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任揚對吃的沒什麽挑剔，兩人就近找了個面館，坐在面館外的小桌邊。
老板娘把菜單放在他們桌上，笑盈盈問：“兩位看看吃點什麽？”
任揚低頭看了眼菜單，随口說道：“就刀削面吧，小——”
他那句“小份”還沒說出口，旁邊林吱就漫不經心接上了句：“大份的。”
老板娘詫異地看向林吱。
只見這小姑娘微微一笑，補充道：“他胃口大，就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吃太多。”
“……”
老板娘像是懂了什麽，目光落在任揚身上，笑容堆滿了臉：“人姑娘又不嫌棄你，吃那麽少做什麽！”
說完，大手一揮在紙上記下大份刀削面，又問林吱要吃什麽。
林吱說她吃過了，老板娘這才回店裏。
任揚沒說話，只是微彎嘴角，漆黑眼眸盯着林吱，看她在外人面前裝得像朵溫室小花似的，覺得很有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林吱明明不是乖巧甜美那一類的，卻總能在別人面前裝得像模像樣，不是刻意去裝，而是下意識就用這種特性來僞裝自己。
林吱注意到他的視線，狐疑地問：“看我幹嘛？”
“沒什麽，我忽然想起來。”
任揚不緊不慢地說着，同時移開視線，語氣似乎很一本正經。
“你高一期末，因為名次一下子從年級第一掉到了五六十名，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罵過一頓。”
林吱微愣，有點不明所以：“為什麽忽然提這事？”
要不是任揚說，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過成績一落千丈的時候。
那是她學習生涯的滑鐵盧。
雖然班主任在她這樣的乖學生面前已經盡量放低了語氣，但她成績突然跌落到年級五十開外，讓班主任一時難以接受，最後還是擰着眉頭語重心長教育了她長達一個小時。
“你當時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都以為你要哭了。”
那時候他們還沒在一起，任揚只是恰巧放學路過辦公室門口，恰巧看見林吱從辦公室眼眶泛紅走了出來，然後……
“我一回教室，看見你把期末試卷撕了。”
當時已經放學了，教室就剩他們兩個人。
任揚以為林吱這個好學生會因為成績大跌、被老師訓話而大哭一場，為此還考慮過要不自己別回教室了，給人家小姑娘留個嚎啕大哭的空間。
結果他前腳踏進教室，就見小姑娘滿不在乎撕掉了試卷，擡頭看見他盯着自己，和手中的試卷，微微挑眉，脫口而出一句：“看我幹嘛，你也想撕？”
說完猶豫半秒，竟像是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這五十開外的試卷交到面前排名五百開外的人手裏。
任揚當時散散漫漫從她面前走過，當她被班主任罵傻了，什麽話也沒說，靈魂卻在那一刻得到洗滌，像是被滔天海浪沖刷。
他心想着，這年級第一還挺有意思。
被任揚這麽一提，林吱才想起這事。
她不着痕跡皺了下眉，眼睛沒有看向任揚，自顧自地說：“是有這回事，但我記不清了，我以為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這麽念舊。”
“……”
任揚掀起眼皮，緩緩說：“我以為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這麽健忘。”
被反将一軍。
林吱面無表情，冷冷看了他一眼：“呵呵。”
知道她脾氣暴，任揚沒接着跟她鬧，刀削面一上來就迅速開吃。
林吱在旁邊低頭玩手機，十分鐘過後擡起頭來，盯着他即将空空如也的碗，認真地說：“你胃口真挺大。”
盡管一大碗面下來确實撐得難受，但任揚還是維持平靜的神色。
他伸手抽出一張紙巾擦嘴，擦好後把紙巾捏成團丢桌上，模仿老板娘的話，漫不經心地說：“人姑娘不嫌棄我，怕什麽。”
林吱氣結，心裏已經把任揚掄起來砸地上好幾個回合。
