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VIP]
容玦嘴上說着毫不在意的話, 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着他, 齊瀾莫名感到有些好笑。忍不住揚起嘴角, 伸手撫了撫容王世子梳得整整齊齊的烏黑長發。
——比想象中的還要順滑柔軟。
容玦猝不及防, 一時竟讓齊瀾摸了個夠。
齊瀾看着容玦乖乖的樣子,笑意滿滿:“确實是很厲害。”
容玦:“……“人家剛剛誇了自己, 要是再打回去好像不大好吧。
不着痕跡的捏了捏懷裏昏昏欲睡的小白, 趁它驚醒跳起發作的一瞬自然的躲開,容玦眼神飄忽:“小白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連睡覺都不老實。”
在齊瀾看來,容玦的這只矛隼也是一位爺,平日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說,還不能觸它黴頭惹着它, 要不然準能給不來一嘴再拿翅膀将你的臉拍得啪啪響。
之前栗鴻寶和孟文彬毆打王明達,容玦雖然沒去,但小白卻去了,還加入了毆打的行伍中。
據王明達所說,容玦這只鳥脾氣不小,不好惹,他就嘴賤地挑釁了一下,當即就被打臉。
不過,這個容王世子也是有意思,明明之前都是一言不合就開打, 套麻袋被王明達發現也不虛,後來更是當着陸昌明的面直接揍馮修傑, 可這次栗鴻寶要打王明達卻特意過來和他們商量,還誇口說要求随他們提。
一頓打換容王世子一個承諾,王明達不答應就是傻,還沒等齊瀾反應過來便自作主張的應下來。
安撫住小白,回了容王府,将它交給白露去照顧,容玦将齊瀾帶到了容王府內的小校場裏。
容王府內的校場不大,僅有幾個小太監在掃地清潔,左右的木架上插着一些兵器,齊瀾将之與容玦的身量做了對比,意識到這是專門給容玦量身定做的。
随手從木架上抽出一把烏黑長棍轉了轉,容玦問道:“殿下的身手,除了國子監所教的,還有學別的麽?”
“沒有。”齊瀾也走進看了看木架上的各類兵器,劍鋒尖利反光,刀身可清晰地映出人影,握柄處更是雕刻暗紋,精致又實用。
都是好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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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心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邁之感,伸手從木架上抽出一把劍,清亮的劍鳴聲響起,劍身光亮,劍刃鋒利,果然是把好劍!
就是……有點重。
垂眼撇了撇容玦那邊,見他完全沒注意到他這邊,齊瀾這才提氣運力,這才沒讓這劍脫手而出。
還好容玦現在還沒完全長成,容緒不敢揠苗助長,要不然現在這些兵器只會更重。
齊瀾穩了穩身形,試着甩了甩,吹毛斷發,容王還真是相當舍得。
轉而和容玦一樣,換了一把長棍,入手稍輕但分量仍舊不小,看容玦那運用自如的樣子,齊瀾忍不住砸了咂舌。
“要試試麽?”容玦轉過頭來問他。
棍有百兵之首之稱,攻擊範圍大,自古便有“棍掃一大片”的說法,但因其無刃,故而造成的傷主要為淤傷,不似刀劍一般,觸之即見血。
齊瀾微微一頓,知道了容玦一開始就拿長棍的原因。
容玦手中的長棍僅僅比他略低一些,若是成年男子所用長棍,至少也得有容玦那麽高。
“試試便試試。”
齊瀾應道,國子監的武學教官多為馮家那邊的人,少數是從禁軍那邊退下來的,但該教也都會教,至于學多少卻不再管。
齊瀾平日都是學了自己練,外家在武官內無甚關系,他也從沒被其他人私下指點過。
說了是來讨教的,這次,便趁着這個機會,檢驗一下自己多年以來的學習成果!
