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含笑,眉宇間的妝和神情都讓他陌生。

陸岩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一如這兩年和她通話時一樣,越來越感覺陌生。

或許,真的是因為江哲?

“不說話?哦,忘了,我還化着鬼畫符,你不和我說話的。”池安安攤手:“那借你這兒洗個澡。”

池安安留給陸岩一個大露背,熟門熟路就往浴室走去。

陸岩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她還真是,長本事了。

池安安扯下身上的禮服,将長發放了下來。黑發過胸,發梢微微卷起。她頭發原要長得多,只是三年前那一剪,現在能有這個長度已經不錯了。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原先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如今削瘦許多,下巴尖尖的,正紅的唇色,更添了妖氣,池安安想起陸岩的臭臉,低低地笑。

放了水,打開櫃子,裏頭清一色男人的東西,卸妝油自然沒有,于是她只能拿潔面乳湊合着用,來回洗了幾遍才幹淨。

沖澡的時候,池安安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住在這間公寓裏的場景,歷歷在目。

那是高二的暑假,素描老師帶着包括她和好友宋暖在內的幾個學生去武夷山寫生。寫生當天跑了很多地方,大家都很累,宋暖人突然不舒服,池安安扶着她。山上一陣風一陣雨,地上濕,宋暖腳下一軟,兩人都滑了一跤。宋暖倒沒事,池安安卻扭了腳。

老師把她送到醫院,要池安安聯系家長。她怕父母曉得了再不讓她出門,就打給陸岩求救。陸岩當晚就趕來了,進門的時候,池安安彎着背低着頭,縮在角落的沙發上,可憐巴巴的不敢吭聲。她記得他當時對她說,池安安,你可真行。

但他還是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兩人連夜趕回s市,他把她帶回了這間公寓。

車到公寓已經過了午夜。助理在機場接了兩人,幫忙提了東西回公寓後,便離開了。于是,偌大的公寓就只剩陸岩和她兩個人。

池安安在此之前前來過他公寓幾次,但這麽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狀況,是頭一回。雖然那時候的池安安在陸岩眼裏還真算不得是個女人。可當時她還是莫名地有些局促,打坐下來後就抄起沙發上的靠枕包在懷裏,出奇地安靜,也不吱聲。

她記得那天陸岩給她倒了杯冷水,遞到她面前,她還未擡手接過,肚子就先咕嚕嚕地出聲。于是陸岩就往開放式廚房走,叫她先去洗澡換身衣服,再來吃飯。

她還訝異他什麽時候會的煮飯,卻又因了“洗澡”兩字犯了難。她雖然不是外傷,但碰了水必定又要重新包紮了,垂眉正在想“洗澡”這件技術活該怎麽解決,頭頂卻傳來低沉的聲音:“腿伸直了。”

她下意識照做,陸岩半跪在她腳邊,用保鮮膜裹在她的紗布外頭,再撕了玻璃膠将上下兩端粘牢。他的力度剛好,手指碰到她的皮膚,有些癢癢的,又暖暖的。她那刻緊緊盯着他的手,那雙溫暖的,讓她無比安心的手。

他這麽好,她怎麽舍棄得了。除了喜歡他,更喜歡他,那時的池安安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那晚後來陸岩煮了湯面,池安安吃得餍足。吃完還支着腦袋一瞬不瞬地看他,只因他秀色可餐。

陸岩大概也是習慣了她這樣的目光,依舊不急不緩,專心吃飯,等完了,才擡手取了餐巾,掖了嘴,擡眼問她:“看夠了?”

她當時嘻嘻地笑,回問:“陸岩,你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我要怎麽報答你呀?”