任揚看出她小脾氣上來了，從兜裏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兩粒在手心，把手掌伸到林吱面前。
林吱扯扯唇角：“我不口臭，不像你——”
她話還沒編排完，任揚就微擡眼眸，示意她把那兩粒薄荷糖拿走：“我只是想讓你冷靜冷靜。”
薄荷糖，透心涼。
任揚還沒買單，林吱已經冷着臉背上包轉身走了，這讓他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看得出來，林吱在面對他的時候壓不住脾氣。
可能她自己也沒察覺到，五年過去了，她在他面前還是那樣，和在別人面前不同，驕縱又任性，偏偏挺可愛。
如果林吱能聽見他心裏說的“可愛”，一定會毫不猶豫回他一句“有病”。
林吱走到大馬路上的時候，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任揚餘光瞥見她的動作，說：“我們可以散散步，現在還早。”
“誰跟你散步啊。”林吱拖着音，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很快收了回來，“你可以自己跟着導航走回去，兩三個小時，很快的。”
說完，她伸出手指點在屏幕的“呼叫快車”四個字上，毫不留情。
手機屏幕上顯示，快車還有三分鐘就到。
林吱安靜下來。
她總是半阖眼皮，長睫微翹，顯得漫不經心。
似乎是喝了點酒，臉頰還染着淡淡的紅，嘴唇微微抿起，哪怕不笑也讓人覺得柔和。
外表太有迷惑性。
夜晚的風裹挾涼意，讓任揚忽然意識到，他能和林吱這樣獨處的機會不多。
如果他不能好好把握每一次的見面，那麽總有一天，林吱會有別的追求者找上門。
他不會是她唯一的選擇。
“吱吱。”
聽到這個稱呼，林吱眼睫微顫。
過了會兒，她別開臉，語氣裏聽不出半點情緒：“別叫得那麽親，我會被你吓死。”
話音落下，任揚似乎笑了一聲。
良久，林吱感覺周遭寂靜，忍不住轉頭，卻對上了任揚的目光。
她終于忍無可忍：“你能走了嗎！”
四下寂靜。
林吱又別開了頭。
也不是讨厭他，就是一安靜下來，就會在想，她以前幻想過的，如果有一天任揚回頭，想和她複合，那她一定要狠狠拒絕，讓這個狗男人知道，她林吱不吃回頭草。
結果現在，任揚真找上來了。
一開始，她心如止水，說不會躲他，讓他別抱希望。林吱都佩服自己那個時候的剛烈。
但現在，短暫的接觸就讓她心門失守。
她最不想喜歡的是任揚，偏偏最可能喜歡的也是任揚。
任揚看清她的表情，開始反思自己做了什麽事惹她不開心。
總不至于是剛才面館拌嘴的那幾句。
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要怎麽把人哄好，就聽見林吱忽然出聲。
“任揚，你聽着。”
她擡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坦蕩，不摻雜質：“我可以接受你追我，在你能合理解釋當年為什麽和我分手的時候。”
就當這是她最後的讓步，做不到就別再來撩撥她。
任揚想起自己當年胡謅的一句“談戀愛耽誤打職業”，眼眸一暗。
“給我時間，行不？”
“随你。”
遠處而來的車停在了兩人面前。
林吱直接拉開車門鑽進車裏。
任揚意識到現在是大晚上，林吱又喝了點酒，打的回去不安全。
趁她沒關上車門前，他伸出手掌抵在了車門上：“我送你。”
林吱面無表情，一字一頓：“不要。”
說完直接把車門關上了。
任揚放心不下。
眼看後面來了輛出租車，他直接伸手攔了下來，對司機說：“跟上前面那輛。”
林吱降下車窗，正準備吹吹風。
忽然聽見駕駛座傳來顫抖的一聲：“小姑娘，後邊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這……是不是不太對勁？”
林吱微擡眼皮，輕描淡寫道：“沒事兒，您別緊張，就當他死了。”
把任揚給閑的。
司機師傅被吓了一跳，猛踩油門朝目的地沖去。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電影大片裏的英雄，在歹徒的追殺下勇猛地闖着一條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