長棍在前,容玦轉瞬間便殺到了齊瀾面前。他出手的時候,神情專注,吊高的眼角射出來的目光淩厲非常,偏偏他的面容又是白嫩幹淨的,帶着一種詭吊的美麗。
齊瀾剎步後退,避開容玦的攻擊,後發制人,轉而向容玦攻去。
不慌不忙,容玦迎面而上,擋下齊瀾的攻勢,眼睛眯起用力一壓,竟逼得齊瀾倒退幾步。
齊瀾微駭,稍稍收回長棍,挑了個花後再次刺出。
“呵——”容玦輕蔑地掃過齊瀾一眼,就等着你這個!
将長棍壓下地面一點向後彎腰避開齊瀾的攻擊,再借力往上跳,容玦掃腿而出,再收了棍子往前,飛身就直撲齊瀾門面。
這根本就避不開!
容玦的速度太快了,再加上長棍在前,不論齊瀾向哪邊而去,容玦都可以用棍子掃到。
齊瀾一時竟不知作何動作好,只能不斷向後撤去。
然而容玦的長棍已經堪堪觸到他的臉了!
繼王明達被打之後,自己是真的要挨容玦這一棍了!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見好就收,容玦收了長棍,微微一笑:“承讓了。”
之前容玦在學堂掉牙那會,齊瀾就知道容玦的力氣不小,那會容玦還顧及自己的臉面牙齒沒使全力,再加上推的是齊瀾的腰腹,他雖然感到微痛,卻不甚放在心上。
今日,容玦借着長棍,再加上身手技巧,将自己的氣力巧用其中,将齊瀾打得翻不了身。
明明比自己還小的。
齊瀾一時有些難堪,之前賽馬,這次比棍,容玦都不落下風,哪怕他是皇子,也沒有絲毫的退讓。
“世子果然厲害。”齊瀾心中苦澀,面上還要帶着笑。
容玦乜了他一眼:“合該就是我贏,即使你長了我三歲,也沒有我學得好。”
齊瀾:“……”說好的見好就收呢。
容玦:“不過麽,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向我讨教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教你好了,免得你向王明達那樣被打都無法還手。”
他說完,也不管後面的齊瀾如何感想,叫了人過來将庫房的東西搬來。
不一會,他就拖了兩袋沙過來,道:“首先,我們來紮個馬步吧,暫時先一個時辰好了。”
齊瀾:“……”
===
送走齊瀾後,容玦轉身回去逗小白。
“殿下。”白露指了指門外,容玦立刻就懂了,這是說小校場的事。
白露道:“剛剛我遠遠瞧着,殿下明明讓了大皇子,為何後來又出言……取笑他?”
容玦眉毛一挑:“想說我刻薄就直接說,我不介意。”
“那好吧。”白露輕輕一笑,“我只是有些拿不明白以後要如何對大皇子?孟小将軍離去之前,殿下說不會再考慮二皇子,那便是選擇了大皇子。可我瞧着,剛剛要不是大皇子在校場忍下沒發作,請恕奴婢直言,您可就只有三皇子可以選了——這可跟沒選一樣。”
而且,齊瀾在校場不僅僅只是忍着沒發作,還按照容玦的指導一板一眼的做了,看起來就像真的是來讨教一樣。
小白睡醒了又想吃東西,呼嚕嚕的一直在桌上跳來跳去,容玦要和白露談話,被它吵得不耐煩,一巴掌招呼到小白腦袋上,撓了撓它的下頸:“去找鴻寶,找他要吃的去。”
白露驚訝地看着容玦,以往小白不吃生人的東西,容玦也不許小白去吃。可栗鴻寶來了幾次,不僅和容玦混熟了,還可以喂東西給小白,以往栗鴻寶喂小白容玦都在場,小白自然是能放心吃下的。但是,現在容玦居然放小白獨自出去找栗鴻寶,還讓它餓着等栗鴻寶去喂,這已經大大超出了容玦的底線。
“殿下……”
“無妨。”容玦擺手,“鴻寶沒那個心眼,小白都比他多個心眼。主要王明達,他為了讓齊瀾能跟着我,舍身支開了鴻寶。”、
