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鏡子裏出現兩張臉孔,一張俊美森寒,一張美豔嬌憨。
二人的這個姿勢很暧、昧,但蕭珏的語氣卻是帶着涼意的:“朕可不是說笑。”
葉卿心跳很快,腦子都有些懵了,她不知該怎麽接狗皇帝的話,腦子一抽說了句:“臣妾舍得不陛下。”
這句話不知戳中了狗皇帝的什麽笑點,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放開葉卿坐回了圈椅上。
葉卿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手心裏全是冷汗。
“算了,不逗你了,無趣。”蕭珏道。
他盯着她看,眸子像是一口古井,幽深叫人不敢直視。
等蕭珏在昭陽宮用過早飯回昭德殿,又送來了豐厚的賞賜,葉卿腦子還有些懵。
這次的賞賜比先前都多,而且格外張揚,好像是生怕宮裏還有誰不知道她這個皇後如今盛寵了一般。
她還是弄不懂蕭珏到底想幹什麽。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蕭珏在問過她不離宮的答案後,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些什麽。
她形容不出來,但光是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今天昭陽宮的下人走路腳底都發飄,約莫是昨天才被人嘲笑了,結果今天瞬間又揚眉吐氣,心中痛快。
葉卿就跟紫竹提了幾句,讓他們不要擺出這幅雞犬升天的架勢。
風頭過盛總是會引來很多麻煩的,還是低調做人比較好。
“娘娘年紀輕輕就能看透這一點,實屬難得。”房嬷嬷難得誇葉卿一句。
“早些看透,才能早些認命,不至于期待太多,最終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葉卿道。
房嬷嬷嘆了一聲:“娘娘還年輕,陛下對您也是有意的,您別那般想。”
蕭珏從昭陽宮離開後,沒去禦書房,也沒回自己的昭德殿,反而出宮去了一趟大昭寺。
大昭寺的住持大師親自接待了這位年輕的帝王。
“施主還是來了。”住持是個身形幹瘦的老者,眉毛胡須都已經白了,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蕭珏出宮換的是一身便衣,他容顏俊美,但神色間陰鸷難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當年司天監算的那一卦,有變數嗎?”蕭珏開口。
住持念了聲阿彌托佛,“施主心中既然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問老衲?”
“不是說佛知曉前世,也知曉今生麽?”年輕的帝王冷笑着,戾氣橫生。
住持嘆息一聲道:“衆生皆在六道輪回之中,命數既已定,前世于今生不過一場因,重要是今生的果。”
帝王捏碎了茶盞,面上似覆了一層寒霜,他閉了閉眼,似乎終于平定了些情緒,才繼續問:“一個人,會不會突然性情大變?”
“人有七情六欲,因情而哀,因欲而苦,求不得,舍不得,萬般皆苦,若在哪一情上陷得太深,心性自然也會跟着變化。但若看破,便是無喜無悲了。”住持答道。
蕭珏沉默着,久久未語,最後離開時,留下一袋金豆,道:“她的長生牌位,還是用香火奉着。”
等蕭珏離開了禪房,小沙彌才進來,看到桌上的錢袋子,不免道:“師父,您說那位施主不信佛,但他每年都會來捐一次香油錢呢。”
住持也跟着嘆息:“是啊,他不信佛,何苦又要向佛求一個因果?”
小沙彌道:“也許是想讓佛祖保佑長生牌上的那位施主吧。”
聽得這句,住持眼皮一顫,像是突然參透了什麽,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來。
他轉身對着殿內供奉的佛像跪拜:“我佛慈悲,輪回裏的因果,果然還是要在輪回中還……”
葉卿對蕭珏的去向一概不知,波斯貓今天已經撲騰了好幾次魚缸裏的金魚,把自己弄成一只落湯貓不說,吓得魚缸裏的金魚驚慌逃竄,在小缸裏轉來轉去,都快轉暈了。
葉卿把那幾條可憐的金魚從飯團的魔爪下解救出來,讓紫竹把金魚放到院子外的蓮花缸裏去養着。
她真怕飯團一個不留神就活吞一條金魚。
給飯團洗澡的時候,葉卿沒少兇它,這家夥撲金魚,弄得自己滿身魚腥味,她都不想抱這貨了。
這已是三月末,紫竹去內務府領昭陽宮的月銀回來後,臉色就有些不對勁兒。
葉卿還以為是有人為難她,問:“臉色怎麽這般難看?”
紫竹是個藏不住話的,一股腦兒道:“奴婢領完月銀,就順道去浣衣局那邊取昭陽宮的衣物,聽見幾個浣衣局的宮女在議論玉珠。”
玉珠?可不是之前莫名其妙淹死的那宮女。
葉卿神色微動,問:“議論了些什麽?”
紫竹道:“今兒個發月銀,也是宮女們探親的日子。玉珠死了,她這個月的月銀還是發下來了,跟玉珠住同一間房的那宮女叫荷珠,也是以前在昭陽宮當差的。荷珠認得玉珠的兄嫂,就把玉珠的月銀代給她兄嫂了。卻不想被玉珠的兄嫂打了一頓,說她肯定是私吞了玉珠的月銀,前幾回玉珠拿給她們的銀子都是好幾十兩。”
原主掌管後宮,對這些宮女太監的月錢還是了解的,普通宮女的月錢只有二兩。便是紫竹這樣的大宮女,月錢也才十兩,玉珠怎麽會有那麽多錢。
之前中毒的線索就是從玉珠這裏斷的。
紫竹罵道:“肯定是玉珠那個吃裏扒外的小賤人,收了別人的好處!”
