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騙子

時至深秋,二四五門前的街道上,銀杏樹葉金黃明亮,飄落一地。

十一黃金周最後一天,游客才見少。但是整條街,每棵銀杏樹下幾乎都站着一對兒情侶,或是在自拍,或是在膩膩歪歪。

侯岳氣的鼻孔大了好幾倍,這些人是商量好了,一起堵他門口給他添堵的嗎?

誰丫還沒個對象了!

他男朋友說出來,怕不是要吓死整條街的狗男女!

從藥店買了一個藥箱,都是兒童常備藥,開車去福利院接姚旺,送他二兒子回學校。

侯岳着實廢了一番功夫才把姚旺給領養了,其實不是他領養,是劉昊領養,侯岳的戶口跟親爹親媽在一起,劉仙兒要是知道他領養一個孩子,不知道能鬧成什麽樣兒。

能求到劉昊,也多虧侯岳在青市受了那身傷,幾次接觸軍醫附屬的大夫,侯岳總算看出那個大夫和劉昊的貓膩。

如他所想沒錯!

所以,劉昊氣的冒煙也幫他把姚旺的事兒擺平了。軍區司令領養一個孩子,一路開綠燈。

侯岳是想在劉五回來以前把姚旺一直帶在身邊,但是姚旺很排斥,他也是見了姚旺才發現,一個十歲小孩的戒備心怎麽會那麽大?

姚旺聽了福利院媽媽的建議,去上了寄宿學校。侯岳也只得周末才把人接回去住兩天,每周三家長日,他都會去宿舍陪姚旺吃一頓晚飯。最開始兩人只是幹瞪眼,後來姚旺從侯岳嘴裏聽了不少劉五的事,才漸漸放下戒備心,總之倆人唯一的話題就是劉五。

安全座椅上的姚旺從上車到下車,一聲不吭,全程垂頭喪氣的。

侯岳把人送到寝室,另一個小朋友已經到了,正抱着平板玩游戲,姚旺進屋低聲跟小夥伴打了個招呼“嗨~”有氣無力的一聲。

侯岳跟他并排坐到床上,見他不說話,心想跟劉五一個德行!

“怎麽了?悶一路了,福利院有人欺負你?”侯岳的手不停在他頭頂摸來摸去,他這種安慰人的方式更像禍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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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旺一扁嘴,嗫喏着問:“一號早上,我哥給你打電話了嗎?”

侯岳心理一沉,心想這孩子真會插刀诶?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他很忙,……忙完了才有空兒給咱倆打電話。”

姚旺仰起頭頗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語氣好了幾分:“哦,原來你也沒有!”

侯岳紮心的不行!又不敢上手收拾小孩兒!這他媽可是劉五撿回來的,他現在跟睹人思人一個意思。

劉五說姚旺像自己十歲的時候,那侯岳現在就當看着十歲的劉五。

想念就是這麽蠻橫,無孔不入,就算是眼前的人和所想的人沒多大關系,但是濃到烈的念想,愣是能在毫無瓜葛中扯出一點關聯。

他能怎麽辦?

盛夏分開,如今已是深秋。

一葉知秋,這一年的秋,對他侯岳來說不關乎季節,都他媽是濃到烈的想念!

沒出息如果要有個典範,非他莫屬!

“福利院媽媽說黃金周大多數人都休息……”

侯岳酸澀一笑:“那你哥就是那波少數人裏的,他要感動中國,學着點小不點!”

姚旺低頭沉思“什麽是感動中國?為什麽感動?感動是什麽意思?明天要問問班主任。”

小學食堂的飯出奇的好吃,侯岳拍了照片給左佑和周孟,氣的那兩人嗷嗷叫,他才安心吃飯。

“小不點,在學校交到朋友了嗎?”

“沒有!”

侯岳自從剛開始帶姚旺,特別想回家給自己爸媽磕一個,他小時候可比姚旺熊多了,他是淘氣,姚旺是拒絕溝通。

“……你哥和我都有自己的朋友……”

“騙子!”

侯岳一梗,非常震驚:“我怎麽就成騙子了?!”

