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吱昨晚沒睡好,翻來覆去躺了兩三個小時才睡着,結果今早一起床就有點不舒服,腦袋暈乎乎的,但她摸過額頭發現自己并沒有發燒之類的症狀,而且下樓吃完早餐以後也舒服了很多,于是沒怎麽在意。
以前工作累起來她也沒少碰到過這種情況,等忙完了好好睡個覺就好了。
今天第三場比賽是Dragon對戰HHD。
林吱早早去到比賽現場的後臺進行準備工作,跟同事們簡單熟悉了一下。
和她搭檔的男解說是萬陽嘉,以前CTG的老将,退役後就轉型做了解說,因為以前是職業選手,他對比賽的洞察比大多數解說更敏銳,也很會控場帶氣氛,深受觀衆喜愛。
林吱剛和萬陽嘉聊沒幾句,萬陽嘉就提起了過段時間國王杯的事。
“昨天賽事組負責人說,國王杯解說暫定我、你、摩卡還有顧小夏四個人。”
國王杯是娛樂性質的賽事,時間通常就在夏季賽季後賽結束的第二個月,不過這種比賽的分量不如春季賽和夏季賽重,不是所有戰隊都會參加。
林吱對于這一安排并不意外,又問:“那今年國王杯的舉辦地點定了嗎?”
萬陽嘉想了想說:“可能是晉城。”
林吱挑眉:“晉城?那不就是在我家門口。”
萬陽嘉倍感詫異:“原來你家在晉城,我以前聽說任神就是晉城人,後來因為FV在江城,他才特意來江城打職業的。”
聽他提起任揚,林吱笑着掠過了這個話題。
下午兩點。
解說席上,林吱身穿一襲藍色紗裙,較之以前的小清新又多了一層朦胧美,襯得皮膚越發白淨透亮。
她的神色總是很淺淡,眼眸像倒映一抹月色的海,寧靜幽深,唇角似乎微微彎了起來。比起所謂的仙氣,其實她更容易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疏離感。
不過粉絲們自帶濾鏡,認定了她就是溫柔可人小仙女,什麽高冷人設統統都是不存在的。
笑容淺、語氣平,這叫端莊。
你總不能讓仙女跟着旁邊的男解說一起嚎吧?
主持人的開場白結束後,鏡頭轉換到解說席,比賽正式開始。
萬陽嘉:“Dragon這邊先搶了火鳳凰,HHD拿下斬魂,看得出來HHD很針對Dragon的下路。”
林吱點頭:“是的,斬魂搭配太陽神很強勢,前期對線傷害高,會給Dragon很大壓力,Dragon的龍舟選了刀王,看來是想在野區扳回一局。現在兩方國王位很重要,HHD的小海拿坦斯比較合理。”
她話音剛落,小海就拿下了坦斯這個角色。
臺下響起一陣呼聲。
任揚就坐在臺下觀看比賽,他戴着黑色口罩,神色慵懶散漫,眼睛微眯盯着雙方的最終陣容。
就這陣容來看,HHD還是落了下風。
開局七分鐘,HHD的偵察兵就去下路抓人,不過很不幸,Dragon的下路二人提前作出反應,HHD的偵察兵白來一趟。
萬陽嘉遺憾搖頭:“HHD這一波血虧,Dragon的龍舟已經升到六級了。”
半分鐘後,賽況突然激烈了起來,林吱迅速解說。
“HHD的巫師秋在塔下召喚補給站,弓箭手Tang想要過去補給,Dragon的龍舟繞後大招越塔一套技能把Tang打到殘血,巫師大霧二技能封走位,弓箭手MO閃現一道冰刃收掉了Tang的人頭!”
萬陽嘉高呼一聲:“精彩!龍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臺下掌聲如雷。
任揚聽見林吱的聲音,情不自禁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
今天的林吱也很美,美得寧靜溫和,不浮于表面,而深入骨髓,像春日冰雪,峭寒清冷。
面對激烈賽況,她的情緒沒什麽波瀾,解說倒是依舊準确無誤,就是少了點溫度,無法像往常那樣帶動觀衆投入到激烈的比賽中。
這不像林吱平時的狀态。任揚心裏下了這麽個結論。
他這兩天特意看完了林吱在KON解說過的所有比賽,可以說是完全摸透了她的解說風格,像現在這樣平靜甚至有些疲憊的狀态,對林吱自己來說都是不合格的。
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
任揚皺起眉頭。
……
如任揚所料,林吱解說第一場比賽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耳朵都是燙的,解說完兩場比賽時已經有點撐不住了。
比賽結束後的休息時間裏,她終于借到了溫度計,量完才發現自己燒得挺高,三十九度。
但她身上沒有什麽別的不良反應,只是很暈很累而已。
剛才那兩場裏Dragon和HHD各贏一場,接下來的比賽還很漫長,如果雙方把bo5打滿,那她起碼還要在這裏再高強度解說上兩三個小時。
其實兩三個小時,真要硬撐也沒什麽……
但林吱就怕自己燒迷糊,在這麽大的賽事上解說,一旦出錯,職業生涯就嘎嘣斷了,即便賽後KON官方不追究,她在觀衆眼裏也會坐實“花瓶”這一名號,這是她不願意看見的。
萬陽嘉作為搭檔,自然察覺到了林吱狀态不對:“你發燒了?”
