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給你暖着
顧明希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耳旁有兩種聲音一直在交替出現，一種是他給龍煜那個響亮的耳光聲，另一種，就是龍煜那個……折斷的聲音。
他此前從來不知道那個折斷會有那樣的響聲，但那響聲此後三個月經常會出現在他的夢靥中。
他終于掙紮着醒了過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龍煜關切的臉。
“醒了？胃疼不疼？還有什麽地方難受麽？”
顧明希下意識地先往另一邊扭了扭頭，往自己上腹摸了摸，還好，沒有新增什麽刀口，沒有做手術，應該不會太耽誤拍戲的工期。
龍煜按了呼叫按鈕後又轉到另一側，正想繼續關切詢問，顧明希卻又偏過頭去問鐘蕊：“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你胃出血了，說因為化療藥物對胃黏膜損傷太大，本來就有出血，蒙策再搗了你那麽一下就搞得更嚴重了……”龍煜搶在鐘蕊前面回答他。
顧明希猛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化療藥物？也就是說，因為這次胃出血入院，龍煜已經知道他的病情了？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他還是看着鐘蕊問的。
還是龍煜搶了先：“雖然出血止住了，但至少也得休息十天半月。”
顧明希終于忍不住扭頭看向他：“我沒問你，你怎麽還不走？”
“我得照顧你啊。”龍煜用棉簽蘸了水給他擦拭嘴唇，“裴大夫說你要再過24小時才能試着喝水吃東西。現在胃疼嗎？頭還暈嗎？還惡心嗎？”
他的動作和語氣都很自然，顧明希卻在他棉簽觸碰嘴唇的瞬間，全身都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想躲開那支棉簽，卻無處可躲，只能緊抿雙唇讓他的棉簽無從下手，還是感受到了已經沾在唇上的那點溫熱濕潤。
無法繼續給他濕潤嘴唇，龍煜扔了棉簽就将手伸進了被子裏，輕輕捂在他的上腹：“問你呢，現在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疼不疼？”
他也不敢用力按使勁揉，但隔着病號服顧明希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很暖很舒服，卻總讓他有一種要被灼傷的感覺。
他花了五秒鐘考慮要不要打開他的手，最終竟然舍不得那種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和輕重适中的力度，任由他的手放在自己上腹，安靜地微閉了眼。
該死！他倆就應該是勢不兩立的啊！他怎麽能這樣接受他的手，甚至還……有點享受呢？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他抓起龍煜的手扔了出去，但下一秒那人的手依然又貼了上來，甩都甩不掉。
如此幾個回合，他按捺不住正要發火，裴湛湛和白主任一起進來了。
顧明希瞪了龍煜一眼，他這才悻悻地松開手，退到一邊等他們給他進行觸診。
兩人給他檢查完了之後說：“好很多了，好好養幾天吧。”
“我能不能提前幾天出院？”
“能提前出院，但是不能提前拍戲。”
“好吧。”他剛吐血時看見滿眼的紅也有些心虛，生怕自己又得被迫躺一兩個月，現在只需要十天半月就能複出，他不能繼續奢望更多了。
白主任和裴醫生出去之後，鐘蕊也下樓去車裏拿點兒東西，病房裏只剩下顧明希和龍煜兩個人。
龍煜又湊了過去：“我不敢給你揉，我就這麽放在這兒給你暖着胃。”
“龍總。”顧明希伸手擋住他的手。
他這次叫的是龍總，口齒清晰發音标準的龍總，而不是故意惡心他的膿腫。
這是意味着他沒那麽反感他、恨他了是嗎？
龍煜第一次覺得龍總這個稱呼其實也挺好聽的。
“龍總，抱歉把你的衣服吐髒了，謝謝你不僅沒生氣還送我來醫院，衣服我會讓小蕊去買一件一模一樣的賠給你的……”
這種感謝讓龍煜心裏又空又澀又疼：“誰讓你賠衣服了？我……”
“現在我助理也在，護工馬上也要到位了，就不麻煩你了，你回去吧。”
“從現在起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醫院守着你。”
顧明希冷笑一聲：“你不工作了？”
“工作上的事兒我可以帶到病房來做。總之現在沒有什麽比你的事兒更重要了。”
顧明希背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龍煜對着他的後背繼續說：“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不過你放心，蒙策已經被趕出劇組了，以後沒人會再傷害你了。”