葉卿心中也是緊繃的,之前搜查玉珠的東西,沒發現什麽異常。想來是對方每次在發月錢的時候,才給玉珠這筆銀子,然後玉珠就趁着家中兄嫂來的時候,把銀子給他們打走,這樣自然就找不到贓物了。
葉卿手指輕敲了幾下椅子扶手,嘴角勾起一個沒有多少溫度的笑來,她端起一盞茶潑到了紫竹剛拿回來的衣衫上:“這衣服是以前在昭陽宮當差宮女們洗的吧?沒洗幹淨,去浣衣局把她們都叫過來重洗!”
紫竹再笨,也知道葉卿這是為了帶跟玉珠交好的幾個宮女回來問話,又想掩人耳目,當即就拿着衣服去浣衣局叫人。
以前在昭陽宮當差的幾個宮女很快就被叫了過來,一個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
葉卿瞥了她們一眼,問:“浣衣局的滋味如何?”
聰明些的,聽出葉卿這是有意幫她們離開浣衣局,連忙叩頭如搗蒜:“皇後娘娘,求皇後娘娘開恩讓奴婢回昭陽宮當差,奴婢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葉卿摸着懷中的飯團緩緩道:“回昭陽宮是不可能了,但若把你們調出浣衣局也不是不可。”
這些人裏可能還有跟玉珠一樣的,她自然不敢留在身邊。
浣衣局是除了冷宮最辛苦的地方,只要能離開那兒,宮女們說什麽都願意賭上一把。
還是那些聰明的帶頭,叩首道:“只要娘娘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萬死不辭。”
已經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葉卿也不再廢話,幽幽道:“本宮可不會要你們的命,只是有些話想問你們罷了。你們中間,哪些人跟玉珠相熟?”
一聽是關于玉珠的,宮女們臉色便變得微妙起來。
有幾個宮女跪着上前幾步:“奴婢跟玉珠相熟。”
葉卿點了一下頭,繼續問:“往常發月錢前後幾天,玉珠都會去哪兒?”
宮女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其中一個回道:“玉珠膽子小,跟其他宮裏也沒什麽相熟的人,鮮少見她離開過昭陽宮。”
葉卿眯起了眸子:“那她在昭陽宮又見過什麽人?本宮庫房裏丢失的銀子,總不可能自己長翅膀飛了。”
紫竹聽到這句,有些意外的看了葉卿一眼,不過很快又配合葉卿道:“昭陽宮失竊已久,只是一直找不到蛛絲馬跡,娘娘才沒有發作。”
聯想到玉珠兄長說的她每月要給家中幾十兩銀子,宮女們很快就把那筆銀子和昭陽宮失竊的銀子聯想到了一起。
葉卿想要查的就是玉珠那些銀子從哪裏來的,她直接用昭陽宮失竊這樣一個謊言,帶着宮女們往銀子的方向思考。
還是曾經跟玉珠住同一間屋子的荷珠思索半天道:“玉珠好像有幫劉公公倒賣胭脂水粉,每次玉珠要見她兄嫂的時候。劉公公會給她一盒胭脂,讓她兄嫂幫忙拿去賣。”
葉卿眼皮一跳,兜兜轉轉,原來玉珠是劉喜的人。
劉喜上邊的人想殺她,才給她下的□□?
葉卿把荷珠調去了禦膳房,又敲打了一番其他宮女。宮女們都發誓不會把今日葉卿問她們的事告訴旁人,才讓她們都退下了。
“紫竹,搜查劉喜房間的時候,有發現什麽異常嗎?”葉卿揉着眉心問。
紫竹搖頭:“那是只老狐貍,尾巴處理得倒是幹淨。”
房嬷嬷卻道:“不見得。老奴雖說是來昭陽宮不久,但也聽了不少消息。那姓劉的既是個好賭如命的,娘娘何不從跟他賭錢的那些人身上下手?”
房嬷嬷這話點醒了葉卿,她忙讓昭陽宮的小太監借着賭錢的名義,去劉喜賭錢的的太監們打聽些消息。
卻不想,小太監們回來還真有收獲。
她被狗皇帝罰禁足的那日,紫竹命人被轎辇時劉喜不在,他後來認罪時說自己是賭錢去了。
但小太監們打探來的消息是,那天劉喜只去敬事房賭過一次錢。也就是說,備轎時劉喜不在,十有八九便是跟他的主子接頭去了。
從劉喜平日都經常跟哪些人打交道約莫是篩選不出來嫌疑人的,畢竟那家夥老奸巨猾,跟哪個宮妃手底下的人都攀扯得上一點關系。
可從劉喜做這些的受益者和受害者方面來分析,倒是有些眉目。
那日蘇妃跪宮門一事,劉太監表面為難的是蘇妃,但她轉眼就被狗皇帝禁足,吃虧的明顯是她才對!
葉卿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劉喜是蘇妃的人?是蘇妃想害本宮?”
房嬷嬷沒來得及搭話,只聽一道低醇冰冷的嗓音從殿外幽幽傳來:“誰敢害朕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