“你省省吧。”他說完,便起身收拾碗筷。她立刻從椅子上下來,過去拉住陸岩,他已經啓動了洗碗機。

她牽着他回到餐桌邊,又拽着他的袖子讓他坐下。陸岩倒順遂,依了她坐下,擡眉瞅着她卻似乎是看好戲的樣子,她跳到他後頭,擡手給他捶起肩來。他身體微動,似是要轉頭,她立刻按住他,叫他別動。

她一會兒捶一會兒揉一會兒捏的,陸岩倒真不動了。她賣力捶捶敲敲了十多分鐘,手臂酸了才作罷。

她從背後環住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問他:“舒服吧。”

他頓了頓,卻将她環着自己的手撥開,嗓音沉沉:“該睡了,客房給你理好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懷抱便已經空了,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讓此刻的池安安,都有些悶悶的。她吶,總是猜不透他。

從浴室出來的池安安穿着陸岩的長袖上衣,寬大的衣服一直垂到她大腿根,底下一雙修長的腿,她的頭發吹得半幹,垂在肩側,比起以前,人似乎是真的削瘦了,衣服在她身上顯得空落落的。卸了妝,她面容的秀麗才展現出來。

陸岩依舊穿着西裝,端坐在沙發上,不怒自威。只是池安安不很在意,到廚房倒了杯涼水才慢悠悠走回來,一雙長腿就這麽在男人眼前晃來晃去。

等池安安終于就着一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來,陸岩才開口:“什麽時候回來的?”

“三天前。”

“工作室?”

“挺好。”

池安安簡短至極的回答不由讓男人眯起眼睛,他擡手拿走池安安放在手裏把玩的水杯,擺到桌上時發不出了不小的聲響。

“開工作室、回國,這些事,你覺得沒有告訴我的必要麽?”

池安安沒回答,反而手肘頂着沙發背,側身支着腦袋看向他,語氣很是随意:“你今天怎麽沒帶陳瑄去?還是,換女朋友了?”

“池安安。”陸岩聲音裏的冷意明顯,池安安習慣性地瑟縮了一下。

氣氛陷入僵持,電話鈴聲恰好響起,池安安立刻起身去接,果然是nicole,說他已經到樓下了。

“nicole到了,我就先走了。畫廊和工作室的地址我改天發給你,陸宅我也會盡快去拜訪。”池安安甩下一溜兒話,撒腿就走。

陸岩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看着她的背影,說:“池安安,是惹我生氣很有意思,還是,你在生我的氣?”

她的腳步頓住,偏過頭,笑容燦爛:“哪會啊,小叔?都是陳年舊事了。何況,你交什麽女朋友,過什麽生活,要結婚要成家,都是你的權利你的事,我明白。你看,我都成年挺久了,能處理好。你忙,我一直打擾多不好。”

他忙,不想打擾了?陸岩覺得這借口簡直可笑至極。

陸岩的冷笑聲聽在池安安耳朵裏很不是滋味,她收起笑容,背對着他,說了最後一句:“陸岩,是你不要的我。”

坐進nicola車裏,池安安就聽他難得吹了記口哨:“chi,樓上是你的什麽朋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光着的一雙長腿,順手就扯了nicole放在後座的西裝來蓋住:“你想多了。”

“你這個行為中國話叫什麽來着?”nicole思索了一會兒,用中文說道:“想起來了,欲蓋彌彰!”

“早知道你中文水平進步了會調侃我,就不該教你,白眼狼。”甩了nicole一個白眼。

“送你回酒店?”

“妝也卸了,穿成這樣,還能去哪?”池安安從後座拿了自己的宴會包,翻手機瞅了眼時間,十點多,不算太晚。

“雖然我想說你酒店裏那個酒吧還不錯,但你還是回去睡覺吧。”

“帶這麽誘惑人的麽?”

“我這不是怕被你‘監護人’扒皮嘛。對了,你回來也沒告訴他吧?”

池安安眨了眨眼,繞過了提問:“nicole,放輕松,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打算。”

le也識趣地不再問:“行,換個話題。你之後什麽打算,不能常住酒店啊。”

車此時緩緩駛出小區,池安安掃了一眼“君禦苑”三個銅雕大字,回答:“我看,這個小區不錯,适宜人類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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