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門開了，開門的是老爸，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因為尴尬而顯得有些僵硬，伴随着一直在響着的歡快有趣的《豬八戒背媳婦》，整個情景和氣氛充滿了違和感。
“什麽時候回來的？”老爸的眼裏都是愧疚。
“剛走到門口。”葉明羽假裝沒看到，若無其事地脫鞋進屋。
看到滿地的碎瓷片和仍在抽泣的妹妹，為了表示什麽都沒聽到，還硬着頭皮問：“怎麽了？不就打破了一個杯子麽，老爸你又說佳禾了是不是？”
她希望每個人都配合她，把這件事情如同翻書一般就這麽翻過去算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目前最重要的是，妹妹肚子裏的孩子該怎麽辦，許若凡是什麽态度，至于自己，好像無關緊要。
結果繃着臉的繼母爽快地用九個字就說了個一清二楚：“佳禾懷孕了，是若凡的。”
“啊？這……什麽時候的事情？佳禾，你們也太不小心了，那打算怎麽辦，這孩子要不要？”
葉明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不能通過考驗，可她還能怎麽辦？
老爸問：“怎麽，你知道他們在一起？”
“知道，當然知道。爸，你不會以為我被佳禾插了足，還一直蒙在鼓裏吧？怎麽可能，你又不是不了解佳禾，她呀，什麽事都會第一個告訴我的，根本藏不住心事。”說完發現跟前面說的有矛盾，立刻坐到佳禾身邊摟着她，對她說，“是不是剛剛才知道自己懷孕了？要不然不可能不跟姐姐說的，是吧？”
葉佳禾呆呆地看了她一秒後，點點頭，點頭的同時，淚珠簌簌往下掉：“嗯，今天下午剛剛拿到報告。”
“可是……”
葉向榮始終覺得不對勁，時間對不上啊，但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妻子打斷了。
“有什麽可是的，明羽都這麽說了，你還不相信啊！”
她早就知道女兒的心思，私心裏覺得許若凡好，女兒這麽做，她不但不反對，反倒很支持。孩子現在自然是不能生下來的，但有過這麽一次，也算是留住許若凡的一枚籌碼。至于這個大女兒，不過養女而已，既然許若凡最終選擇跟自己女兒在一起，那她自然是只能識相點靠邊站了。所以，對葉明羽此刻的表現，無論是真傻還是裝傻，她都還算滿意。
“那你們有什麽打算？”葉明羽柔聲問。
葉佳禾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嗫嚅道：“若凡哥哥說，再過小半年我就滿二十周歲了，到時候就去領證登記。至于孩子，我不想拿掉，所以……打算先休學一年，把孩子生下來……”
“不行！”
“那怎麽可以！”
老爸和繼母兩個幾乎同時拔高了聲線，看來在這件事上，兩人意見一致，且很有默契。
葉明羽在始料未及下也很是震驚：“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現在才剛念完大二，跟許若凡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就這樣下決定，會不會太倉促也太草率了？發生這麽大的事，他怎麽不出現？如果這是你們共同的決定的話，今天他就該站在這裏給我們一個明确的說法，而不是讓你獨自面對。至于孩子，你們有迎接他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準備了嗎？不僅是生他，還要養他，到時候，誰來照顧？既然你們有結婚的打算，那完全可以以後再要，都還年輕，将來有的是機會。”
不光是老爸，連繼母也在一旁頻頻點頭，長久以來，恐怕這是她第一次完全贊同葉明羽的觀點。
可是無論三個人怎麽游說，軟硬兼施，葉佳禾只是一味搖頭，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她有她難言的苦衷，雖然她跟許若凡在一起了，可或許是因為這段感情本來就是竊取了姐姐的，患得患失，所以，孩子是穩定她和他關系的關鍵，她絕不能放棄。
到最後每個人都累了，葉佳禾把自己關進了小房間裏，剩下葉明羽他們三個面面相觑。
“爸，媽，事情有點突然，佳禾她年輕不懂事，一時之間腦子轉不過彎來也是有的，先讓她冷靜幾天，想想清楚再說吧。你們早點休息，我還要去上班。”她在“皇庭”駐唱有幾天了，其實每逢周五周六周日三天，“皇庭”都有安排特別演出，她是不用去駐唱的。可眼下，她不想再繼續待在家裏了，随便去哪兒都好，只要不單獨面對妹妹。
老爸和繼母無奈地對望了一眼，點頭說好。
就在葉明羽快要走出家門時，葉佳禾從小房間裏走出來了：“姐，你先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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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倆在并不寬大的床上相對盤膝而坐，葉明羽低垂着眼睑不看妹妹，也不說話，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姐，對不起……”
“別跟我說什麽對不起之類的話。”
“你先聽我說。我的這句‘對不起’，僅僅是針對我剛剛跟爸媽說的，你跟若凡哥哥早就分手了這一點，至于別的，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對不起姐你的地方。”
