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端午節的時候,信陽府也有賽龍舟,就在東湖裏邊。往年都是信陽的商戶組織龍舟隊伍,雙方之間争奪,也算是間接地宣揚一下自家的鋪子。

結果今年來了新任知府,把這項隆重的民間活動,辦成了官方的了。聽說信陽府衙門還專門組織了一支隊伍呢,知府大人親自嘉獎拔得頭籌的隊伍。

因為這活動從民間變成官方的了,所以知府還專門派人在兩邊紮了帳篷,就是為了給信陽大大小小的官員帶着家眷過來。不過商賈自然也想湊這熱鬧,所以城西的窮戶有人施粥,城北的斷橋有人修了。

顧家雖沒人在信陽做官,可就沖着二老爺顧階在京城裏頭,就沒人敢忘了。于是顧家大房的幾位姑娘,一大清早就梳妝打扮,各自都穿着自己覺得最美的衣裳過來了。

楊氏特意上下打量了二姑娘顧蓉一眼,只見她穿着銀紅色如意紋對襟褙子,銀白素緞鑲滾湘裙,這一身打扮極是出挑,再加上她被就是年歲最大的姑娘,身段已是玲珑有致。

旁邊的顧蕙穿着洋紅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領口和袖口都滾着金邊,看起來別是富麗精致。只可惜她到底才十三歲,身段比不上顧蓉,又因兩人穿得顏色極相似,竟是生生被比了下去。

“二姐姐今個這打扮倒是別致,”顧蕙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旁邊穿着淡黃色妝花褙子,走淡雅文靜路線的顧菀,立即便接口贊道:“我也覺得,平日二姐姐都太素淨了些,這麽一打扮可真是太漂亮了。”

顧蕙登時就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這個妹妹是真蠢還是前世欠了她的,簡直就是專門過來克她的,每回都不是跟自己一條心。

顧蓉似乎被她們誇得不好意思了,只抿嘴一笑。

偏偏此時楊氏正看着她這低頭一笑的溫柔,她那個娘當初就靠着這模樣,才勾得老爺魂不守舍地吧。楊氏心底冷笑一聲,這個二姑娘還真是着急,什麽心思都明明白白地穿在身上了。

不過楊氏也不想想,顧蓉到底是十五歲的姑娘了。當初楊氏用顧蓉姨娘的死做文章,說什麽雖是姨娘但到底是生了姑娘一場,便該守孝也算謝了這生恩。顧大老爺那會剛死了愛妾,自然心裏也難受,居然還真的同意了這提議。

于是顧蓉硬生生被拖到了十五歲。

“好了,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吧,”楊氏淡淡說道,便起身往外走。

等她們到了老太太院子,就聽見隐隐的笑聲,竟是有人先她們來了。待進了堂屋,這才發現是衛氏帶着阿璇和雙胞胎過來了。

這會雙胞胎正圍着老太太在背古詩,顧應承背一句‘五月五日天晴明’,顧應啓便接上一句‘楊花繞江啼曉鷹’,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還不時搖一下腦袋。不僅老太太看得直笑,就連衛氏都用帕子捂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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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看見雙胞胎眼珠子都紅了,偏偏還不敢發火,臉上那一層笑都險些要掉下來了。待她領着三個閨女給老太太恭恭敬敬請安後,老太太倒也沒說別的,只讓她們坐下了。

此時楊氏頗為關心地看着對面的阿璇,便笑着問道:“璇姐兒身子可好了?”

“已經好了,其實前日也沒什麽事兒,只不過母親太擔心我,這才讓人去請大夫的,”阿璇柔聲答道。

“你娘到底也是擔心你,”楊氏幹笑了一聲。

“那五妹妹你今個是要跟我們一塊去看賽龍舟?”顧蕙如今最是見不得阿璇好,原以為她這回病了會留在家中,誰知居然今個出現了。

阿璇聽了她的話,甚是驚訝,反問道:“我以為三姐姐要留在家裏呢?”