……王明達。
白露一頓,想起孟文彬上次又來跟她報備找麻袋一事。
容玦打發掉小白,摸了摸下巴,又道:“其實之前我還想再觀望會來着,我之前不是掉牙來來着麽……在那麽多人面前,沒動手打他我有點虧。不過麽,我今天看齊瀾這脾氣……”
他頓了頓:“也不知是能忍還是毫不在意,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白露同樣不解:“之前殿下和大皇子做交易,就是覺得栗公子純粹是想發洩一下,未免他們記恨在心,這才答應了這個條件。可是大皇子今日上門,卻僅僅只是來讨教武藝,這對大皇子他們來說,未免也太過浪費了。”
“确實是。”容玦點頭,費了那麽大的周章,有些得不償失了。
現在這麽一分析,容玦頓時覺得這個大皇子也是個能忍的,裏面不知有多深,以往的表面剝開來,才發現根本看不到底。
要按照正常人,被容玦這個“什麽要求即可”的承諾一激,肯定會要求他站隊支持。
至少容玦可以肯定,換做齊波會這麽做。
可齊瀾只提了這個看起來很小,實際也是微不足道的要求。
這就不得不讓容玦多想了。
“我就說啊,皇宮裏出來的都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容玦一拍大腿,嗨呀一聲,“要是現在能打人發洩發洩就好了!”
打不了馮修傑,王明達也行,要不然,齊瀾也可以湊合湊合。
容玦找不到由頭打齊瀾,在校場他那樣奚落他,齊瀾還是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實在讓容玦不好再找事。
打不了齊瀾,要是能退一步打王明達就好了。
容玦嘆氣,可惜孟文彬已經回去了,不然還可以再套次麻袋。
白露看着容玦無精打采的模樣,捂嘴笑道:“殿下要是無聊了,不如找點事情做好了。”
容玦趴在桌子上,抽出一把小刀,拿了個橘子,漫無目的地在上面戳來戳去。
酸甜的橘香從刀尖彌漫道鼻尖,容玦抽了抽鼻子,打了個噴嚏。
将刀子甩到背後的書櫃上,容玦揉了揉眼睛,懶洋洋道:“我要是有事情做,就不在這兒了。”
起身把刀子□□,容玦目光一頓,忽而問道:“話說起來,陸昌明先生出身的陸家在宮裏有人嗎?”
刀子正好插到了謝流從漠北寄過來的書信,裏面都是些訓誡的話,還囑咐了容玦,要他對陸昌明表面也要敬重些,萬萬不可像在漠北一樣随意。
白露疑惑地搖頭,作為容玦的貼身丫鬟,她對下面的人是親近又不親昵,能夠很容易就從下面的人那裏套出話來。容玦剛來時同熙帝送來的太監宮女,均都被她翻了個底朝天。
江南陸家,詩書傳家,鐵打的世家,無論朝代變換,他們在歷朝歷代都出了不少聞名天下的大儒。不管坐在龍椅上的是誰,對陸家都是敬重有加的,到了陸昌明這裏,更是一手把控國子監,定京世家也都對他禮遇有加。
“那就奇怪了。”容玦嘀咕了一句,陸家的本家在江南,定京內沒幾個人,他們一直都是表現出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
——世上唯有讀書最好,為做官而讀書是非常不應該的。
而在這之前,陸昌明是如何準确的知道,齊波可能會遲到,卡在他後面進來的?
這就有意思了,超然物外不屑做官的世家,是如何對宮裏的情況了如指掌的?
這定京城裏有都沒幾個世家敢做到他們這樣的。
也做不到。
容玦道:“我有點想去趟宮裏,看看齊瀾齊波,然後……”他停了停,又道:“如果我回不來了,也去不了國子監,你猜,陸先生會不會知道?”
白露會意:“殿下想試試?”
