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洗手間設置得有點隐蔽，葉明羽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裏頭真夠奢華的，讓她覺得在這種地方解決人類的排洩問題簡直就是一種亵渎。
用完那個高級的座便器，剛要從隔間出來，聽到有個激動的說話聲正離自己越來越近，聽着像段小稚。因為始終聽不到第二個人的聲音，她判斷對方是在打電話。實在不想跟這個大小姐打照面，免得自找不痛快，她決定等段小稚進隔間之後再出去。
“……為什麽？！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那麽喜歡你，你就不能也喜歡我一下嗎？哪怕就一點點也好……你不也是在勉強嗎？那個老女人根本就不喜歡你！她只是在利用你而已！……我說錯了嗎？她比你大整整七歲，怎麽不是老女人？！她就是老女人！狡猾的老女人！自私的老女人！……別！你別生氣，那我不說她了，我不說她了你別生我氣，好不好？……阿幸？阿幸？！阿幸！”
電話被挂斷了，段小稚感到萬分委屈，嗚嗚嗚地哭起來，邊哭邊回撥，但對方一直沒有再接她的電話。锲而不舍地撥打了N次未果後，傷心至極的她狠狠地将手機砸到了洗手臺的大鏡子上，“啪”地一聲，鏡子應聲而裂，手機也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為什麽會那麽痛苦呢？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将頭埋得低低的，縮成小小的一團，哭得稀裏嘩啦。
在隔間裏被迫聽了好一會兒牆角的葉明羽有點進退兩難，沒想到段小稚不按常理出牌，到了洗手間居然不上廁所，莫非是專門來打電話的？她口中的阿幸，應該就是萬幸，如此算來，她該喜歡了他多少年了呀，真夠長情的。但從這個電話聽來，似乎再喜歡個百八十年，也是不會有進展的。
坐在馬桶蓋上的葉明羽一開始還在為終于有人能治治這個讨人厭的千金小姐感到竊喜，但聽她哭得那麽傷心，到後來不免也有些戚戚焉。求而不得，該是她人生中最大也是唯一的不幸了吧？
正想着，手機忽然響起了短信提示音，她頓時滿頭黑線。
“誰？是誰在那兒？”段小稚停止了哭泣，擡頭驚疑不定地沖着隔間方向問。
無奈之下，她只得開門走了出去，小幅度地揮揮手，尴尬地笑道：“嗨，這麽巧？”
“又是你！幹嗎鬼鬼祟祟躲在裏面偷聽人家打電話！”段小稚站起身，氣呼呼地瞪着她。
眼含淚水的段小稚此刻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悲，其實她還只是一個小姑娘，沒經歷過風雨，驕縱了一些而已。這一認知讓葉明羽忽然一點都不想跟她計較了，放柔了聲音，溫言道：“我不是故意的。”
見她忽然好聲好氣，跟印象中牙尖嘴利的形象反差太大，段小稚似乎有點不能适應，一時半會兒倒也不哭了，只愣愣地看着她。
她上前進步，将摔在地上的手機組件一一撿起來，邊組裝邊說：“那麽好的手機，摔壞了不覺得可惜嗎？不過像你們這樣的人上人，是不會對這種能用錢買到的身外之物産生可惜的感覺的吧？也是，高高在上的雲朵，怎麽會懂爛泥的心情呢？說不定阿幸就是因為厭倦了這種在雲端的生活，才會不喜歡你。愛是勉強不來的，這麽久以來，你應該比誰都明白這一點。太執着不是好事，與其讓他生厭到對你避之唯恐不及，不如就此放手，給彼此留點見面的餘地，讓他以後不經意想起你時，不會全是糟糕的回憶。”
說教完畢，覺得自己異常高尚偉大的她将手機塞回到段小稚手裏，拍拍她的肩，提醒道：“不開心的時候千萬不要拿東西洩憤，不如去運動，既鍛煉了身體消耗了卡路裏又舒緩了心情，一舉兩得，是吧？”
完了留下還處于木然狀态的對方，背着手施施然晃蕩了出去。
短信是歐陽珞辰發過來的：在替你報仇。
