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看着夏秋的眼睛裏面朦朦胧胧地聚攢起了水汽兒, 沈謂行終于回過神來, 急忙解釋:“小秋,你聽我說,不是現在。”

夏秋難過地問:“什麽意思?”

我得先把葉九月解決掉啊!沈謂行十分焦急地想。

這跟之前的腳踏兩條船不是一個概念了, 同時喜歡兩個人已經很過分了, 現在還同一天親兩個人,這就太過分了, 嘴都沒擦幹淨。

還是得先跟葉九月結束掉,然後再跟夏秋開始。沈謂行在心裏安排好, 朝夏秋道:“小秋, 你先去醒酒吧。”

“……”夏秋一時間有點無措,“沈哥,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你喝醉了。”沈謂行說。

要解決葉九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沈謂行真情實感地懷疑夏秋喝醉了。以前夏秋就壓根沒表現出過任何彎掉的意思, 面對沈謂行的時候總是一副發自內心地把沈謂行當哥哥的天真樣子,怎麽說彎就彎?

如果說只是夏秋掩飾得好,沈謂行是不信的。他不信夏秋能掩飾得那麽高明,畢竟夏秋拍戲時候的演技是真的不走心。

所以沈謂行從驚喜中清醒過來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夏秋果然喝醉了。

一方面, 要先解決掉葉九月, 另一方面,等夏秋酒醒了再說吧。沈謂行覺得自己非常理智了,簡直是成熟男人的典範。

成熟典範·沈繞過夏秋,走過去把解酒茶端過來, 往夏秋手裏一塞,真誠且癡情地說:“先喝了,睡一覺,記得定鬧鐘,我那邊有點急事,先去解決掉,回頭你清醒了我們再找個時間細說。”

“沈——”

“乖,聽話。”沈謂行飛快地朝門外走去,邊走邊把口罩墨鏡和帽子戴上,出門之後還警惕地左右看看防止有記者,接着頭也不回,健步如飛。

“……”

夏秋看着客房的門關上,發出咔嚓一聲輕響,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咬着牙喝這杯該死的解酒茶,一邊接電話,“媽?我沒事。沈哥說有事先走了。嗯,我的事我有數,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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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擱下手機,把茶喝完,坐回床邊上,不悅地捶了一把枕頭。

操!沈謂行吃錯藥了啊?!

事情脫軌的程度令夏秋的心裏越來越難受。他非常讨厭這種感覺,這種圈在手裏逗玩了很久的獵物突然就跑了的感覺。

那個葉九月行啊。呵呵。

夏秋忽然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沈謂行差點都忘了去和夏教授夫婦辭別,趕緊改按電梯,先去和夏教授夫婦告別,然後匆匆地去了樓下書屋找葉九月。

他一路上瘋狂組織語言安撫葉九月,畢竟這年頭的年輕人真的很難說的,萬一沒處理好,鬧出事來對誰都不好。

【說實話吧,我其實有暗戀的對象,今天他回應我了,我要和他好了,所以咱倆結束這關系吧,否則對你我他都不公平。】

不,不要把夏秋也曝進來,沒什麽意義。

【我給你一筆錢吧。】

葉九月越看越不像貪錢的人,談錢傷感情,不行。

【學生還是要以學習為重,你以後好好學習吧,争取為人類文明做貢獻!】

似乎有點虛僞?

沈謂行一邊走一邊想,可所有的腦內彈幕都在他見到葉九月的那一刻消失了,像雁過無痕。

他看見葉九月站在一個書架前面,側對着這邊,手上捧着一本書在翻頁,整個人都非常的認真和寧靜,仿佛與世隔絕。

沈謂行的腳步頓住,有點兒出神地望着幾步開外的葉九月。

夏秋為了上鏡總在節食,所以非常的瘦,但效果對得起他的辛苦,夏秋的臉部輪廓不多一點肉,因為消瘦又多添了一些惹人憐愛的味道。

但葉九月不同,他當然也不需要刻意保持體形,該吃就吃,都過了晚七點了還在吃高熱量零食的行為十分惡劣,導致他到處都要多點肉。也不是累贅的肥肉那種,在普通人裏也算瘦了,但和演員比起來,臉上就是教科書意義的嬰兒肥。

沈謂行心想,看吧,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在這裏,夏秋多好看啊,腦回路還正常。

也不必說那些虛的了,直接和葉九月攤牌吧。反正葉九月也不在乎,反正葉九月也只拿這段關系當普通的炮友關系。就直接和葉九月說“我們結束吧”就OK了,哪兒用得着想太多?