容玦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之前學堂打架被陸先生壓了下來,想來陛下還不知道,不如我去和他說說好了。”
“是。”白露福身,“奴婢這就去準備。”
===
白露幫容玦向宮裏遞了帖子等觐見,又找來一些藥給容玦,看着容玦捏着鼻子在身上塗塗抹抹,掩了掩鼻子硬生生将笑意憋了下來。
“想笑就笑吧。”容玦瞪了她一眼,“我都回不來了,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白露無聲的笑了笑:“殿下現在要是反悔,那還來得及。”
“陸先生和謝先生……嗷……”難聞的藥味順着張開的嘴巴竄到鼻子那裏,容玦臉一皺,“我覺得,謝先生應該也想知道,這個陸先生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才對。”
白露兩耳不聞,不多話,只當聽不見,留容玦在那裏自言自語。
“我去!這個藥味道為什麽這麽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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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世子求見?”同熙帝聽到身邊小太監的彙報,批奏折的筆尖一頓,“他有說是什麽事嗎?”
就目前而言,同熙帝對容玦在定京的表現還是滿意的,雖然一開始是擰巴了點,但後來還不是乖乖去國子監讀書了嗎?
果然就應該讓容王世子從小就進京,沐浴在皇恩之下,這樣長大了才會對皇室忠心耿耿。
同熙帝心情頗好,将奏折一扔,道:“宣。”
“陛下!”容玦一進來就行了個大禮,“您可一定要為臣做主啊!”
“哦?快起來吧,賜座。”同熙帝興致勃勃,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容玦?
這事本來就是馮修傑先起的頭,容玦是一點都不心虛,雖然他确實也揍了馮修傑,但栗鴻寶也挨揍了還沒揍了回來呢。
作為未來的容王,超一品的藩王世子,要是能咽下這口氣,未免也顯得他們容王府太慫了。同熙帝很是理解。
他點點頭,對容玦道:“此事确實是馮修傑不對,這樣,朕把他宣進宮,讓他當面向你道歉如何?”
哪有這麽簡單的?
容玦道:“還有二皇子,他也打了我——不過大皇子替我擋了。”
“還有這等事?”同熙帝從禦座後面探出身來,齊波在他這邊的形象一直都是乖巧可人的,沒想到他會同看起來也是乖巧可人的容王世子動手。
“是啊。”容玦扁扁嘴,睫毛一顫一顫,眼中隐隐帶着光,他撸起袖子,“都腫了,很疼的。”
之前同熙帝只道容玦穿得有些多,只當是小孩畏冷,倒是沒想到他裏面是包了一層又一層的白絹,撩起來一股難聞的藥味。
“咳咳——”濃重的藥味嗆得人難受,同熙帝道,“都這麽多天了,怎麽還不見好?”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好疼的。陛下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你放心。”待看到容玦終于把袖子放了下來,同熙帝松了一口氣,“這事沒完!朕一定給你主持公道!”
===
齊波和馮修傑被宣的時候是一頭霧水。
齊波不說,單說馮修傑,他自認最近除了學堂一事也沒惹別的事,還不值得同熙帝特意召見他。
不過學堂打架一事,不是被陸昌明解決了麽?
還沒做官,就被同熙帝召見,馮修傑也算是這世家子裏的頭一份了。
等進殿看到容玦在一旁萎靡地坐着,同熙帝還在一旁噓寒問暖,馮修傑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一種即将有大難的感覺。
他和一同過來的齊波對視一眼,皆心有戚戚。
學堂一事不管怎麽算都是他們吃虧的好嗎?!這個容王世子還想搞什麽事?!
過了一會,齊瀾也到了。待看到殿內衆人,稍微一愣過後便神色如常的行了禮。
同熙帝滿意點頭,先是問了齊瀾當日的事。
這要怎麽說?