她的嘴角不自禁地綻開了笑顏，但想到此刻正坐在他身邊的任歡顏，笑容又迅速消失不見。自己這爛泥，拿什麽跟雲彩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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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來的客人走了七七八八，最後就剩下他們十幾個，于是晚飯改為圍桌而食。桌子很長，這麽多人坐着，每個人之間的間隔距離依舊不小，不方便交頭接耳，再加上是分餐制，大家各吃各的，末了只有刀叉輕觸餐盤的清脆聲響，感覺好沒氣氛。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是中午實在吃撐了，葉明羽在沒興致的同時，也沒了胃口。喝了點湯，又調戲了會兒盤子裏的牛排後，放下刀叉，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
“怎麽了？”一旁的歐陽珞辰詫異地問。這實在不像她吃飯的風格。
萬寧的女朋友桑芷俨然是半個女主人，聞言細心地問：“不合胃口嗎？”
這麽一問之下，幾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大家不覺得氣悶嗎？去頂樓平臺上BBQ怎麽樣？”
夏初陽第一個響應：“那得喝冰鎮啤酒，紅酒沒勁。”
“再配點小游戲，真心話大冒險什麽的。”尤佳立刻補充。
志趣相投，再好不過，葉明羽立刻點贊，笑得眉眼彎彎，合不攏嘴。
如此一來，其餘人紛紛表示支持，萬寧倒也幹脆，放下刀叉響指一打：“走。”
路上，歐陽珞辰捏了捏她手心，難得溫柔地給了她一個稱贊的笑，因為BBQ對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回憶，而這個回憶，自然與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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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兩人雖已相識近兩年，但還很難界定彼此的關系，說朋友吧似乎沒那麽簡單，說彼此傾心吧好像也沒到那程度。約會的次數不算少，可也不很多，每次都是她提議，他接受，有時候單獨見面，有時候則跟她的朋友們，因為他沒什麽朋友。
一天，她給他發了消息：“禮拜六晚上去不去BBQ？”
看到消息後，他矜持了片刻，回了個“好”字。接到她的邀請分明很高興，卻假裝無可無不可，還擺點小譜，不過葉明羽從不介意，或者更準确地說是，從不注意。
那天其實是葉明羽的高中同學會，常滿和麥可米自然也在。歐陽珞辰按着她說的時間地點到的時候，才發現陣仗有點大，少說也有三四十號人，分好幾撥在那兒烤着吃着聊着，一派熱鬧。看到這樣一個如西山明月般的男人緩步而來，霎時萬籁俱寂。
看到他來，葉明羽一躍而起，小跑幾步奔到他面前，露出明麗笑顏的同時，親親熱熱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來，坐這兒。”
“哇，葉明羽，你男朋友？”
“你男朋友好帥！”
“剛剛不是還說沒男朋友嗎？忽悠我們？！”
……
“朋友，朋友而已。”
聽了她的解釋，他面色一沉，不動聲色地掰開了她的爪子。既然不是男朋友，帶他來這樣的場合，是何用意？他頗為忿忿不平地想。不爽，于是臉上的表情更冷了些。
“我想吃雞翅。”坐定後，她朝他眨眨眼睛。
“不會。”他确實從來沒有BBQ過，不過當時主要是不想幫她烤，沒這義務，是吧？
“好吧。”
她聳聳肩，正要自己動手，一旁某個男同學立刻來獻殷勤：“我來幫你吧。”
歐陽珞辰聞言不禁朝那個男同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身邊的常滿聽到了，笑着壓低嗓門跟他說：“他那時候追了明羽差不多有三年，看來到現在還沒死心。”
同時，麥可米用手肘輕輕撞了葉明羽一下，示意她看歐陽珞辰的表情。