沈謂行這麽想好了,擡腳就要過去,卻又停住。

葉九月看着書,忽然輕輕地笑了笑,對着書無聲而緩慢地做着口型。

沈謂行看了眼書架上的牌子,那是語言類工具書籍的書架,大概葉九月在學外語。

如果一定要說沈謂行和葉九月有什麽共同點,大概就在喜歡在各種領域都挖一鏟子。

葉九月平時就愛看點這個看點那個,今天學這個明天學那個,一問說是在課餘玩樂休閑,也沒認真學,就是覺得好玩兒,覺得自己學做游戲比直接玩游戲好玩的那種(雖然也沒認真學兩天就不玩了)。

畢竟是發自內心喜歡考試和競賽的學霸。

葉九月正在對着一本日語教學書學着玩兒,忽然聽到有人搭讪——用的日文。

他擡頭一看,是兩個不認識的女孩子,打扮得俏麗可愛,其中一人正笑着用流暢的日文對自己說着什麽。

“……”

對不起我需要字幕組。葉九月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想了想,打算用英文回答她“抱歉我不會日語”。

但葉九月還沒開口,就聽見身旁傳來另一道說日語的聲音,這道聲音倒是有點熟悉,他轉頭便看見全副武裝的、只能靠衣服認人的沈謂行朝那女孩兒說了幾句話,那兩個女孩兒就說着抱歉走了。

葉九月也就聽懂了一句抱歉。

雖然書屋裏的人不多,但沈謂行還是警惕地讓葉九月先跟自己出去。兩人往外走去,下了樓,沈謂行正猶豫着怎麽開口,就聽見葉九月問:“那個人說什麽?”

“搭讪。”沈謂行說,“不過你別得意,并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是因為她們審美有問題,就好你這口。”

葉九月:“……”

沈謂行皺着眉說:“審美真有問題。”

“……”

就算取向踩空,但被女孩子搭讪多少也還是會有點虛榮心的,葉九月就不是很願意聽沈謂行叭叭自己,岔開話題,“你還學了日語?挺厲害的,我記得你英文交流也不錯。”

沈謂行上節目的時候提過自學英語這回事,但沒提日語。

其實沈謂行也就懂一點簡單的日常交流,也是之前因為工作和日本那邊的工作人員有過接觸,休息的時候好玩兒學了幾句。剛才他并沒有完全聽懂那兩個女孩的話,聽了點關鍵地方,連蒙帶猜對方是在搭讪,就直接扔下一句簡單的“這是我朋友,他沒興趣,抱歉”。

然而虛榮心作祟的沈謂行只是高冷地點頭,默認了自己很厲害,然後說:“葉九月,我有話跟你說。”

聞言,葉九月認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說話。

沈謂行有點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看着大馬路說:“你看我幹什麽?還沒看夠?”

葉九月理所當然地說:“你有話和我說呀。”

沈謂行的話被堵回來,惱羞成怒地說:“你說話就不能硬氣點嗎?你以為自己是軟妹啊?說話怎麽老是軟綿綿的,還‘呀’,‘呀’什麽‘呀’,有幾個男的這麽說話的?”

