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幕晨曦(二)

被那碰瓷的小扒手領着,他們走到城西, 才發現這座城市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那樣繁華光鮮。

小扒手沒想到這三個人真敢跟着來, 只是看他們三個像是養尊處優的小姐少爺, 身邊又沒帶仆從,他才敢往這裏帶的。現在看他們有恃無恐的樣子, 小扒手又開始擔心是不是給老大找麻煩了。

想到老大的手段,小扒手渾身都抖了一下。

然而已經走到這裏了,要後悔也晚了。老大身邊的那個牙狗南哥已經看到他們了, 再一眨眼就不見了, 估計已經去通知老大了。

小扒手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三人, 從小在街上混跡長大,他知道南哥在想什麽。

長成這樣, 不說這個女人, 連這兩個男的, 也能賣出相當不錯的價格。總有一些權貴口味比較特殊的, 他們長得,也太好了一些。

顧程看着街邊神情麻木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 這裏應該就是這座城市的貧民窟了。

不管哪個世界, 總歸都是有窮人的, 但窮人過得如何也是有差別的。比如眼前這些窮人, 住在這種低矮破舊的房子裏, 到處是橫流的污水堆積如山的垃圾,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這會兒看着顧程三人的目光, 都仿佛餓狼一樣。

不過這種目光再叫人不舒服,也比不上啃食者那種真把人當成食物的饑渴,所以顧程他們絲毫不覺得如何。

“在哪兒?”

小扒手指了指前面。

那是一家破舊的小酒館,開在貧民窟裏的酒館倒也不違和,總有一些人連餓都要餓死了,卻仍然要醉生夢死,省下錢不去買吃的,偏要去換一杯最低劣的麥酒。

顧程覺得這地方真是毫無新意,各種混混頭目,都喜歡開個酒館,這酒館肯定有個後門,或許還有個暗門,通向真正的黑幫區域。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門,大白天酒館裏沒有什麽客人,只有角落有個醉漢正呼呼大睡。

酒館裏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趙衍之看到那吧臺上一層厚厚的黑色油膩,面色難看到幾乎想要奪門而出。

“小吉,今天的收獲不錯啊。”一個笑嘻嘻的年輕男人從吧臺裏面的房間走出來,手上玩着一把小刀。他長得很平凡,一雙眼睛陰郁邪惡,一看就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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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顧程三人過來的這個叫小吉的扒手抖了一下,“南哥……”

他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可見這個南哥大約是給小吉留下過相當深刻的心理陰影。

等這位南哥用肆無忌憚的眼神去打量趙挽之的時候,趙挽之可沒打算給他面子,她看着那髒兮兮的吧臺,哪怕是沒有潔癖症,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拍下去,她看了一下旁邊,發現附近一把椅子看起來半舊不新,至少沒那麽髒,拎過來一腳就踏上去了。

小吉只是眨了下眼睛,他發誓,真的只是眨眼的功夫,南哥已經落入了那個女人的手上——

一個沒有帶槍,看起來像是富家小姐的女人!

可是這會兒她拎着南哥的脖子,就像是拎小雞仔兒似的,把人高馬大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的南哥給拎出了吧臺。

“再用那雙眼睛這麽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她冷笑着說,手上拿着的是南哥剛才玩的那把小刀,直接戳到了他的眼下,戳出了一個紅色的血點,鮮血順着臉頰緩緩流下來,看起來有些可怖。

小吉吓壞了,他顫抖着,覺得自己好像闖了大禍。

旁邊的顧程輕笑一聲,仍然是那副溫柔優雅的模樣,“反正也只是個喽啰,挽之你要是不高興,挖了他的眼睛也無所謂。”

“不——”南哥終于懂了什麽叫害怕。

“是誰要挖我的人的眼睛!”一旁“砰”地一聲,後門被一腳踢開,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如果說南哥稱得上高大,那這個人幾乎就是巨人。目測有一米九五左右的身高,這也就算了,他還長得很壯。

顧程覺得這人不應該外號叫胡狼,應該叫棕熊才對。

趙衍之那雙清冷的眼睛看過去,“正主來了。”

即便是不用游戲技能,他們現在的身體強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比如眼前這位南哥,也就比一般人稍強一些,算起來也就是個普通人,估計連末世之前的封南雲、孟團長和他們手下的士兵都打不過。