雖然裴湛湛說了蒙策那把長劍并不是顧明希胃出血的主要原因，但他還是将那筆賬記到了蒙策頭上，也記到了自己頭上。
顧明希微微動了動身子，過一會兒又像想起什麽，扭頭問：“是你把他趕走的嗎？你怎麽插手我們劇組的事兒？”
“青紅影視好歹得給我這個面子吧！”
“可我聽說他是帶資進組的，你這樣……”
“他不是帶資進組，只是他的金主是這部劇的資方之一，指定要他來演男二的。”
“那你不怕得罪這部劇的資方麽……”
“嗯？你是在擔心我嗎？”
顧明希再次別過臉去。
誰要擔心他了？
但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又偏了偏腦袋問：“那你……只是把他換掉而已是吧？你沒有找他其他的麻煩吧？”
“他把你弄倒下了，我當然也會讓他好幾天下不了床。”
想起宇文鴻曾經跟蒙策說“龍先生讓你這兩天先別拍戲了”，想起蒙策跟在龍煜身邊仿佛關系親密的樣子，再聽到龍煜這句“讓他好幾天下不了床”，他就忍不住要往歪了想。
斟酌片刻他還是問：“你怎麽着他了？”
“沒什麽，只是找人教訓了他一頓。你放心，我找的人有分寸，知道怎麽打得他起不了床又不至于真的把他弄傷弄殘了。”
正說着手機屏幕亮起，顯示的是蒙策那個金主靳總的號。
他看了一眼按下音量鍵，又伸了一只手去給顧明希捂着上腹。
這次顧明希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忘了要打開他的手。
屏幕閃了很久終于暗了下去，很快又重新響起。
他再次按下音量鍵，依然沒接。
好不容易響完了，緊接着又響。
顧明希這次回過味兒來了，甩開他的手：“你手機響了這麽多次，還不接電話？”
龍煜有些憤憤，你個靳總真是會挑時間啊，壞我好事兒！
他拿着手機去了走廊上。
等他接完電話再回病房，顧明希一臉驚詫地看向他，把手機伸到龍煜面前：“這是你安排的吧？”
他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他被緊急送往醫院的新聞，因為當天早上有媒體探班劇組，他在記者們眼皮底下吐血暈倒，想來他們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媒體對他都只字未提，反倒是蒙策占據了各網站娛樂版的頭條和微博熱搜榜第一。
“劣跡斑斑惡行累累，小鮮肉蒙策遭《邊城謀》劇組驅逐。”
各大網站的報道內容都大同小異，說蒙策進劇組僅僅三四天時間，就鬧了個天怒人怨，每天遲到早退，頻用替身，幾乎不背臺詞，無論和誰對戲，根本就接不住戲，只能靠念數字糊弄，還數次擅自亂改臺詞。
單是耍大牌不敬業目中無人也就算了，數字哥還頻頻跟劇組的其他演員鬧矛盾，甚至因為頭一天跟劇組某前輩發生沖突，第二天就拿道具長劍将該前輩傷成了胃出血而緊急送醫……
文末還稱蒙策和該劇組其他演員的實力明顯不在一個檔次，只是靠了金主才得以進組，還配了他和金主在停車場僻靜處摟摟抱抱極盡暧昧的照片……
文中沒有點明被送往醫院的是誰，在配上蒙策和金主照片的時候，靳總的臉也是做了處理的。
龍煜接過他的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将他那只手塞回被子裏：“你看評論了嗎？網友關注的重點根本不是數字哥，而是關心被數字哥弄傷的演員到底是誰。”
顧明希摸了摸自己還有些難受的胃，沒有吭聲。
龍煜坐到他身旁：“這篇新聞通稿只是陳述了部分事實而已，我還想聽你的意見，如果你還覺得不解氣，我還有辦法能讓他徹底身敗名裂。”
“這樣就已經夠狠了……”
“這還叫狠？”龍煜輕嗤一聲，“你說這篇文章哪一句不是事實？我只是闡述事實，又沒封殺他，怎麽就狠了？”
顧明希也冷笑一聲：“龍總好像很喜歡封殺別人啊，動不動就把封殺挂嘴邊。”他話一說快了就有點提不上氣，只好輕咳了兩聲，歪在枕頭上低聲喘息。
龍煜伸手給他撫了撫胸口，被他側身擋開，只好收回手讪笑道：“都聽你的，你要是覺得他這樣的懲罰就足夠，我就不動他了，如果你覺得還不解氣，我就……”
“這樣就夠了。”顧明希并不希望把人趕盡殺絕，尤其不希望是龍煜為他出頭。
龍煜默然半晌，忽然嘆口氣：“你竟然還替他考慮？他這種人完全不值得同情！他昨晚爬我的床之前就讓他的團隊主動找媒體爆料，說你在劇組有種種劣行，要不是我壓下了，今天上微博熱搜榜臭名昭著的人就是你了。”
顧明希倏地睜大眼睛看着他。他的關注點只在那個“爬床”上。
“你是說蒙策爬你的床？”
“嗯。我讓他走了，我怎麽可能搭理他？”
顧明希一時不知道還能怎麽問，他好像……也沒有什麽立場追問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