不一會兒，兩串香噴噴的雞翅就烤好了，葉明羽從那男同學手中接過，很自然地遞了一串給他：“不會沒關系，有盧文超這個熱心的燒烤大師在，我們只管吃就行了。對吧，盧文超？”完了還朝對方露出鼓勵的一笑。
被喚作盧文超的男同學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不自在地讪笑着：“對對對，大家想吃什麽，跟我說一聲就是。”
歐陽珞辰忽然心情大好，接過，有滋有味地吃起了雞翅。吃完了，對她說：“想不想嘗嘗我的手藝？”
她立刻雞啄米般點點頭。
在丢棄了兩次失敗的實驗品後，第三次的“作品”才終于有了到葉明羽手上的機會，她很給面子地吃完了，還不忘贊賞：“好吃！”
結果那天她吃撐了，他難得如此熱情，她實在不忍心說“不”，雖然這味道真心不怎麽樣。
後來葉明羽實在扛不住了，必須想辦法不動聲色地卸下這份苦差，于是提議玩游戲，游戲叫做“嘴對嘴傳紙牌”，要求男女相鄰而坐，一圈順時針一圈逆時針交替着玩，誰掉了誰“真心話大冒險”。
許多年輕人，都喜歡玩這種小暧昧的游戲，所以這一提議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在座的十之八/九是單身，其中不乏抱着在老同學裏頭找一個的想法的人，除了已經有男女朋友的或者個性矜持內向的，其餘人都參加了。呼啦一下加進來好多人，圍成了一個大圈，氣氛空前熱烈。
歐陽珞辰看了眼左邊的常滿，頗有些不自在，可再看看厚臉皮插足于葉明羽和麥可米中間的盧文超，想着如果自己不玩，此刻坐在她左邊的将會是另一個男人，光在腦中模拟玩時的場景，就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退出。唉，他只遺憾不是她男朋友，要不然，絕對不允許她玩這樣的游戲！
一聲令下之後，紙牌以順時針方向迅速傳來。期間自然也掉落過幾次，難免出現了意外接吻的場面，時不時引來陣陣爆笑。傳到麥可米這裏，盧文超果斷接過，對着葉明羽的時候，紙牌不但“不小心”掉了，人還不易察覺地往前湊了一湊。幸好她留了個心眼，故意慢了半拍，在他往前的同時，往後一仰，結果對方奸計落空，好不尴尬。而且選擇了大冒險後，被上一個倒黴蛋“遷怒”，要求繞場三圈，邊跑邊大喊“本人小受，求小攻一枚，共度良宵”，結果惹來整個燒烤區一片哄笑。
如此一來，盧文超學乖了，重新開始時，再不敢故意把紙牌弄掉，規規矩矩地傳給了葉明羽。葉明羽穩穩地接過，嘟着嘴轉頭傳給歐陽珞辰時，生怕紙牌掉落想以快打慢的他立刻去接，不想就在快要碰到紙牌時，偏偏這牌自兩人嘴唇中間滑落了，來不及收住的他一下子觸到了她柔軟的唇瓣。
“嘭”地一聲，那一瞬間，仿佛有璀璨的煙花在心頭綻放，照亮了原本的模糊不清，措手不及之下，是不可抑制的情生意動。兩人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睛，剛剛還算平穩的心跳就這麽亂了節奏，悄然躍上了每分鐘三位數的階段。
直至大家起哄，石化了至少三秒鐘的兩人才如夢初醒般迅速分開。
葉明羽捋了一下頭發，尴尬道：“嘴太油，滑了。”
歐陽珞辰一時之間不好意思接觸她的眼神，只是臉上浮現一抹極淺的紅暈。
時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她當時其實也是故意的。因為他太被動了，她不得不想點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段小稚不是壞菇涼，她只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女孩，有點恃寵而驕，其實還蠻單純的。
下一個故事，清城系列之四，準備寫萬家老三萬幸。
插入一段小小回憶，講述珞辰和明羽當初差不多快要在一起的一枚催化劑。可惜後來因為一張舊照片，讓她選擇了退卻。她其實還是有點自卑的。如今在一起了，但很快又會面臨阻礙。甜了虐，虐了甜，人生就是這樣，哭了笑，笑了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