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
西格迦爾用翡翠般的眸子認真看着你，幾縷染血的金發垂在眉間。
“我會保護你。”金發騎士的嗓音誠摯，亦有足夠的自信。
很快，這句話就實現了。
數條手臂粗的觸手從背後向你們襲來。西格迦爾懷中的你瞳孔驟縮，開口提醒：“小心——”
西格迦爾似乎早有預料，在觸手接近前攬着你轉過身，揮動直劍，金色的劍芒銳利而有殺意，将幾根觸手齊齊斬斷。
觸手前端蠕動着墜地，切面上仍染着金色的輝光。沒過多久，那數截觸手在光明之力下消融為透明的齑粉。
在你們面前劍光照不透的黑暗裏，斷掉觸手的數段截面後，一個數人高的巨大怪物勾勒出輪廓。
那是一個看上去非常臃腫的怪物。它碩大的腦袋上有着類似巨人的臉孔，眼眶處卻是兩個漆黑幽邃的空洞。臃腫而惡臭的身軀似乎由人類的殘肢填補而成，肩膀上長着手和腳，腹部長着人臉，鼓脹的斷臂只到肘部，從那裏蔓延出擁擠的觸手。
西格迦爾在你耳邊低聲說：“拿好盾牌，遠離戰場。但不要太遠。”
你克制着恐懼，從他手中接過鳶尾花盾牌，用兩只手執盾的姿勢後撤，這盾牌對你來說有些重，但你咬牙堅持着，挪到一塊不算近的石頭後面。
在你後退的同時，西格迦爾持劍擋住數次觸手向你方向的襲擊。怪物身上的觸手幾乎全都被他斬斷，落在地上被光明淨化。
怪物不似人類的巨口中發出暴怒的吼叫，它揮舞着斷臂，攻擊如雨點般迅捷而有力地砸向西格迦爾。
西格迦爾不退反進，他用雙手握住金色長劍，挺拔的背部微弓，擺出防禦的姿勢。
長劍和斷臂撞擊時，發出沉悶的響聲，怪物的手臂上多了數條深深淺淺的血痕。
怪物後退兩步，腹部扭曲的人臉吐出一團詭異的黑霧。
西格迦爾向後一個閃身，躲開了那團似乎能腐蝕一切的毒霧。
而怪物也趁着這個機會，邁着臃腫的短腿，速度不慢地朝洞窟交疊的深處跑去。
“不能讓它逃走……”西格迦爾自語着，下意識就要追過去，卻忽然轉頭望向從盾牌後探出頭的你。
你明白他的意思，這怪物逃走之後，可能會帶着更多的同伴回來報複。
你還在思索的時候，西格迦爾已經走到你面前。
他朝你伸出手。
金發騎士一手拿着直劍，劍尖向後垂着，另一只手就在你面前不遠的地方。
你把手放進他銀灰手甲的掌心。
在漆黑的地下洞窟裏，只有金色的附魔長劍釋放出亮光，在這柔和的光芒中，西格迦爾深邃的眼窩藏于陰影，他瘦削英俊的臉龐以高挺的鼻梁為界，一半沐浴着光明，一半沉入黑暗。
你任他把你扶起。
“我們盡快離開。”他貼近你臉頰一側，聲音篤定而冷冽。
金發撩過你的臉頰，帶點酥麻的癢。
西格迦爾随即半蹲下來，撿起你落在地上的盾牌。
他把盾牌收回儲物空間，再次拉起你的手。
“有力氣跑嗎？”他側頭問你。
你點點頭，和他翡翠般的眸子對視一眼，邁開步伐沿着暗河的流向一路小跑。
你們并肩跑着，西格迦爾的步伐沉穩有力，不會讓你跟不上，那只拉着你的手減少了你的消耗。
你無比慶幸穿越的時候身上是運動鞋和休閑褲，而不是裙子配高跟鞋。
一路上有驚無險，出現了幾只類似變異犬的怪物，都被西格迦爾輕松解決。
但年輕騎士的眉頭卻越蹙越深。
“怎麽了？”你問他。
“有風聲。”他壓低聲音，“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危險。”
你仔細辨別着，沒怎麽聽見風聲，只感覺到自己前額的發梢在微微擺動。反倒是水聲比較明顯。
西格迦爾拉着你來到拐彎後的洞口處。
暗河從洞口流出，墜入洞口外晦暗的湖中，在腳下形成一個小型的瀑布。
你打量着洞外那片相對寬敞的空間。
灰黑的石壁如同天穹般高高覆蓋在湖面上，幾株巨柱般的植物高大而焦黑，頂端穿透了石壁，支撐着這地底之下的空間。
晦暗的湖水死寂而幽深，但暗河裏源源不斷注入的水流打破了這份平靜。
“前面一定有出口。”你說，“否則暗河會把這裏填滿。”
西格迦爾點頭表示認同，但随即，他嗓音冷冽地說：“有東西過來了。”
他拉着你背靠牆壁，長劍橫在你們二人身前。
你跌進西格迦爾的懷裏。
劍身光輝的照耀下，無聲朝你們逼近的魔物群逐漸現出身形。
那是一群軟泥般的怪物，如潮水般蠕動着向前，裂開的大口裏噴出墨綠的酸液。
在怪物群身後，一個數人高的臃腫影子在陰影中驅趕着它們。