姚旺鎮定的回答:“你說我哥很忙,忙的沒時間給我和你打電話,還不能放假,還要要感動中國,所以怎麽會有朋友。”

神邏輯!侯岳服的很:“不是,你哥怎麽就沒有了,我不是麽?不對,我不是……”他是高大威猛帥氣多金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男朋友。

姚旺做了一個“你看吧,果真沒有朋友。”的表情給侯岳。

侯岳好險沒讓一個十歲孩子給怼死,“那你不希望你哥有朋友嗎?女朋友,額,男朋友……”

姚旺很無奈的瞅他問:“那他到底忙不忙呀?”

侯岳:“……忙!”麻痹的!現在孩子要上天呀!

吃過飯,侯岳領着姚旺去交秋季運動會的費用。

“哥,我上學貴嗎?”

侯岳又驚又喜,姚旺很少叫他哥,多數時候都是不搭理他:“不貴,你有兩個哥哥一起養你,還有一個當兵的爸爸,怎麽樣?有木有很牛!”

姚旺臉上的表情一直很淡,除了劉五的事兒,這小孩兒對所有的事兒都漠不關心。

“我會還你的。”

侯岳笑着捏他窄瘦的肩:“行!那你快長大,還要好好學習,最重要的是學會保護自己。”

等劉五回來他要把這小孩兒完整的交還給劉五,姚旺對劉五的依賴和信任是不曾給過第二個人的。

這個孩子的感恩,和懼怕抛棄的恐慌,太過于明顯!

二四五今晚被包了場。

侯岳從來沒這麽幹過,這源于一個人情債,海棠苑老板,津市纨绔之首,腎虛胖子耿直。

春末夏初那段時間,他頻繁的從耿胖子那兒拷走後街窄巷的監控視頻,又拖他打聽過伍陽,所以這次耿胖子開口要包場,侯岳一口答應了。

推開門,侯岳被一股強勁的花式罵街給震住。

天殺的腎虛胖子!

侯岳暗搓搓在大腦裏詛咒耿胖子再腎虛一萬年。

這他媽狗屁高端趴呀!

這他二大爺是撕逼趴!

侯岳一眼掃過,認出幾個津市資深纨绔,因為特點極其鮮明,首先,這幾個人醜的非常霸道,絕不雷同,其次萦繞在這群資深纨绔周身濃濃的鄉土氣息,絕無僅有。

第二眼掃回來确定坐在資深纨绔對面的那一排年輕人是津市新晉纨绔。侯岳眯眼打量這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新晉醜的還算委婉,還有挽救的餘地。

左半場是渾身大印花,金表,鑽石,打發蠟。右半場是高定,紅酒,嫩模,加整形。

侯岳震驚完,溜邊兒走,打算回樓上躲清靜。

聽了一耳朵這群人撕逼的主題,震驚的侯岳下巴差點掉地上。

資深纨绔打怪掉的寶物被搶,還是有預謀的埋伏兩天一夜,被搶了!!

然後……兩幫人來他的酒吧開場撕逼?!

無恥的多麽清奇!

小四把耿直點的酒放到吧臺上,一字碼好,見侯岳過來,趕緊問:“老板,要報警嗎?感覺他們下一秒就得掏家夥。”

侯岳一笑:“他們沒家夥,頂多拿錢砸人,對罵是最大能耐了,罵多久了?”

小四無奈嘆口氣:“你前腳走,他們後腳就到了,耿老板在他們還挺收斂,耿老板一走,跟撤了鎮妖塔一樣,啧!群妖亂舞,我算是長見識了。”

晚上七八點,海棠苑最忙的時候。侯岳給腎虛胖子打了個電話:“您是往我這兒寄存妖孽呢吧?”

耿胖子在電話那頭兒嘿嘿樂:“是了!我這兒來了個大人物,馬上,看哥哥的,馬上過去收了那群妖孽。”

侯岳往吧臺一靠,等耿胖子來收妖。

長桌兩邊二三十人,終于罵累了,又開始拼酒。

有聊騷的,有吹牛的,有套資源的,有拉關系的,有來給自己纨绔級別升級的。

“哥幾個,有沒有九州暗查的消息,給弟弟我透個信兒。”

“九州?九州大飯店?九州度假酒店?”

“對對對!錢九的場子,我們老爺子不聽勸,年前買了九州的股份,是不是要折?”