聽到這裏，葉明羽訝然擡頭看她，她眼裏真的沒有一絲愧疚，只有如釋重負和舒暢愉悅。
“因為我比你更愛若凡，所以，我更有資格擁有他。你有多愛他？或者說，你真的愛他嗎？別人不知道，我還會不知道嗎？你只不過是利用他來忘記那個歐陽珞辰而已！兩年了，總該利用夠了吧？”
說出這話來的人，真的是自己全心全意愛護疼惜的妹妹嗎？她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只覺得透心涼。
“姐，你可能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都生活在你光環籠罩的陰影下，任何一方面，你都比我好，比我強。我漂亮，你比我更漂亮，我成績好，你比我更好，次次都壓我一頭。我們都是爸爸的女兒，可他明顯更偏愛你，難道就因為我不如你嗎？這不公平，太不公平！我明明比大多數女孩子都來得優秀！
小時候，你曾是我的榜樣和目标，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能夠不輸給你。可後來我才明白，只要有你這個第一名在，即便我是第二名，也不過是個失敗者而已！所以我開始讨厭你，恨你，是你讓我成為了一個處處受壓制的陪襯！
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這麽覺得的嗎？是從你第一次把若凡哥哥帶到家裏。他那麽出衆，我對他一見鐘情，可當時他的眼裏只有你，你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很明顯，在這場感情裏，他是乞讨者，而你是施舍者，這讓我頭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卑和嫉妒。明明是跟我一樣的貧賤，為什麽你卻仍然可以活得像個真正的公主？！而我，永遠都只能是不起眼的配角！
不過幸好，若凡哥哥他終于認清了事實。他說我才是最可貴的，他愛我這顆愛他的心。我很開心，我真的很開心，這麽多年來，他終于把目光轉向了我，他終于看到我的好了。姐，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真的，你不知道……”
葉明羽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着說到最後有些語無倫次的葉佳禾，原來這麽多年以來，她竟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她為自己感到悲哀，更為妹妹感到悲哀。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逼回快要溢出的眼淚，點點頭，伸手像往常那樣摸摸妹妹的頭發，停頓了半天才發出正常的聲音：“不管你是怎麽看待姐姐的，姐姐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直至走出黑暗逼仄的樓道，再一次站在露天的空地上時，葉明羽才發現，天地寬廣，卻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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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羽從包裏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煙。
她其實并不喜歡煙草的氣息，卻因為壓力過大，曾有過一段吸煙史。後來戒了，只是習慣在包裏放一包，偶爾會來一根。抽煙自然不是為了裝腔作勢，而是有這個需要。她把煙當成存在的一切煩惱，将它一口一口經由鼻腔吸進肺葉，然後再緩緩吐出來，看着它慢慢變短，就好像煩惱也被燃成了灰燼，不複存在。
她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後，深吸一口，再重重吐出，心裏好像舒服了一點。
遠遠望去，只見一個單薄消瘦的身影，孤獨地靠在牆上，一點紅光在指間忽明忽滅，淡淡的煙霧缭繞在周圍，讓人無端生出凄涼落寞之感。
葉明羽自嘲地笑笑，妹妹真是把她看得太高了，她哪是什麽公主！哪有被出圖期限搞到連續工作超過三十六個小時的公主？哪有受業主百般刁難被頭兒罵到狗血淋頭的公主？哪有會時常遭到喝多了的客人騷擾揩油的公主？哪有會為了不得罪客人，有時候不得不陪酒賠笑的公主？
一支煙很快就燒到了盡頭，掐滅了煙蒂，她掏出手機撥通了常滿的電話：“親愛的，收容所今晚對VIP客戶葉明羽小姐開放嗎？”
剛剛的電話就是常滿打來的，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她想問葉明羽，需不需要去她家避難。
她接着又笑嘻嘻地補充說：“滿姐，我可能會叨擾你跟你老媽一段時間。”
“歡迎至極。有你在，我媽也能少唠叨我幾句。”常滿沒問緣由，她總是善解人意的。
“可以常常跟滿美人同床共枕，夫複何求啊！洗香香了在床上等我哦，我很快就到。”她大笑着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了編推，從度娘那裏找了一張圖，讓鋪子的大大幫忙改成了美美的封面，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