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IP]

眼睛緩緩睜開, 紗窗半掩, 天光昏暗, 僅有幾縷透進來, 壁角的燈座燭火還亮着,卻已不剩多少, 顫顫巍巍的照亮一小塊地方。

齊瀾緩緩地深呼吸一口氣, 慢慢地坐了起來,身旁的人感受到他的動作扯動了被子, 不安地翻了個身。

齊瀾不敢動作了,等身旁的人呼吸再次均勻,這才起身下了床。

這五年間他身量拉長了許多,十八歲的他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犷, 相貌端方英俊,棱角分明,一雙眼睛燦若明星,烏黑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面是削薄輕抿的唇,傲然貴氣卻又不盛氣逼人。

将挂在屏風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門外,白露已經備好梳洗用具,看到他出來,俯身行禮。

齊瀾伸手指了指裏面, 輕聲道:“阿玦還在睡。你再等等,一定要讓他穿整齊才可出門。”

白露點頭, 容玦仗着自己練過武,在這深秋露寒的天氣,起床後随意披了一件就敢在齊瀾的宮內到處跑。

他不怕,身邊的人卻個個緊張得要命。

——再過不久,容緒便要進京了,到時候讓他看到自個兒子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還不得将皇宮翻個個。

齊瀾先到書房把同熙帝分派給他的部分奏章處理完畢,要不然等容玦起床,他就沒時間處理了。

新點了燭火,提筆運氣,行雲流水,銀劃鐵鈎,偶爾停下來略略思索,但很快又繼續寫下去。

不知不覺,天光已經大亮,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偶有侍女的驚叫。齊瀾放下筆揉揉太陽穴——容玦又亂跑了。

“扣扣扣——”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緊接着開了一小條縫,元德走了進來,對齊瀾報道:“世子起床了,又——”

“——又到處亂跑。”他還沒說完,齊瀾便接上了。

元德一頓,緊接着道:“不是,世子說,今天不吃早飯了。”

知道容玦起床,齊瀾就開始整理奏章,等一會可以讓人送去給同熙帝。他一邊收拾一邊問:“怎的不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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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面不改色回道:“說是早上要揍人,不吃了。”

“揍誰?”齊瀾挑眉,“明達還是馮修傑?”

見元德遲遲不答,齊瀾再猜測:“是齊波?”

元德停頓了一下,道:“馮家大郎,馮二公子的大哥。”

齊瀾覺得眼角有些發疼,馮修傑的大哥馮修然從小随父祖在軍中歷練,膘肥體壯,身手敏捷,被提到校尉。這次回京,許是聽說了五年前學堂打架一事後又聞三年前栗家在他們的父親馮克回京又參了他一把,雖然說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罪名,但是馮家面上也不好看。更何況,京中誰不知道,容王世子和栗中丞的兒子走得近,兩派人整天針鋒相對,容玦仗着自己武功高強,愣是經常把馮修傑揍得滿地找牙。

馮修傑從小就在定京裏長大,所學的武藝都是花架子一個,容玦能勝他不奇怪,可是馮修然就不好說了。

齊瀾丢下手頭的奏章,急匆匆地走出門:“怎麽不早說?你們怎的不攔住他?回頭傷了怎麽辦?”

元德低着頭跟在他後面,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還不吃飯就去找人,他容玦是覺得輕一些跳得高些馮修然就抓不住他了嗎?”齊瀾越說火氣越大,似乎已經預見到了容玦戰敗的場景,“他怎的不上天呢?!”

馮修然剛回京,容玦就想找事,齊瀾一想到他要是出事心裏就莫名難受,一路叨叨絮絮:“馮修然可不是個簡單的,他一直随馮老将軍在江南沿海同倭寇交戰,手上要是沒有真功夫,馮家也扶不起來。他容玦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打遍定京無敵手——”

他忽然不說了,元德跟在後面沒聽到聲音,擡頭一看,正被齊瀾念叨的容王世子正穿得整整齊齊的站在他們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齊瀾:“打遍定京無敵手的我打不過馮修然?恩?”

齊瀾不說話了,仿佛剛剛那些話都不是他說的。

容玦哼了一聲:“馮修然有沒有實料你怎麽知道?說得你好像和他交過手一樣。”

“不對,”他忽而轉過頭來,狐疑地靠近齊瀾打量他,“你不會真的和他交過手吧?”

