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滾下車

少年身上高冷又迫人的氣場起初是“呵呵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別人都有的待遇為什麽窩沒有”,等她弱弱地說完這句話時他仍舊繃着一張面癱臉,只是在安初這個角度,卻能看見從他耳根處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怎麽,忽然暈開一片淡淡的紅色。

仿佛上好的白玉翡翠染上了胭脂紅。

那抹嫣紅十分淺并且稍縱即逝,她幾乎懷疑是自己眼花。安初完全不相信這樣的家夥身上會出現這種情緒。

其他人離得比較遠,她和他在這邊發生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以外,只有老A看得最清楚。只是這家夥臉上同樣一貫地面無表情,她瞥了一眼,特別想知道他現在這個表現到底是真的鎮定自若巍然不動,還是如她一樣已經驚呆了。

……畢竟這年頭蛇精病不少見,會害羞的蛇精病很少見惹救命。

對方沒給她更多思考的時間,他面上仍舊留着一丁點狼狽的情緒,卻故作平靜地冷哼一聲,随即在其他人朝這邊走來之前直接伸手拉走她。

對方雖然年齡不大,身體已經發育得十分像樣。如果她當時第一眼看見的是他脖子以下而不是臉,大概也不會覺得他年齡小沒心機。

安初比他矮很多,對方腿長步子大,她還處在怔愣之中沒能反應過來,走路便有些跌跌撞撞。等到他在兩人之前下來的越野車前停下來,打開車門将她的身體往車內順手一推時,她就有點站不住,差點絆一跤。

所幸落地的地點是座椅不是別的地方,驚魂未定調整坐姿的安初并未察覺身後那人眼中稍縱即逝的情緒。他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動作略顯粗暴,又或者不太适應她這樣稍顯笨拙的反應。于是跟上來并且按下安全鎖,确認她無法突然逃跑之後,第一句話不是別的而是眉頭微皺有點嫌棄:“你怎麽一次比一次蠢了?”

“……”

你才蠢!你一戶口本都蠢!

安初好想啪啪啪打臉打回去,無奈自己此時勢單力薄。除非她一輩子躲在這個小車廂裏不出去,否則她要是敢揍他,外面那群人分分鐘就能弄死她。

雖然已經差不多适應他的說話方式,知道他可能說話比較口不擇言,不一定永遠充滿惡意……但她還是很想搖着他的肩膀用力搖一搖!大大我們之前不熟!你不要一副我們很熟的樣子,而且每次都說這麽奇怪的話做這麽奇怪的事啊!

而他好似真的沒發現她的糾結,反而在她沉默控訴的視線裏很是無辜地皺了皺眉。

此時傍晚已經快要過去,即将迎來黑暗的夜晚。窗外的光線昏沉而複雜,落在他臉上,襯着那張面孔意外地有些單純天真。還有些說不出來,令人心悸地好看。

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說話的口氣仍舊很自然,甚至有點嫌棄她。她隐約覺得那雙閃閃爍爍的眸子裏還藏着些別的什麽,只是自己一時看不出來。而他的口氣仍舊如剛才那樣,有點小驕傲又有點不高興,又一次問她:“你真不知道我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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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他眼裏在這時候分明寫着“這個家夥蠢死了,果然只有我才能接受這麽蠢的家夥吧呵呵”這種又得意又傲嬌的別扭臺詞。安初感覺這種局面特別詭異,只能窺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選了一個她覺得最保險的回答:“沒人告訴過我這種事啊……”

那家夥看起來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卻沒表現出來。他也知道見好就收,于是轉而問道,“其他人不告訴你你不會自己問麽?我明明給過你那麽多次機會。”

“……”安初一瞬間又有點手癢,硬憋着讓自己呵呵兩聲笑了出來,“哦是麽所以你到底叫什麽名字麽能告訴我麽大大。”

“哼。”

哼什麽哼!只有豬八戒的後代才會發出這種聲音好嘛!而且那麽多次機會是多少啊,次奧她來這邊混了這麽久,跟他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根本一個手就能數清好麽!