不過,這個閻岐就有些意思了。

“血條還真有點長啊。”顧程微笑着說,不過,也就是有點而已。

“老大!”一堆人跟着閻岐從門內湧了出來,瞬間這個不大的小酒館就幾乎擠滿了。

嗯……這些人都不怎麽講究個人衛生,本來就不大美妙的氣味頓時更加刺鼻。

趙衍之沒法忍了,他的琴已經抓在手中,趙挽之非常配合地将這個南哥朝着閻岐扔去,在這個破舊肮髒的小酒館裏,響起的優雅琴聲非常奇怪,換句話說很不和諧。閻岐雖然見多識廣,卻一時間根本摸不清楚他要做什麽。

等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被那琴音控制的時候,他才驚恐起來。

“不!”

閻岐拿着鋒利的小刀刺入了南哥的眼睛,他凄厲的慘叫起來,“老大!”

鮮血噴濺,小吉吓得幾乎要暈過去。

四周那些喽啰們也傻了眼,他們可不蠢,幾乎是齊刷刷地往後退去,結果很多前面的人踩到了後面人的腳,頓時“哎呦”“哎呦”的聲音不絕,顯得有些好笑。

“铮”地一聲,琴聲戛然而止,閻岐擺脫了控制,咬着牙說,“這是術,你是——”他的眼中滿是恐懼,“巫怎麽敢來城裏!那些信仰者不會放過你的!”

“信仰者?”顧程挑起眉,“有點意思。”

不僅有夜行人,居然還有巫,女巫還是男巫?居然還冒出了什麽信仰者,這他媽真是個類似西方的力量系統嗎?

“不管你是不是有巫術,你都惹怒我了!”閻岐怒吼一聲,直接朝着他們撲來。

顧程用定身技能定住了他,“這出手的方式,看着有點像是武功啊?”

東方化的那種。

閻岐一雙蒲扇一樣的手掌已經變成了漆黑色,顧程懷疑他會類似于“黑沙掌”之類的武功,不過,既然是武功,為什麽要叫夜行人?

對于這個世界,顧程好奇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時間有限,他們沒有那個閑工夫一點一點地去了解,既然如此,閻岐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街頭混混頂多在面對普通人的時候耍耍流氓,這位閻老大能震懾的也就只有小吉這樣的未成年扒手和一夥兒游手好閑擅長敲詐勒索偷雞摸狗的流氓混混,南哥這樣敢于販賣人口的精英人士已經算是閻老大的副手了。

這個貧民窟裏還有個開賭場的杜老大,閻岐就輕易不敢招惹。

可見這家夥手底下也就半桶水的本事。

別說是碰上顧程三人,就是孟團長來了,也能分分鐘拿下這位。

半個小時後,顧程他們已經坐在閻岐的老巢裏,從小酒館的後門出去,拐一個彎有個不算小的院子,院子地勢稍高,往下看去有什麽人進去酒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院子中間有個寬敞的大堂,閻老大手底下的人雖然不強,數量卻不少,需要一個寬敞些的地方。

幸好這貧民窟裏,地皮實在賤得很。

大堂中央擺了幾張椅子,正中的是一張珊瑚木的寬椅子,顧程都看不出是什麽風格,不像是太師椅,雖然有扶手,四個腳實在有點高,簡潔的設計甚至有點現代感。

別看這地方在貧民窟裏,單單這椅子上墊着的那張銀灰色毛皮,恐怕就價值不菲。

兩邊又各自擺了兩張椅子,其中有一張就是那位南哥的。

這位投靠閻老大只有短短兩年,卻給閻老大帶來了不少財富。因為他下起手來沒有下限,小吉就知道原本和自己一起偷東西乞讨的兩個小扒手因為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已經不知道被南哥賣到哪裏去了。

在貧民窟長大的孩子半點不天真,小吉看着那些十來歲的小姑娘就開始做皮肉生意,巷子盡頭還有個院子裏住着幾個男的,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就有人喜歡走後門。他知道自己的那兩個夥伴,就是被賣給了喜歡走後門的那些有錢人了。