“哼!勸你老子,能賣就賣,趕緊脫手!”

侯岳半眯着眼端着杯咖啡斜靠在吧臺上,咖啡香與大廳裏的氣味兒格格不入。

九州,錢九的産業。

據他所知,劉仙兒和他大爸爸候添錦夏天的時候查過一次張鈞,但是張鈞名下所有産業都不是他的,是獨屬于錢九一個人的。

“查他沒跑了,津市九爺,上邊兒都知道這人以前是伍強的人,伍強崩了這麽些年,看起來他把自己洗的白生生的,怎麽可能!再白夾心也是黑的!”

“說起來伍強,這人真是個神人,可惜喽他幾個兒子沒有随他的……”

“不随嗎?神出鬼沒的小兒子不是挺像樣兒麽,這麽些年誰見過他本人,這一個接一個的大動作,攪得軍政不安,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別說見不着人,前天還是昨天,這位神人在西南跟軍火商接頭的時候,被西南野戰軍給堵個正着,橫跨瀾滄江讓直升機給斃了……”

“砰!”

紛擾與争吵,戛然而止。

咖啡味兒,煙酒味兒,香水味,多種氣味混合的氣體齊齊湧進侯岳呼吸道,以至于出現了短暫的窒息。

滿屋子人看着怔忡的老板,不太明亮的酒吧裏,那張十分俊俏的臉一瞬間血色褪盡,紛擾的燈光中幾近透明。

“呼啦!”大門敞開的聲響格外真切,一群茫然無所措的纨绔齊齊看向笑呵呵走進來的耿胖子。

“哎?玩呀!”耿胖子掃了一眼衆妖孽,第二眼掃到侯岳,皺眉問身邊的人,“誰惹他了?”

衆妖孽趕緊搖頭,都知道酒吧老板的背景,誰也不想不要命的薅猴毛玩兒!

耿胖子剛要擡腳往侯岳那兒走,就見侯岳跟個喪屍一樣,身體僵硬,面部猙獰,毫無血色,可怖的要命。

侯岳走到最後一個說話的人面前,兩手抓住着人衣領把人拎起來。

“啊!哥!耿爺救,救我!”這人半醉狀态,年紀不比侯岳大,經不起吓唬,腳尖碰不到地面,吓的一個勁兒踢蹬腿。

長桌兩側的人“嘩啦”一下自動閃開,像是跟侯岳相斥的磁鐵一樣,躲的飛快。

今天的局兒是耿胖子撺的,一看這場面,趕緊上去安撫後侯岳:“弟弟,怎麽回事?有話坐下來好好說,讓小馬給你賠不是。”

“侯哥,我錯了!”叫小馬的男生快吓尿了,也不管自己錯沒錯,張嘴先認了。

侯岳滾動喉結,極力咽下梗在喉嚨裏的一口氣:“誰斃了?啊!誰!!!”

耿胖子趕緊後撤腦袋,侯岳這幾聲吼,把離的進的幾個人腦漿子恨不得給吼散了。

“侯!岳!”耿胖子看小馬臉紅脖子粗,快頂不住了,于是使全力,生拉硬拽把人從侯岳手裏拽出來。

耿胖子盯着小馬說:“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小馬哆哆嗦嗦的說:“我聽我爺爺說的,上邊發文件,西南那邊兒截獲一批入境軍火,是,是,是伍強兒子親自帶人接的貨,結果被野戰軍給擊,擊斃,斃了。”

耿胖子眉頭一跳,眼看侯岳踉跄着要倒,一把攙住人,扯着嗓子吼了一聲:“現在給我确定,到底他媽怎麽回事,麻利的!”

纨绔之首一聲令下,衆纨绔開始掏手機搞消息。

侯岳被耿胖子呼了一巴掌後腦勺,突然驚醒。

這事兒誰也不會比劉昊更清楚。

他推開擋在面前的人要往外走,耿胖子一邊跟着往外走一邊回頭喊:“有确切的信兒發我手機上,兔崽子們給爺快着點辦!”

侯岳剛拉開車門要上車,被耿胖子從後背拽了一下,“祖宗,你發的哪門子邪火,現在這種新聞每天都有,再說關你屁事兒!”