齊瀾餘光撇到之前還是精神抖擻如今可憐兮兮看着就要哭起來的容王世子,內心深覺好笑,但對同熙帝的問題也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齊波和馮修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齊瀾給他們加重罪行。
有時候,“年少無知”這一詞,就可以袒護人所有的罪過。
馮修傑出言不遜,對容玦動手,往大了說,便是對容緒不敬,藐視大齊的國法權威,但若往小了說,這不過是一起小孩子的争執玩鬧罷了。
——陸昌明就是往小了處理。
馮修傑和齊波沒有想到的是,容玦在陸昌明處理完這件事以後,等到風平浪靜了,大家都以為這件事翻過了頁,他又再次将這一頁往回翻。
怎麽會有這麽能作的人?
齊波這一刻,當真是對容玦恨得咬牙切車,他這禦狀一吿,他長期以來在同熙帝面前所展現的溫文爾雅的形象在這一刻就飛灰煙滅了。
齊瀾只是照實說,但不論他是如何說的,在這個時候,他也算是和容玦一夥了。
容玦想追究,事實也符合他所說的。齊波和馮修傑也只能認了。
齊波明白,同熙帝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耍花樣,待齊瀾陳述完畢後,便膝蓋一彎,跪了下來直接認罪,只說自己年少沖動,欠缺思考。
少年意氣,也确實該如此。
同熙帝眉毛一挑,以往他還覺得齊波老成,對他總是恰到好處的奉迎,如今一看,倒是有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馮修傑見狀,也照樣承認,還一副誠心誠意的樣子,給容玦道歉。
如此一來,只要容玦表示原諒,事情也就解決了。
齊瀾将手覆在錦囊上,摸了摸裏面一小塊碎玉的凹槽:容王世子,你會如何選擇?
容玦根本就不在乎馮修傑是如何做的。
——反正那一天他已經揍爽了。
他看向同熙帝:“一切都憑陛下做主。”
同熙帝自然也是樂見這件事趕緊解決的,要是讓容緒知道了定京城裏的勳貴對他們容王府的态度。同熙帝覺得,容緒之前一向将述職這一規定當做無物找借口推辭,多年不曾進京的他搞不好這一次就從漠北殺了過來。
——他希望容緒進京不是為了這個,而是正正經經的過來述職。
“既然如此,”同熙帝道,“那此事便算了,只是下次不可再犯。容王府世代鎮守漠北,苦寒之地,尤為不易,為我大齊國祚立下汗馬功勞。若沒有容王府,你們何來的安定?”
誇完容王府,同熙帝看向容玦:“既然容王世子的傷還沒好,不如就留在宮內,宮中太醫院裏有不少好藥,再請他們好好看看,你看如何?”
就等你這句話!
容玦當即謝道:“臣容玦,謝陛下!”
容王世子氣勢洶洶的進宮翻舊賬,居然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衆人雖然都有些不敢置信,但都鬧到了同熙帝面前,以後容玦也不可能再翻出這筆賬了。
同熙帝也有些意外,容玦初來定京時,還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讓他在皇宮內住這個要求,這會居然改變主意了?
想來是小孩子怕疼,說到宮中太醫醫術高明,還有宮中的藥比外面好便心動了。
同熙帝淡笑,如此一來,這個容玦可比他爹好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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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熙帝給容玦安排的宮殿就在齊瀾旁邊,齊瀾帶着容玦過去。看他到了之後找了個椅子坐下,就開始脫衣服。
齊瀾一驚,不知他這是要做什麽,雖然現在正是春暖時分,但一路走來,兩人也出了些細汗,容玦這麽一脫,很容易着涼。
齊瀾道:“世子不如先靜下心來,靜坐之後,若是還覺得熱再脫也不遲。”
容玦擡眼掃了他一下,脫了外衣将綁在手臂上的白絹拆開,一股難聞的藥味瞬間彌散開來。
齊瀾想到之前同熙帝說容玦在學堂打架受傷的話,再看容玦将白絹拆開後,白嫩的手臂上滿是黑漆漆的藥膏,頓時還真以為他真的在學堂受傷到現在還沒好。
“我去叫太醫。”他說着,就要邁步出去。
“別,等一下,”容玦叫住他,屏住呼吸拿了手帕将藥膏擦掉,露出完好無損的手臂,“我沒事。”
“這是欺君吧。”齊瀾覺得眼角生疼,這個容王世子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敢做。
“不知世子到底所為何事?”難道只是為了找由頭進宮?