此時顧蕙臉色一僵,她還被禁足呢。

老太太此時也是淡淡瞥了顧蕙一眼,楊氏正想找理由給她開解時,就聽阿璇不緊不慢地說:“三姐姐,也能去那真是太好了,我還生怕咱們都去看龍舟了,就留三姐姐一個人在家呢。”

“你三姐姐還在禁足呢,”楊氏尴尬地笑了一下,便是試探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此時衛氏笑道:“今個乃是女兒節,難得這般熱鬧,娘就當心疼孫女,讓三姑娘今個也同咱們一塊去吧。”

老太太登時便笑了:“這好話都讓你說了,我若是再不讓蕙姐兒去,只怕就是我這祖母不慈了。”

“孫兒不敢,”顧蕙立即起身告罪。

老太太又和顏悅色地說:“你們本就是一家姐妹,之間可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就生分了。”

“孫兒謹遵祖母訓導,”顧蕙立即又是恭敬行禮。

“既然你叔母幫你求情了,今個便一塊去看龍舟吧,”老太太法外開恩道。

楊氏這回真是咬碎銀牙。原本她想親自跟老太太求情的,誰知卻被衛氏搶先了,白白承了她的情。

至于用早膳的時候,楊氏起身給老太太盛粥時,就見旁邊的顧蓉不知為何,手裏的碗卻是一下沒拿住,一碗粥正好潑在了前襟。

“你這孩子怎得這般不小心,”楊氏一轉頭,便心疼地說道,還拿出自己的帕子親自給她擦。

顧蓉顯然是被吓着了,她擡頭看了大太太一眼,方才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肘被突然頂了一下,于是碗就被打翻了。

她此時看着大太太的表情滿帶着委屈,可楊氏只笑了一下,便對身後的人說:“還不趕緊扶着二姑娘回院子換身衣裳,可別被燙壞了。”

待二姑娘被扶着離開後,就見老太太有些不滿道:“都多大的姑娘了,還這般毛躁。”

“都是媳婦教導無方,”大太太立即起身回道。

“你到底是嫡母,該教導的時候就要好生教導,”老太太教訓。

等衆人用完早膳後,便各自回了院子。女眷出行可不是簡單坐了馬車就走,即便只是出門看個龍舟,都有不少講究呢。

碧鳶準備了一套衣裳帶着,就是為了防止姑娘的衣衫污了,還可以更換。至于香爐這等東西,阿璇嫌麻煩便沒讓她們帶着。

等到了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大太太帶着自己的兩個姑娘過來。衆人遠遠就看見對面猶如一團流雲飄來,只見阿璇穿着淺碧色寬袖衫,裏面是白色粉荷花紋裙子,顏色倒是格外清爽怡人。

只是随着她行走之間,不管是衣衫還是裙擺在陽光之中都流露出流光溢彩的美,隐隐能見到波光流連,而那衣衫的質地更是輕薄如紗,如天上的流雲般,透着舒意流轉。

阿璇走近時候,便看見這幾人各不相同的表情,顧蕙那嫉妒都在臉上掩飾不住了,而顧菀則是微微長着嘴,顯然是從未見過衣裙可以這般輕薄如流雲,再配上阿璇這樣的美貌,只覺得這真是只應天上有。

顧菀這會再看阿璇的胎記,都替她五姐姐惋惜,這樣的美貌有了瑕疵,還真是讓人扼腕啊。

“五姐姐這裙子可真好看,這料子我倒是頭一回見,”顧菀笑道。

阿璇很是滿意衆人的反應,這煙雲紗乃是她舅舅特地從揚州讓人送來的,是揚州最好的綢緞莊新出的料子。

不過之前的顧令璇因胎記之事,生生将自己的愛美之心掩藏住,把自己活得像是長伴青燈古佛的尼姑。結果阿璇這會要去看龍舟,便将這衣衫找了出來。

果然,效果還不錯,最起碼能鎮得住人。

待衆人準備上馬車時,就見有丫鬟匆匆從裏面出來,見了大太太便道:“太太,二姑娘說身子不舒服,不想去看龍舟了。”