說完他就火速後悔,心髒砰砰跳,還不敢回頭去看葉九月。

其實葉九月說話沒那麽“軟綿綿”,只是說得慢,語氣又總是很溫柔,沈謂行挺喜歡聽他說話的——但是!所以!一聽葉九月這麽說話,他感覺自己就說不出分手、啊不,是結束這段關系的話了。

這麽一想,沈謂行就急了。

葉九月莫名其妙地被沈謂行這麽說,一時有點茫然。

他養父母老家那邊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大多說話的腔調都有點“軟”,也都不急不緩,所以跟着養父母在老家住過幼年的他也是這樣,後來也沒刻意想着改。倒是葉天文出生時已經搬到了別處,所以沒帶這種說話的習慣。

葉九月沒少因為這說話的習慣被同學拿來取笑或者調戲着玩兒,隋冬都開過玩笑,葉天文也枉顧了自己爹的語調也軟的事實,同樣拿這點取笑葉九月,無外乎就是嘲笑葉九月娘娘腔。

隋冬倒是沒這麽說,隋冬只是以為自己在說情話,說葉九月說話聽起來像個女孩子,調戲他說以後見父母就讓葉九月穿裙子去蒙混過關。

葉九月不喜歡被隋冬這麽說,也不喜歡被任何人嘲笑。

他不覺得自己說話的方式有什麽很大的問題,更不覺得自己在其他地方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而開這種令當事人難堪的玩笑的人才是禮貌欠奉。

當然,葉九月也不至于一個個去認真反駁,他只對隋冬說過不喜歡被這麽說,隋冬便收斂了一些,但偶爾還忍不住又提一嘴,直到兩個人掰了。

至于沈謂行——葉九月在茫然過後,隐隐約約地有點惱火起來。他自己也覺得這有點不對勁,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有脾氣,但不容易長脾氣,以前被人拿語調說事兒會不高興,卻不會真為這事兒動氣,畢竟浪費時間精力還沒意義。

可是沈謂行突然這麽說,他就突然惱火了。

沈謂行的情緒太多變了,說風就是雨,一時這樣一時那樣,早上拿這語調玩兒葉九月沒生氣是因為沈謂行當時沒有惡意,反倒還挺有挑逗人的情調,葉九月不介意這個。然而現在沈謂行說的這話,怎麽理解都是在找人撒氣兒。

兩個人站在屋檐下的陰影裏等車來,一時間都沒說話,沈謂行等了半分鐘就有點挺不住了,偷偷摸摸地轉頭去瞅葉九月,卻見葉九月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出去十幾米了。

!又撒手沒?!

沈謂行急忙跑着追過去,伸手去拽葉九月:“你這人真有意思,說走就——”

他一怔,話沒說下去。

原因無他,純粹是因為被葉九月回頭看了一眼。

雖然沈謂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葉九月看這一眼就定住了不敢繼續嚷嚷,葉九月既沒哭也沒發火,表情和平時不笑的時候差不多,寡淡寡淡的。

——或許還是有那麽些微的不同吧,但是沈謂行也沒心思多想。

過了幾秒鐘,沈謂行放低了聲音,小聲說:“別在街上鬧,萬一我被人認出來了,咱倆就都上頭條了。”

葉九月認真地說:“我沒有跟你鬧。”

“行,那你先跟我上車吧,車應該也過來了,我那邊跟你說過,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不想遲到,我們有話去車上說好不好?”沈謂行問。

葉九月欲言又止,想了一小會兒,說:“好。”

可是他倆是用app叫的打車,一路上比在街上更不方便說話,一路沉默着到達目的地。

沈謂行一路都在偷偷地瞅葉九月的臉色,但什麽都看不出來,葉九月一直在表情平和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這令沈謂行有那麽一點兒僥幸,他心想,葉九月一向都沒什麽脾氣,以前自己态度也挺不好的,葉九月也沒計較過,說不定壓根也沒放在心上呢。

這麽一想,沈謂行的腰杆重新直了回去,下車之後帶着葉九月往約了代小京等人的酒店的大廳走時,還有心情跟葉九月開點小玩笑。

聽了笑話,葉九月和平時一樣朝他笑笑,沒說什麽別的。

沈謂行的腰杆更直了:“哎,我們談事你可能會覺得無聊,這酒店也有溫泉,我跟代小京說下,你拿張門卡過去玩會兒吧,我們談完了我再去叫你。今天也不知道會談到什麽時候,如果晚了你也別急,我們就改明天再回去,你後天才上課呢。”

葉九月點點頭。

沈謂行心裏的那顆石頭徹底落了地,笑着揉了揉葉九月的頭發:“剛才對不起啊,我心裏有點事兒,也不知怎麽回事就有點沒控制住自己,抱歉。”

葉九月搖搖頭,微笑着說:“你等會兒加油談成。”

沈謂行笑得更開心了:“十拿九穩。”

葉九月:“嗯。”

沈謂行帶着葉九月去了代小京開的房間裏,其他人還沒到。代小京剛想拉着葉九月熱絡一番,就被沈謂行火速隔離,并且還強行要門卡。

代小京:“幹嘛呀?”