容玦笑眯眯的:“殿下就不想知道,陸昌明先生到底是誰的人嗎?”
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
齊瀾眉頭一皺:“陸先生品行高潔,行事不偏不倚,從未偏向過誰,世子為何突然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想确認一件事,這件事牽扯到家裏的長輩,不弄清楚,我總是有些在意。”容玦道,“還是一樣,殿下幫我,我以容王世子的身份答應殿下一件事。”
“要我如何做?”
“很簡單,幫我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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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分,齊瀾帶着複又包着白絹的容玦去了王皇後那裏。這次他換了太醫院的藥,總算是沒那麽難聞了。
齊深還沒有回安貴人那裏,再加上容玦進了宮,王皇後一合計,決定湊一起吃個熱鬧點的晚飯。
王皇後不知容玦那副可愛的外表下藏的什麽品性,只道是多年前見過容緒,風姿卓然,如今見其子,也是形貌出衆,不遜其父。
王皇後拿容玦當一般小孩哄,誇得容玦一頓飯是吃得身心舒暢,還多吃了兩碗飯。
齊瀾幾次瞥到他飛揚的眉眼,都不忍再繼續看下去。
吃完飯,容玦道:“上次進宮,也沒有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這次進宮,我也沒什麽準備,又承蒙娘娘照顧,若是不表達一下我的心意,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我這備了一點薄禮,還請娘娘笑納。”
容玦是孤身進宮的,也沒帶什麽大件禮物進來。
齊瀾動作一頓,他是臨時起意帶容玦來王皇後這邊的,難道容玦一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帶他過來?
容玦道:“不過是一點心意,我托人寄放在別處,一會就送來。”
他眼睛在殿內一掃,看到齊瀾後邊的元德,招手讓他過來耳語幾句,元德聽了連連點頭,俯身告退,沒一會,就讓人帶了大大小小不少東西進來。
這些東西放到定京城也是難得一見,殷紅的血玉,柔順的貂皮,還有些高山藥材,随意流出去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
容王府還真是闊氣。
齊瀾暗中感嘆,就算他出身皇家,這些東西也不是經常見到的。
王皇後收了東西,更覺得這個容王世子好看又懂事,一臉孺慕的樣子,睜大眼睛看着她,嘴裏道:“我從小就沒了母妃,父王更是事務繁忙,府內經常空蕩蕩只餘我一人,如今娘娘和藹親切,讓我感受到久違的慈母之愛,容玦真是感激不已。”
不得不說,當容玦想要讨好一個人時,當真是不用費力氣。憑借外表他便可讓人先入為主好感三分,其餘的,只要他願意說幾句好話,哪個不被他哄得暈頭轉向的?
齊瀾驀然想起王明達所說的——“滿定京城的姑娘随他挑”。
可不是,連他親娘都喜歡容玦。
正說着,容玦又道:“娘娘也知,我從小便沒了母妃,也不敢一人睡,這次進宮貼身的婢女也沒帶進來,這晚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還沒說完,王皇後便要吩咐人晚上去照顧容玦,容玦再道:“不熟的人跟着我,我也睡不着……”
說完,他轉頭看向一邊一直不說話的齊瀾,又飛快地轉回去了。
王皇後一頓,立即明白過來,笑道:“這好辦,大皇子和世子為同窗,共同讀書,這次,就勞煩世子先委屈一下,到大皇子那邊去擠一擠了。”
她仿佛已經忘了之前要齊瀾遠離容玦的話了,一個勁将他們安排在一起,容玦說什麽她都答應。
齊瀾:“……”都沒有人問我答不答應。
說是同睡,其實是将容玦安排在齊瀾那邊的偏殿裏。
兩人之間隔着一堵牆,不存在什麽需要熟人陪床。
齊瀾疑心容玦想要做妖但看他一副乖乖的樣子,又實在說不出口,待到兩人告別王皇後,去了齊瀾那裏,容玦這才原形畢露。
齊瀾抱胸斜倪着容玦,一離了王皇後的視線,他就裝不下去了,翹着下巴指揮指揮齊瀾将侍從都趕出去,迅速将捂得發汗的白絹解開去。
“世子大可不必這麽麻煩,”齊瀾心裏有些發堵,“只要你不想站隊,沒人敢逼你。”
不需要借王皇後的口和他親近。
容玦拆完白絹,試着搖晃了下手臂,确定無大礙後這才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看來殿下也是不同凡人。”
“喜歡什麽?”
