流逝變得愈發令人畏懼,誰也不知道自己還有能力承受多少失去。

兩個人安靜地擁抱了許久,江可的下巴頂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句清晰道:“別怕,顧寒。我在呢。”

顧寒更緊地抱住了他。

“一般競争對手不敢起殺心,會動手的人不過幾個。五年前的話,大概只有顧淩和黃名毅了……”

【5 years ago】

“黃名毅已經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也救不了他。不過我倒是有另一筆交易,想和江總您談談。”電話另一端,顧淩的聲音平靜而冷酷。

江可嗤之以鼻:“你總不會以為我會背叛顧寒吧?”

“我知道你和他的關系。”顧淩毫不留情地揭開了真相,同時抛出了另一個問題,“不過你知道他為什麽不向家裏出櫃嗎?”

“因為你家老爺子給他留了一筆遺産,顧寒不想讓你以此作梗?”

電話另一端的顧淩似乎梗住了,驚訝地沉默了片刻,他涼涼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着一絲冷漠的嘲諷:“你們兩個還真是親密無間,他連那些丢人的事兒都告訴你了,你也不嫌髒?”

“顧淩,”江可恨恨地咬緊牙,威脅道,“把嘴放幹淨點兒,你也不希望以後和寒江在生意場上對着幹吧?”

“我不僅不想和寒江對标,也不想再和顧寒有任何牽扯。如果他早點和我簽協議,答應放棄EXtra的股份,我當初同樣不屑認識黃名毅。”

“呵,”江可冷笑一聲,“果然是你。”

顧淩沒接話:“江可,我打電話過來是想和你談交易。”

“沒什麽好談的——”江可當時就要挂電話,但顧淩接下來的一番話卻生生讓他凝住了動作。

“xx03年底寒江新財公布的新産品,雖然不存在信息洩露問題,但卻是曾經賣給泰祥證券的舊産品。”顧淩話音落下,許久沒有再響起。他似乎在享受江可在電話另一端的沉默,無聲的壓力和較量令人感到一種頭皮發麻的快感:“如果王孟的客戶知道這個消息,他這個代理人還做得下去嗎?不僅僅王孟,顧寒的前程也會毀了。寒江剛剛完成融資,禁得起這個消息嗎?”

“顧淩,你好手段。”江可已經不想問顧淩是怎麽發現的了。就編程水平而言,顧淩不比顧寒差。更何況他盯着寒江的一舉一動,總會有蛛絲馬跡被他抓住做為把柄。

他不得不佩服,佩服顧淩想要搞死顧寒的這份決心。

江可煩躁地揉揉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大門:“好,我們談談,你怎樣才願意放過顧寒。”

“我給你兩個選擇。”顧淩說,“第一,我給你發一份協議。只要你能說服顧寒簽字,我可以給你書面承諾,絕不公開寒江的産品問題。另外黃名毅低價賣出的股份,我也可以返還給你或者顧寒。”

江可冷冷問:“第二呢?”

“把你手中寒江的股份賣給我,我按照FMV10%的溢價支付,之後你離開寒江。至于顧寒能不能走下去,就看他的能力了。”

“行,你給我兩周時間考慮考慮。”

“兩周?”談至此,顧淩終于笑了起來,輕飄飄的聲音好像黑夜中游蕩的鬼魅,“江可,我已經親手把寒江集團與泰祥證券暗箱交易的通告稿否寫好了。五天內給我個答複,否則寒江的生死就和我無關了。”

江可掐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手機發出清脆的郵件提示音。江可打開顧淩發給他的協議,一目十行地看完,就明白那第一條路并不好走:顧寒必須承認他和顧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并聲明放棄顧家老爺子留給他的EXtra股份。此外,他需要承認他的母親只是顧庭的情婦,但他卻不是顧庭的兒子——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這不僅僅拱手讓出一部分財産。

顧淩是要誅心,要趕盡殺絕,要讓顧寒永遠沒有回到顧家的可能。

而對顧寒而言,簽下這份協議等同于羞辱糟蹋自己,他曾經所有的驕傲與成就在顧家面前都将變得一文不值。

18歲的顧寒高傲倔強,是絕不會簽下這份協議的。

那麽現在的顧寒,會不會有一些顧念寒江?顧家的股份固然值錢,但寒江卻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心血。雖然他和王孟簽了保密協議,但顧寒并不是局外人。如果他告訴顧寒,去年年底寒江發布的新産品是他18歲時寫出并賣給泰祥證券的智慧金融程序……

當時的江可根本沒有考慮過第二條路。

江可推開門時,王孟也已經走了,只留了一張便簽壓在茶杯下。

助理抱歉道:“抱歉,王總已經走了,沒留住。”

江可點點頭,随手指了指辦公室裏的丁香:“把那花扔了吧,太香了,膩。”

助理點頭稱“是”,進屋抱起了花瓶。想了想,猶豫道:“江總……剛剛大堂來電話,說黃名毅黃總又回來了,提了幾盒子禮品想見您。”

又?黃名毅大鬧股東會議的消息傳的真快。江可本不欲答應,但轉念又想:如果黃名毅願意指證顧淩,或許會是一道轉機。

“叫他上來吧。”

黃名毅還穿着方才在股東大會上出現時的西裝,但态度已經變了。他進門後甚至對江可笑了笑,只是眼角的肌肉一直在不停抽搐。

不過是假笑罷了。

江可不在意,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禮品盒,同樣假笑道:“剛剛真是對不住黃先生了。”

“不,”黃名毅的聲音有點啞,“是我剛剛……冒犯了江總。”

江可笑笑不說話。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助理的驚呼:“顧總!!”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

顧寒沖了進來,身上和臉上都帶着難以言喻的戾氣。然而他看向江可的眼神太複雜了,糅雜着憤怒和痛苦,以及深深的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想一想,顧淩挺有的虐的……嗯要不要再開一篇(住手 去看看你的ddl們)

已經快完結了,然後我就去趕ddl們……要死了學期快結束了才開始預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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