沈謂行:“我們談事兒他閑着沒事,給他去泡溫泉玩。”

代小京:“聊聊再去玩啊,這不人都還沒到呢,咱們仨又都不是外人。”

“你就是外人。”沈謂行見他叨逼叨的就是不肯給另一張房卡,幹脆去拔了門口插電的那張塞葉九月手裏,“去吧,找不到地方就問服務員。”

葉九月朝代小京點點頭示意,又朝沈謂行道:“你加油。”

沈謂行笑嘻嘻的:“那肯定的。”

葉九月也笑了笑,拿着卡走了。

沈謂行站在門口看着他進電梯,再看着隔壁電梯門打開——沈謂行眼尖地看見了陸北,頓時沒了笑容,趕在被陸北看見之前冷漠臉轉身回房間。

房間裏面的代小京也很冷漠臉,摸出另一張門卡甩到他的身上:“日!斷電了!插上!”

接下來,陸北和那導演陸續到了,大家寒暄了一陣便切入正題,相談甚歡。

導演對沈謂行和陸北都挺滿意的,也不說虛話,直來直往的,基本上這次就已經把事兒談定了,稍後代小京會讓人把正式合同發給每個人,有細節地方再磨一磨就好。

談完了正事兒,大家還得客氣一陣子,說說閑話。

但沈謂行此時此刻沒有心情也沒有愛好跟他們這幾個人說閑話,他“歸心似箭”,秒秒鐘腦補葉九月泡溫泉的樣子。

以葉九月一貫的作風做派,說不定就能把溫泉泡出漫畫感,而且還很有分分鐘往小黃漫走的趨勢。

嘿嘿。

最後還是陸北陰差陽錯地“幫”了他一把。

“實在是太晚了,我要趕不上飛機了。”陸北看看時間,歉意地朝這幾人說,“約了明天一早的雜志拍攝,不便延期,抱歉,下回請你們吃飯賠罪。”

導演也不在意,代小京更不會在意,紛紛站起來送陸北出去。

送走陸北,導演朝沈謂行問:“你沒有事吧?咱們去吃飯?”

代小京宰相肚裏能撐船,一心嫁崽,忙笑嘻嘻地朝導演說:“他有事,他把家屬都帶來了。”

那導演是圈裏的老前輩,什麽情況都見過,聞言既不驚奇也不好奇,很尋常地笑着招呼:“叫來一起吃飯啊,這又沒外人。”

沈謂行不像陸北那麽有恃無恐,還是有那麽點想和這導演在人情面上熱乎一下的意願,加上這導演人比較正派,想着叫葉九月過來見見世面也好,就說:“那我打電話叫他來。”

沈謂行去洗手間裏給葉九月打電話,葉九月很快就接了:“順利嗎?”

沈謂行:“差不多定了。你過來樓上餐廳,一起吃個飯,就我和代小京還有導演,導演人挺随和的,別怕,你就過來吃就好了,不用你說什麽,也不會讓你喝酒。”

葉九月沉默了幾秒鐘,說:“我在去機場的路上。”

“什麽?”沈謂行怔了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葉九月說:“房卡我放在前臺了,麻煩你去拿一下。”

沈謂行的眉頭皺了起來,有點兒迷茫地問:“你幹什麽?說了趕不到今天的就改明天,機票又沒多少錢。你學校裏突然有事兒還是?你至少跟我說一聲吧?”

葉九月說:“我不想影響你談事情。”

“這能影響什麽?”沈謂行口中這麽說着,心裏卻忽然有點直覺性地亂起來。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也有準的時候。

接下來,葉九月說:“我們以後別約了。”

沈謂行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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