容玦翻了個白眼:“我聽聞皇後娘娘性格平和溫涼,想着她教出來的皇子也是如此,這樣看來确實是如此。”
王皇後在外面是什麽評價,齊瀾心裏很清楚——懦弱,膽小,循規蹈矩。
容玦這話算是好聽的了。
他有些洩氣,原本他确實是想要選擇齊瀾了,可看齊瀾這樣,似乎對那個位置無意,或者說沒有信心。
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旁人再怎麽努力把他扶上高位,他終究也會摔下來。
容玦無意再多談,容王府需要和新帝建立一個好關系,就目前來看,齊瀾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自己放棄了。
“既然如此,殿下好好休息吧。”容玦起身告辭,“多謝殿下的幫忙,我的諾言仍舊有效,殿下要是還想再讨教武藝,我随時歡迎。”
他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齊瀾叫住他,“世子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殿下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毫無鬥志,連拉攏他都畏畏縮縮的,這樣的人,容玦無法想象自己和他共事會是什麽場景。
——他本身就是性格張揚的人,一言不合就能對人動手,從來就沒委屈過自己。
就算自己将他扶了上去,他們最終也會因為意見思想不同而分道揚镳,甚至以仇相對。
他不想白費這功夫。
“世子是不是覺得,我也同母後一樣?”
容玦冷哼一聲:“難道不是嗎?不知殿下還有何事,時辰不早了,也該歇息了。”
齊瀾一頓,看容玦的神色已經都是不耐煩,飛快道:“世子這麽大費周章,如果是為了選擇未來跟從的人,為什麽不能多點耐心?世子剛剛特意點了元德出去幫你拿東西,難道不是對我的一種試探?既然已經知道了,那為何又臨時放棄?”
容玦定定的看着他:“劉安果然是你的人。”
齊瀾點頭微笑:“不知和世子的欺君比起來,我這招如何?”
容玦不吭聲了。
他在進宮之前,就暗中聯系了劉安,将給王皇後的禮品放到他那裏,他并沒有說這是給誰的,也沒有說會找誰來拿。可沒一會,元德就将禮品都帶了過來,皇宮這麽大,要說劉安沒準備,容玦是不信的。
在容玦第一次入宮的時候,劉安就提醒他蠻金之事若是想解決還要多費些心思。同熙帝很明顯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重視蠻金,而當日,在禦書房開口幫容玦的,只有齊瀾。後來,元德忽然就跟了齊瀾,還對他透漏了安貴人齊深的情況。
他不得不多想。
齊瀾道:“外祖父早年對劉安有恩,劉安這些年,一直都和王家關系很好。他從居霞嶺回來後,就說起了你的事,當時我就覺得,也許世子和我是一路人,只不過,我們所給人看的表面是不一樣的。”
容玦:“殿下想說什麽?”
齊瀾沉聲道:“若我為帝,必定掃清四海,教人不敢窺視,只願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容玦和王明達說過,他家裏掃地的不是姐姐233
不知道還有沒有發現的
感謝氲婉灌溉營養液,柚幾的營養液和地雷和手榴彈(^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