本來就是被他抓過來的,這貨整天神出鬼沒就算了,她去找他還能幹嘛?求救求饒?那個家夥肯定會像現在一樣,露出“呵呵我就知道”的高冷表情,簡直傲嬌到沒朋友!

安初都不懂對方到底在想什麽。

她尤其不明白在說出自己名字之前,他那層看似毫不在意鎮定自若的傲嬌殼子底下,忽然露出的那丁點忐忑和小心,又是因為什麽?

盡管他的語氣看起來和以往無二,那般鎮定地對她說:“那你給我聽清楚,我的名字——”

他的話沒能說完。

在他說話的同時,安初忽然發現背對他的那個方向出現了一陣騷動。她還沒看清是什麽,就已經首先預想到最糟糕的情況,緊接着出現在窗外敲窗提醒他們的老A也證實了這一點:運氣不錯,他們居然在郊區在這種時候,遇上了一片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裏的喪屍群。

見此情形,許恪立刻安排所有人上車。兩輛越野在前大貨車斷後,槍響和腳步聲在寂靜的樹林中争先恐後地響起。

事态緊急,安初也顧不得其他,轉而扒在車窗上往後看。他們一直沿着山路走,按理說不可能出現這麽多喪屍不被發現。盡管這一行人一路上都表現出超高水準的體能和技術,但遇上這樣光數量就可以完爆他們的對手,還是只有逃跑這一條路。

身旁的少年沒時機再把話說完,副駕駛的趙志成除開時不時和許恪聯絡确認情況外,同時也會轉向後座詢問他的意見。

時間已經是晚上,在這種時候前進,不止需要擔心車輛會不會遇見意外情況,還要擔心槍響會不會引來別的。前幾次都是小打小鬧,安初還是頭一回遇見這種狀況。她尤其疑惑在有人時刻關注周圍的情況下,為什麽會無聲無息沒有半點聲響就出現了這麽一群喪屍。

特別是她在看着身後那場暗夜中徐徐前進,比任何恐怖大片還要驚悚的場景時,心裏出現的不是害怕,而是隐約覺得這個畫面哪裏不對,似乎自己遺忘了什麽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安初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什麽,卻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将臉轉向右側,随即發現他的眼睛也同樣看着自己。

只是她臉上是迷惑,而他臉上……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情緒。

就像之前在告訴她他的名字之前,藏在他眼睛裏的,那種說不出來,好似期待又好似緊張的內容。

安初莫名眨了眨眼睛。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幾秒,忽然問她:“你怕麽?”

喪屍不吃她問她怕不怕……安初怕被扔下去一屍一腳自己就沒了,于是很誠實地點頭:“怕。”

對方沒說什麽,可他唇邊的弧度似乎是想笑一下,卻因着什麽莫名的理由沒成功,轉而低下頭陷入沉思。

他的表現相較之前的傲嬌高冷非常不同,她甚至覺得這樣的笑容也讓她産生幾分微妙的即視感。好像腦子裏伴随着剛才那種感覺忽然打開了什麽開關,令她一瞬之間發現很多之前被自己忽視的事,和忽然發生的非常奇怪的事,就比如——

……就比如她這邊的越野車門居然能被風刮開藍後她就被吹下去了。

這個畫面簡直酷炫叼炸天……安初整個人都傻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車外好像有股莫名的力量扯着她,而車內那個少年同樣吃了一驚。盡管看着她的眼神有點說不出奇異,但他仍舊下意識伸出手想拽他。

他當然拽不住她。只是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刻,她忽然想起那天她也是這樣看着小貨車把自己撞飛的。

彼時安初同樣能看見車廂內那個醉酒司機漲紅的臉和睜大的眼睛,盡管她心裏想的只是——

酒駕賠的錢全都給他們,也算是還清之前養她二十年的養恩債了吧。

這樣想着,在自己從吹走滾下來這麽短的時間裏,她居然也有功夫用力閉眼然後睜開,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忽然笑了一下。

也是幸好,在這種關鍵時候,對忽然出現的喪屍群的熟悉感、這種狗血背景的前生今世、名叫許恪的人帶領的車隊,還有這個末世,她終于——全部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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