忽然，西格迦爾攔腰抱起你。
“抱歉，維娜。”你聽見他壓低的嗓音。
你感覺到他抱着你向前疾跑，一直到了暗河流下的洞口處——
西格迦爾縱身一躍，你們便從洞口躍出。
他染血的金發在半空揚起，露出暗金的眉、清秀的額頭和白玉般的耳朵。
在昏暗的環境下，他輪廓分明的臉仍俊美得不可思議。
——像一位血脈高貴的貴族，而不是行走在陰暗地下的騎士。
在獵獵風聲中，你們被重力拉扯着下墜。
“噗通。”
你們掉進幽深冰冷的湖水裏。
西格迦爾用騎士盔甲的背部承受着與湖面的撞擊，你緊貼在他身上，手抓着他的肩膀，雙腿也下意識地夾緊他。
西格迦爾露出一個過分迷人的苦笑，綠眼睛柔和而深邃。
“這樣我們會沉下去……”
你連忙松開他，借着水的浮力游向一邊。
西格迦爾的情況卻沒這麽好。
他身上的騎士盔甲雖然不是重甲，但也不輕，你剛才的亂動讓他沒把握好平衡，緩緩向下墜去。
隔着水面，他綠眸幽深，臉上的血污散去，露出白皙而俊美的面顏。
你向他伸出手。
他唇角勾起，推開了你的手。
“西格迦爾！”你喊着他的名字。
他朝你比了一個“沒事”的口型，金發如水草般浮動，而他身上的護甲在一件件消失。
你立刻意識到，他這是把盔甲收回了儲物空間。
西格迦爾揮動手臂，穿着白色襯衣、深色中褲的颀長身軀随之上浮。
終于，濕淋淋的他上半身冒出水面。
你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他。
濡濕的金發墜于白皙的臉頰，有一縷垂在挺拔的鼻梁間，使他英俊堅毅的臉龐平添幾分少年氣息。金色的、修長而柔軟的睫毛上也沾着水滴，翡翠般的眸子柔和地望着你，和面對怪物時的冷冽截然不同。水滴順着線條優美的下颌墜下，襯衫敞開的領口露出如玉的鎖骨，沾了血污的布料緊貼在結實的胸肌上。
“走。”他握住你的手，帶着你向遠離洞口的地方游去。
這次，他的手是溫熱的。
你感受着西格迦爾掌心的紋路，忽然意識到，這一切不是一場夢，而是帶着絕望氣息的真實，而你身邊的這位騎士，是黑暗中的光。
即便無望而微弱，卻絕美的光。
在你們身後，成群的軟泥怪如同下餃子般，噗通噗通地掉進湖水中。它們釋放出墨綠的酸液，染綠了湖水的表面，并朝你們所處的位置蔓延。
在洞口處，失去了觸手的高大怪物居高臨下地看着你們，卻徘徊着不敢跳下。
你雖然會游泳，但從來沒有這樣高強度地游過。跑了這麽遠的路，再加上屢次怪物的驚吓，你已經幾乎沒什麽力氣了。
“前面有棵樹。”西格迦爾在你耳側低聲說。
你順着他的眼神望過去，發現那是在洞口上眺望時看到的幾棵巨柱般的植物之一。
高大而焦黑的樹身上爬滿了扭曲的藤蔓，樹周圍有能容納數人的小島。
你心中一喜，跟着西格迦爾游了過去。
西格迦爾率先爬上去，檢查了一下周圍，便半跪下來，朝你伸出了手。
你在他的幫忙下也爬上了小島。
“暫時安全了。”西格迦爾說。
“那些軟泥呢？”你驚訝地問。
西格迦爾低笑一聲，耐心同你解釋：“它們不會游泳，只是酸液比較煩。”
你望着眼前幾米處幽深而靜谧的湖水，總覺得水裏會有什麽怪物。
但你沒有說出來，擔心自己烏鴉嘴。
“好冷。”你小聲說。
衣服緊貼在身上，非常尴尬。還好外面罩着西格迦爾的鬥篷。
西格迦爾朝你點點頭，從儲物空間裏取出火石和幹燥的木柴，以及幾條處理好的魚。
雖然你想吃點別的，但此時此刻，你也不得不承認，有吃的就不錯了。
金發騎士動作娴熟地生起火，很快，冰冷的小島便被溫暖的火光籠罩。
你終于放松了下來。由于沒有換洗的衣服，也不好意思找西格迦爾要，你只能脫掉鬥篷，坐在篝火前，把身上的衣服曬幹。
過了一會兒，西格迦爾把烤好的魚遞給你，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罐清水一同放到你手心。
“謝謝。”你禮貌地接過。
西格迦爾垂下眼簾，“維娜，不要這麽說。”
“我失去了所有的同伴，你不知道……見到你時我有多開心。在你說要當我的同伴時，我就在心裏對神祇許下誓言，我會照顧好你，不會讓你也……”西格迦爾的聲音哽咽起來，他沉默着側過頭，取出自己的騎士盔甲去水邊清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