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好聽的話

“要好好照顧自己。”葉靖優邊說邊輕輕拍着我的腦袋,不知為何,我從他的動作裏看出了一點點隐忍的關切,我覺得那是我這輩子住幸福的時刻。

所謂世界上最悲催的事就是你在最幸福的時刻仍舊頭腦清晰得可怕。

我懷着滿滿的幸福目送他離開,從他的背影中我讀到自己最大的悲哀,也許我無緣無故的愛情,只能是看着這個背影離開,而不是與他并肩而行。

高考後我一直待在家裏,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了高強度的學習壓力,不用背政史地,也不用埋頭做如山的試卷,整個人空落落的,像一片浮萍,找不到存在的意義,差點就發黴爛掉。

林逸超敲開我家門的時候,我從他身上聞到一股陽光和谷物混合的味道,他攜帶而來的風輕輕拂過我的臉頰,恍惚間,我覺得他剛剛從金黃的麥田裏收了麥子回來,但其實現在麥子長得正好,還不到收割時節。

“李曉怡,高考成績出來了。”他很興奮的告訴我這一消息,我抓抓亂糟糟的頭發,面無表情地踏着人字拖,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可樂給他,窩到沙發裏繼續看電視。

其實電視裏在演什麽我根本就沒看進去,我似乎失去了對外界事物的感知能力,像只蝸牛,只知道縮在自己的殼裏,但這殼看上去也并不堅硬。

“你怎麽都不關心自己的成績?”他有兩分責備的問我,眸子黯淡了些。

“我要尖叫表示興奮嗎?再說,你是來幹什麽的,沒幫我看成績才怪,說吧。”我瞥了眼林逸超一眼,有氣無力的回答。

我覺得林逸超是那種永遠好脾氣,有耐心又細心的男生,他總是笑得真誠,也很會搞氣氛,和他在一起永遠不會寂寞,可他那種近乎完美的個性總是讓我覺得很壓抑。

“林逸超你幹什麽?媽,綁架……”林逸超突然抓起我的手,不由分說就帶着我往外跑,在我凄厲的呼救聲中,我看見自家老媽從廚房裏探出腦袋,分明是一副欣慰加興奮的模樣,頓時很絕望。

老媽,你到底是多想自己的女兒和別人跑出去發生點啥事啊?是不是來個私奔啥的就更浪漫了?

這般想着,我略微反抗了林逸超一下,發現拉着我的少年,手勁真大,于是就很從容的妥協了。老爸教導的好,在明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情況下,幹嘛還要去擰?

一路上我都沒再說話,任由他拉着我跑,跑到我們家樓下不遠處一棵樹下後,林逸超停下來,很帥氣的跨上他的自行車,回頭沖我一揚頭,示意我坐上去。

“姓林的,你故意整我吧?”我惱怒的叉着腰問。

“天地良心,我是怕你在家憋得發黴了才想把你拉出來透透氣,別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他無辜的笑起,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我真想一拳揍碎他那一口好牙。好心個屁,他就不能動動腦子麽?看上去挺正常一個人,怎麽做起事來這麽不靠譜。

“是嗎?剛才在你拖着我跑的時候,我跑掉了一只拖鞋,還有,你看我現在穿的是我爸的T恤,像個韭菜大媽。最要命的是,看看我這犀利的頭發,我可不想被門衛大叔當成要飯的一腳踹出去。”

在我哀怨的陳述中,他終于注意到我現在的猥瑣樣,噴淚狂笑。我去他大爺,笑屁,為了表示我的憤怒,我不斷用白眼秒殺他。

“過來。”他憋笑着說,我走過去,他用手輕輕捋順我的發。少年的手指修長勻稱,在陽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暈,食指因為寫了很多的字,指節上有薄繭,但并不影響美觀。

手指穿過發絲微觸到我的頭皮,麻酥酥的,這種感覺搞得我有些心神不定。然後我就跳上了他的自行車。我想這要是擱以前,肯定要發生車毀人亡的悲劇。

林逸超騎得很快,但車很穩。我沒有忸怩的抱緊他的腰,反而伸展開雙手,如同在擁抱這個被我自己隔離在外的,久違的世界。

略有些灼熱的陽光灑在我臉上,悶熱的風劃過我臉頰,我閉上眼,感受周圍的一切。叫賣聲、汽車聲,甚至是林超有些急促的喘息聲,在耳邊清晰的響着。

我忽然意識到,原來世界沒有我,也是這麽熱鬧,就像葉靖優沒有李曉怡,也不會餓死,依舊潇灑一樣。

“啊……啊……”我放聲大叫,積郁在心中的那口悶氣随之而出,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心情好得不得了。