閻老大只是個混混頭子,手上沾的血卻也不少。

“夜行人就是我們這樣……在靈氣複蘇之後,打通經脈能夠修習典籍的人。”識時務者為俊傑,閻岐再沒有了剛才的嚣張,老老實實地說。

“典籍?”趙挽之挑起眉。

閻岐點頭,“最早——大概是兩百多年前,那會兒典籍還很好獲取,許多學校裏都教授一些基礎典籍,高深一些的,也能買到,就是相當昂貴而已。直到後來,靈氣複蘇的程度越來越高,修習了典籍的人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大……典籍就被焚毀了很多,教授典籍的學校也被查封,甚至是修煉了典籍的人都被追捕屠殺。到後來,偷偷修習典籍掌握超越常人的力量的人,就被稱為夜行人,因為是見不得光的。”他補充說,“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官方明面上雖然禁制夜行人的存在,但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到處追殺逮捕夜行人了,算是一種默認存在不聞不問的狀态。”

趙衍之想了想,“那巫和信仰者呢?”

“巫就是能夠利用被污染的物品和植物、動物獲取力量,并用這種力量釋放術的人,以前大多是女巫,她們擅長各種詭異的詛咒和巫術,後來男巫也漸漸增多。不過現在巫已經很少見了,”閻岐說得有些小心,他還是以為趙衍之之前控制他的那種能力是巫術,“因為信仰者的存在,巫大多不敢在城市裏活動。”

“信仰者又是怎麽回事?”

“信仰者……就是信奉神的人,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神能夠賜予的神力有限,不過最強的晨曦神的信仰者們很強,”閻岐的口吻中帶着敬畏,“信仰者們熱衷于淨化巫,那樣會讓他們獲取更多的神力。”

“不過我們這座吉星城并不喜歡信仰者們建的高塔神廟,據說明年就要拆掉兩座,建一座鐘樓一座觀星塔。”

“那被淨化的巫呢?”

“當然會死。”閻岐解釋,“巫都是被污染的人,他們一開始通過被污染的存在獲取力量,最後自己整個都被污染,才能成為巫,一旦被信仰者們淨化,就會化為飛灰。不過我聽說在南方的一些城市,巫的力量很強,反而是信仰者們在那裏舉步維艱,經常遭到巫的追殺。”

顧程已經對這個世界無力吐槽,這種大雜燴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所以,所謂的信仰者和巫是徹底敵對狀态,夜行人相對中立?不過好像對于掌權者而言,這三者都不是很受歡迎吧。

“老大老大——”忽然有一個青年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不好了,有兩個穿着灰袍子的人來了!”

閻岐愕然,“怎麽回事?”

“不知道,我看到杜老大和他們在一起!”這個小弟匆匆報告。

閻岐的身旁站着一個容貌平凡的青年,他叫加立,是閻岐身邊僅次于南哥的三號人物,算得上是閻岐的狗頭軍師,目光一閃,“老大,恐怕是你之前喊巫術的聲音傳出去了……”

整個貧民窟的勢力被一分為二,閻老大的手下在城裏各個街道小巷讨生活,人多勢衆,卻實力一般。杜老大是開地下賭場的,這在城中被明令禁止的賭博生意,只能開在貧民窟這種沒人管的地方。杜老大手下的人不多,卻個個是精英。

本來兩家生意不同,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一山哪能容二虎,平日裏的摩擦絕對不少。

“哦,灰袍子,就是信仰者嗎?”趙挽之好奇地問。

閻岐的臉色陰沉,點點頭,“不過是最低階的灰衣信仰者而已,高階的信仰者絕不會将腳踏足我們貧民窟的,會髒了他們的靴子。”

經過加立的提醒,他立刻明白了杜老大的險惡用心,這個一直盼着他倒臺的女人,在聽說他這裏出現一個巫之後,很快叫了信仰者來,恐怕連證據都已經“做好”了,硬是要在他頭上扣一個和巫勾結的帽子了。

“真是麻煩,”趙衍之平靜地說,“都殺了吧。”

顧程眺望了一下遠方,那座繁華的城市不過就在幾條街道之外,這個貧民窟裏似乎發生什麽都無法影響那裏的熱鬧喧嚣。

“無所謂。”他說,“在這裏,好像怎麽做都不會鬧得太大呢。”

被遺棄的地方,那些大人物連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

看,即便是兩個最低階的信仰者,都一副高高在上傲慢到連正眼都不想看這裏的模樣呢。

不如先讓閻岐掌控這裏,然後扼住他的咽喉,讓他好好替他們打聽消息。

閻老大不是夜行人麽,夜路走多了,總會撞到鬼的。

這不,撞上他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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