“這丫頭,都這會了,居然說不來就不來,”大太太似乎因顧蓉的不懂事而有些尴尬。

老太太瞧了那丫鬟一眼,只淡淡吩咐:“好了,都上馬車吧。”

阿璇上了馬車之後,就見衛氏正在哄雙胞胎,今天雙胞胎穿了一模一樣地衣裳,除了脖子上佩戴的長命鎖有些不同,旁人乍看一眼還分不清呢。

衛氏摟着顧應啓,輕聲道:“不許再和你哥哥鬧了,要不然娘現在就送你回去。”

“不要,”顧應啓一聽送自己回去,登時就老實了,摟着衛氏的腰身就撒嬌。

旁邊的顧應承則是安靜地坐在阿璇身邊,阿璇問他:“承哥兒喜歡看龍舟嗎?”

“還行吧,”顧應承馬馬虎虎地回道。

“我喜歡看,”旁邊的顧應啓立馬回應阿璇了。

阿璇登時便笑着說:“是,是,是,我們啓哥兒最喜歡湊熱鬧了。”

“我真是太高興了,”誰知顧應啓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阿璇逗他:“你高興什麽?”

“姐姐陪我們一起來看龍舟,以前姐姐從來都不來的,”顧應啓認真地說。

阿璇心中一感動,誰知下一刻顧應啓就又說:“姐姐,給我買吹糖人吧。”

這孩子還真是不吃虧,阿璇登時有些無奈。

馬車上一路行駛,大概是端午節的原因,這一路上熱鬧非凡,外頭小販叫賣的聲音,簡直把兩個小孩子都要勾出去了。要不是衛氏攔着,顧應啓恨不能從車窗跳下去。

等到了觀龍舟的東湖時,周圍早已是熱鬧非凡。阿璇下車的時候,就聽見格小販的吆喝聲,糖葫蘆、吹糖人、耍把戲的,此起彼伏地叫賣聲,別提多熱鬧了。

此時顧家的馬車隊到了,周圍等着看龍舟的百姓都不由往這邊看熱鬧。待馬車停下之後,女眷便是陸續下車,而阿璇則是等着衛氏和雙胞胎下車之後才下去。

等她下車時候,帶着的白色帷帽已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當她将手輕輕伸出扶在丫鬟手臂上時,那纖纖玉手,如白玉般,此時微風拂過,将她的寬袖吹起,而當清風掠過她的帷帽軟紗時,只見那軟紗微動,就見綴在下面的銀質镂空鈴铛在空中晃了晃。

就在此時,一行錦袍少年從旁邊路過,只見一個手中拿柳條的人,指着那邊的馬車便問:“那邊是顧家的馬車吧?”

經這人一提醒,衆人紛紛朝那邊看去,正看見穿着淺碧衣衫的少女正在下馬車,當清風吹佛而過時,白色帷帽下的輕紗随風輕動,卻絲毫讓人瞧不見她的容顏。

可越是這樣見不着,卻越讓人好奇這帷帽之下是何等容貌。

“立堂,你應該都見過顧家姑娘吧,”那拿着柳條的少年一臉調笑地問。

此時顧家的女眷正好朝這邊,姹紫嫣紅別是多彩,姑娘們都帶着帷帽,而身邊的丫鬟卻都是各個貌美。

崔謹立即謹慎道:“望舒,休得胡說。”

顧家是往河提上的觀臺而去,這一行少年郎忙往後退了兩步。雖衆人都是身份貴重官家子弟,到底是少年心性,在顧家女眷經過時,還是忍不住擡起了頭打量了一番。

崔謹本不想看的,可是他一轉頭,那一抹淺碧衣衫就陷入眼簾之中,又是一陣和風拂過,只留下一片清脆的鈴音。

“也不知那位淺碧衣衫的姑娘是顧家的哪位姑娘。”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竟是将崔謹的心聲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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