也許林逸超以後可以去做醫生,他有一種天賦,可以治人的心病,我就是他第一個患者,并且已經成功治愈。

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我回以一個爽朗的笑,愛咋地咋地。

“我說小怡,你現在想去哪裏?”林逸超問道,即使只看着他的背影,也能聽得出他很高興。我看着被風吹得鼓鼓的他的T恤,覺得我們認識很久了,久到我們之中有一種默契,有些事,我不說他也懂得。

我覺得我們是穿着開裆褲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種親切感,突兀而強烈。

“林逸超,我們以前見過嗎?”雖然很不想,但我就是問了這樣俗套的問題。

“你腦袋被驢踢了?我們關系好也有一年多了,同窗三年你不要告訴我你失憶了。”他漫不經心的放慢車速,回過頭笑着打趣我。

“去死,我是問在這之前,我們認識嗎?”我狠狠地拍了他腦門一下問,他一個急剎差點把我甩飛。我跳下車怒瞪着他,卻發現他用一種溫柔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竭盡全力的搜索着這小十八年的記憶,有種我失憶負了他的罪惡感。

“你說呢?小怡。”他的聲音略帶磁力,緩緩靠近,近到我從他眼睛裏看到自己消瘦的臉,他的眼睛映出我的滄桑。

這個場景和那天出奇的相似,連對話也出奇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有少年留給我荒涼,今天我會給另外一個少年憂傷。

那時我還不知道,叫葉靖優的少年荒蕪了我的青春,眼前這個叫林逸超的少年将會荒蕪我的一生。他如同一道符咒,封存了我所有的幸福。

“當然沒有了,你要是想向我告白的話,這個開場白也太遜了吧。”他故意開玩笑的說,我卻哭了,沒來由的放聲大哭。

我覺得我的人生根本就沒有邏輯可言,沒來由的喜歡,沒來由的失戀,沒來由的想哭。林逸超顯然被我吓住了,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對不起,其實我是挺自戀一女的,從小還一根筋,老師說二乘上等于六,我就不知道三乘二也等于六是正确的。”我哭天嚎地的說着,林逸超忍不住嗤笑一聲,我想,如果葉靖優在場,早就笑得在地上打滾了,由此可見,林逸超真的要比葉靖優紳士很多。

“我這個人,只要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全世界都知道是對的事,只要我認定它錯了,就永遠不會承認它。我就是笨,就是不知道轉彎,遲早要一頭撞死在樹上,誰讓我是一頭腦筋不會轉彎的豬。”

我鼻涕眼淚亂流一通,牛頭不對馬嘴的亂講一氣,林逸超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也真是難為他沒一走了之,聽我在這裏胡言亂語。

“好,你是豬,別哭了,豬。”林逸超憋着笑意的說着把我攬進他的懷裏,輕拍我的腦袋。我覺得我像他養的一頭寵物豬,把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聲。要是葉靖優,肯定一腳把我踹飛,能踹多遠就踹多遠。

“所以,林逸超,如果你喜歡上一頭豬,肯定會很傷,更過分的事這頭豬不知道會傷你多深。”我窩在他頸窩悶聲說道。

原諒我只能想出這樣粗鄙的比喻句,作為一個文科生,我深表慚愧。聽完我的話,我明顯感覺到林逸超的動作僵了一下,随即恢複自然。

“如果一頭豬太笨,撞到自己頭破血流,我會很心疼的,不能阻止她去撞死,我就把自己也變成一頭比她更笨的豬,守着她,陪她一起傷。”林逸超的聲音真好聽,淡淡的,輕輕的,即使他用我剛才的比喻來解釋,我依舊聽不懂他到底什麽意思。

我只是聽到他說要把自己變成豬,還是頭笨豬,于是我‘噗’的一聲笑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我這輩子再也不能聽到的最浪漫的情話。

作者有話要說:唔,感覺自己太矯情了,捂臉,求不要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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