“嗯。”林吱面露無奈,點了下頭,“這發燒來得太不是時候。”
她把溫度計甩回正常的溫度,又說:“不過沒事,我撐得住,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下一場了,我們回去吧。”
林吱剛說完這句話,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萬陽嘉詫異擡頭:“顧小夏?你怎麽來了?”
顧小夏解釋道:“賽事組負責人說吱吱身體不舒服,讓我過來臨時頂替一下。”
林吱微怔。
她發燒這事自己都才剛知道,賽事組怎麽會連顧小夏都叫來了?
顧小夏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一下,利落地回答說:“是任神,他給負責人發信息,說看你解說完第一場比賽去休息室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剛好負責人那個時候聽說你到處借體溫計,估計你是發燒了,這才讓我來幫這個忙。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林吱的手機輕輕振動,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劃開手機屏幕,看到了熟悉的手機號。
備注依然是簡簡單單的“任揚”兩個字,就連短信裏的語氣也還和以前一樣。
[你出來,我在後門等你。]
如果不是她現在發着高燒,林吱覺得這話無異于不良少年放學約架……
林吱無奈,向顧小夏道了聲謝,也為自己的工作意外向賽事組誠懇道歉。
處理完這些瑣事,她從後門通道走了出去,擡頭就看見任揚已經站在門口着她了。
下午的陽光亮得刺眼,林吱條件反射眯起眼睛,眼前的黑影有些模糊,任揚似乎是後背抵着牆,雙腿交疊,姿态散漫又随性,漆黑眼眸微微垂下,看不出是個什麽表情。
見她出來了,任揚把腿收回站定,微微挺直背脊,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很快就移到別處,不動聲色。
看那耳朵紅的,不用說也知道燒得不輕。
“我是送你去醫院,還是送你回酒店?”
林吱微微攥緊手機,聲音挺輕:“酒店吧。”
她說完這句話,又補了一句:“發個燒而已,沒必要上醫院。”
任揚看得出來她現在虛弱到連說話都費勁,于是也沒廢話,直接帶人上了車。
兩個人坐在車裏沉默無話。
林吱坐在後座靠窗,右手托着下巴,短暫淺眠。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林吱覺得手酸,調整了一下姿勢,她微微睜眼,就看見任揚伸手調了個音樂電臺。
車裏響起輕柔的旋律。
任揚忽然說:“待會兒我去藥店給你買退燒藥,你在車裏等我。”
林吱困困地用鼻音回答:“嗯。”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絲顧慮,就這樣又睡倒在他的車裏。
林吱覺得自己可能就是太累了。
等任揚叫她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酒店樓下。
任揚把車停好,解開安全帶,拿好那一袋藥,轉頭朝後座的林吱道:“我送你上去。”
林吱迷迷糊糊睜開眼,又“嗯”了一聲。
就在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任揚終于想起來,以他和林吱現在的關系,送上酒店不合适。
林吱已經下了車,站在車門外等他,看表情像是在納悶“你怎麽還不下來”。
她覺得對方好像有話想說。
但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非要猶猶豫豫?
就在林吱暗自納悶的時候,任揚擡起了頭。
他認真對林吱道:“你要是介意我把你送上樓,可以打個電話讓你那朋友來照顧你,我陪你在大堂等她。”
原來是要說這話……
“任揚。”
林吱啞然失笑,直接喊他名字。
“你不用這麽……”她頓了頓,斟酌用詞,“小心翼翼。”
這麽拘謹,真不像他。
見他沒說話,林吱心裏發堵,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調侃的語氣說:“你連送我這個病號上樓都那麽小心,還想兩個人坐在大堂傻等,至于麽,我又不是信不過你的人品。”
任揚終于回過味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笑出聲,像在自嘲:“我要是只把你當前任,那确實不至于——走吧,病號。”
林吱怔住。
任揚先她一步朝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