侯岳轉頭,白眼球爬滿紅血絲給耿胖子吓的後退一步。

“你……”

“劉五!”

“劉五誰呀?……小五?服務生?他怎麽了,我軍友人?還是敵軍餘孽?操!”耿胖子說完突然明白過來,他托人查過伍陽,伍陽來過二四五,這個劉五弄不好是伍陽的人,“猴子給哥句實話,劉五是誰的人?”

侯岳:“……我的人。”

耿胖子:“……”

侯岳把瞠目結舌的耿胖子一把推開:“起開!”

耿胖子:“你他媽去哪兒?”

侯岳:“軍分區。”

一個半小時後,兩人一車被擋在軍分區外,軍區司令在開會。

前所未有的絕望,把侯岳心智摧毀殆盡。

下午,他還在跟姚旺說“他很忙……忙完了才有空兒給咱倆打電話。”

姚旺說他是騙子,他現在是騙子嗎?

恍惚間他希望劉五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劉五是假的,伍淩是假的,通緝犯是假的,流浪是假的,喜歡他是假的,一切一切的假象都是這個人生活的僞裝。

所以,這麽牛逼又轟動全國的軍火案自然跟這個江湖騙子毫無瓜葛。

他的逼格不夠,他只是個行走江湖混吃騙喝的大騙子……

只要活着!

“司令!”

蹲在路邊的倆人噌的站起身,轉身時,軍裝威嚴的劉昊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劉昊邊說邊靠近,“猴崽子,大半夜沒地兒消遣,跑軍分區給我當靶子……”話音停止,劉昊要比侯岳高半頭,略低頭看了眼侯岳鐵青的臉,又看一旁瑟瑟發抖的耿直,“說吧,這回給我闖什麽禍了。”

侯岳從小怕劉昊,也就是最近幾年劉昊身上肅殺的氣勁兒收斂了,他才不怕了,他擡頭直視劉昊:“舅,西南地區截獲一批軍火是嗎?”

劉昊神色一冷:“這是你該……”

“舅!”侯岳這一嗓子夾着哭聲。

劉昊一怔,轉頭看耿直,“你說,怎麽回事?”

耿胖子怕劉昊是天生的,改不了,“就是,就,那個可能,裏面有他朋,朋友……”

劉昊讓耿直磕巴的難受,揮揮手讓他閉嘴。

“你朋友?你什麽朋友?駐滇武警部隊?西南野戰軍?有屁快放!”

侯岳的血涼透了,也不知道怕,張口就來:“伍淩,是伍淩,舅,軍火案有他……”

“啪!”劉昊的手甩的太快,軍分區大門前足夠明亮,一記耳光甩出了火石的光亮。

“舅!”耿直喊着伸手去拽侯岳,結果被後仰的侯岳壓的一同重重摔在地上,“窟嗵!窟嗵!”

劉昊怒氣沖天,彎腰一把拎起侯岳:“你!知道那是什麽人嗎?!”

侯岳嘴角,鼻孔以及擦過地面的側臉都流了血,軍人的拳頭鐵一般的堅硬,半邊青紫的臉肉眼可見腫起來。

侯岳的神情跟表面的疼痛無關,那是一種死寂般的灰,與臉上刺眼的鮮血形成強烈的對比。

劉昊終究是心軟了:“你……”

侯岳直直看着劉昊:“舅,求你,我就想知道他死了沒?”

劉昊兩手提着侯岳衣領,用力一推,侯岳再次後仰摔向地上,剛爬起來的耿直又一次出手拽了一把侯岳,結果還是兩人一起來了個慘摔。

劉昊轉身離開前,熾目瞪着侯岳罵了句:“滾回家!”

這是絕密!

要不是案件關聯到華北某涉黑團夥,他甚至都沒有知情權。

他死都想不到,侯岳竟然跟一個“十惡不赦”的黑幫份子有關系!

神他媽朋友!

朋友至于失魂落魄至此!

他現在恨不得那個抓走軍火線人的王八蛋,死在瀾滄江裏!

作者有話要說:

很早,還很肥,吓了寄幾一跳!

抱住我五哥!不放手!

請假條:2月24號斷更一天,生病了,實在爬不起來,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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