今日的容玦穿的是一件簡單的紫色外袍,露出裏面白色中衣的衣領,白色的衣領上面是同樣潔白的脖子,再往上,便是紅潤的嘴唇。

齊瀾低垂着眼,目光落到他白色的衣領上,容玦靠近他說話的時候,小巧的喉結輕微顫動,黑色的長發有那麽一兩根跑到前面來,更襯得他整個人膚白如玉。

他一直不說話,容玦有些惱了:“怎的?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不接着說了?你倒是給我分析分析,我怎麽打不過馮修然了?”

齊瀾擡眼,入目便是他大而黑的眼珠子,裏面就映着他一個人的人影,眼睫毛長而翹,眨也不眨的定定的看着他。他突然心中一陣悸動,急促的轉過頭頗有些狼狽,不敢再直視容玦。

“我沒說你打不過他。”他覺得喉嚨有些幹渴。

“哦——”容玦拖長聲音,“那就是覺得我能贏咯?”

“是……是吧。”齊瀾看向遠處的花瓶。

後面的元德已經聽不下去了,主子你剛剛的氣勢呢?

容玦道:“既然我能贏,為什麽讓人攔我呢?”

“沒……沒有的。”遠處花瓶的瓶口似乎落了灰擦沒擦幹淨,回頭讓人注意點。

“沒有?”容玦忽然一笑,轉而變臉,“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齊瀾:“……我沒有。”

“算了算了。”容玦洩氣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每次和你說不到兩句話就這樣。”

齊瀾低聲嗯了一下,問道:“那你還吃不吃飯?”

容玦翻了個白眼:“我的哥哥啊,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嗎?還吃什麽早飯,等着吃板子吧。”

天氣轉涼,晝漸短,夜漸長,天亮得慢。

現在這個時辰……齊瀾看了看天色,臉色一變:“元德快準備馬車,備些簡單的幹糧!”

他們要遲到了!

===

容玦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嘴裏還叼着個包子,十分不在意別人是怎麽看他的。相比之下,跟在他後面的齊瀾好了很多,雖然吃得不是很飽,但好歹維持住了皇子的儀态。

陸昌明還沒來上課,容玦一邊吃包子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學堂,包子的香味瞬間充滿整個學堂。

“阿玦。”容玦剛落座,前邊的栗鴻寶就皺着臉轉過頭來,這幾年他越發的肥胖了,皺着臉更像個帶着褶子的包子,“你能不能別吃了。”

容玦嘴裏含着包子含糊回道:“早上起晚了,來不及吃,就只能這樣了。”

他說着,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又将陸昌明最近教的內容翻了翻:“你又餓了?”

“是啊。”栗鴻寶苦大深仇的看着他,“你不帶着包子進來我就不餓了。”

“你等會。”

容玦說完後便跑到後邊齊瀾那裏,伸手:“吃的。”

齊瀾還沒答話,一旁的王明達就探過頭來:“世子殿下,不是我說你啊,你每天都睡晚,然後每天都找大皇子要東西吃,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啊?”

“關你什麽事。”容玦推開他,坐到齊瀾旁邊,“剛剛我看到了,你抓了把果子藏袖子裏了。”

齊瀾不想拿,剛剛他看到了,栗鴻寶不過轉過頭來和容玦說了一聲餓,他就跑到他這邊要東西吃。

他不拿,容玦就自己動手。他直接将手伸到齊瀾腰間的錦囊那裏,他記得齊瀾好像也有把東西放到那裏的習慣。

齊瀾只覺得腰間一輕,轉而看到自己随身的錦囊便到了容玦手中,頓時緊張不已,急忙一把奪過來。

容玦動作卡了一下,若是齊瀾直接說自己沒有就算了,那袋子明明沉甸甸的,明明就有吃的嘛!

這五年來,他們越走越近,他也時不時直接進宮到齊瀾那裏去,表明自己是站在他這邊的。這幾天,更是因為容緒時隔多年再次進京,同熙帝特別下旨,派了內務府整修容王府。容玦沒處去,直接住到了齊瀾那邊去。

這都同進同出了,也不是什麽生分人了,齊瀾還這麽對他!

容玦覺得氣悶,齊瀾這麽一奪,他有些抹不開面子,便道:“殿下若是沒有就算了。”

“喂。”齊瀾一愣,沒想到容玦就這麽簡單的走了,往日都要和他鬧一會的。

他心裏失魂落魄的,便有些心不在焉。

王明達狐疑地看着他:“你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點吃的麽,給他就是了。”

“是啊。”齊瀾喃喃道,“一點吃的而已。明明早上還叫我哥哥的。”

“哥哥?”王明達就聽了個話尾,不由得一陣惡寒,“齊瀾你是缺弟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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