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到北京之後,李枳每天過得平平整整,生活好像又恢複了原來的節奏。

年底演出活動不多,他又找了一份周末教幾個初中生吉他基本功的工作,錢多活少,其餘時間幫人編曲打工,跟着樂隊排練,或者窩在家裏煲動畫片,心情好了再騎着他的小電驢去鼓樓那邊的唱片店淘點舊碟,日子還算惬意。

當然也有不如意的時候。比如一個人去醫院排隊,一個人簽各種單據,一個人開每半個月要用的藥,醫生又拒絕給他加量,還非說這樣下去不行,要他考慮早點手術。再比如母親雖然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基本上也井水不犯河水,但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她會帶神奇的男人回家。李枳不想留在屋裏礙眼,又不想去隔壁宋千家裏惹他唠叨,往往選擇在經常演出的酒吧糊弄一晚。

反正整宿不睡對他來說早已是常态,趴在角落的高腳桌上,整個人窩在大羽絨服裏,聽着臺上糊弄事的駐唱歌手昏昏欲睡地一個勁兒跑調,李枳覺得很無趣,手機裏歡樂鬥地主的記錄倒是破了一次又一次。

這時如果黃煜斐給他發來視頻邀請,那就不會無趣了。不過李枳往往需要躲進廁所隔間假裝自己沒在泡吧。事實上基本每天晚上兩人都會視頻通話一個多小時,話說累了,就隔着屏幕互相瞧,瞧着瞧着就一塊樂了出來。黃煜斐總是害羞似的捂眼睛說“我完蛋了”,即便他白天有時不回微信消息,李枳也會在那一瞬間原諒他。

李枳也覺得自己挺沒原則,但沒轍,黃煜斐這人就是這樣,成天都是很忙的樣子。但忙又怎麽了,喜歡自己,知道惦記自己,不就夠了?

單說“被人喜歡”這件事,先前都是他不敢奢求的。

更別說被人告白,被人煞有介事地求婚了。

有一回視頻的時候黃煜斐正在和人應酬,拍了一桌子越南菜給李枳看。李枳一整天只吃了點稻香村的棗泥酥,餓得要命,腦子也發懵,一時間不知道針對食物該說些什麽,只好胡亂評價:“桌子對面舉菜單的那雙手挺好看的。”

謝明夷突然鑽進屏幕,笑嘻嘻道:“謝謝李先生誇獎。”

黃煜斐似乎喝了點米酒,立刻把他拍開,鏡頭一閃,沖着自己的手錄了十幾秒鐘。李枳聽見他聲音啞啞地說:“小橘,多看看我的,這是我的。”

每到這種時候,李枳就會覺得黃煜斐特別可愛。

也特別想見到他,被他抱着,在他耳邊胡鬧似的說:“你也看看我,多看看我。”

元旦的時候,他們頗有默契地交換了禮物。黃煜斐不聲不響地寄來一大堆東西——有李枳之前只敢看看的最高配置的降噪耳機,有一沓半新的絕版CD,還有許多許多一看就好吃的零食。李枳簡直懷疑這人能夠讀心。

而他自己呢,則給黃煜斐寄去了一只都彭打火機。深棕彩漆的紀念款,他在新光天地挑了個把小時,一刷卡就把剛演出賺的五萬塊花去一半。倒不是說他覺得黃煜斐會缺這種東西,只是因為,李枳一心只覺得它與他相配,一想到這沉甸甸的小東西能被那人好好拿在手裏,點起因自己而喜歡上的薄荷煙,李枳用着塑料貨,也覺得舒服。

他确實感受到了思念,不住地驅使他做些什麽。

但關于“什麽時候來北京找自己玩”這件事,李枳一次也沒問,黃煜斐也一次都沒提。李枳想,馬上過年了,那家夥回國頭一次過春節,不可能走得開吧。

在人際交往中,李枳很清楚自己喜歡犯的毛病,也怕自己顯得瑣碎、麻煩、招人厭,于是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時刻兜着,避免再犯。這也是他先前不喜歡社交的原因之一,他總害怕最終的結果不是搞得自己很累就是弄得對方精疲力竭,所以幹脆選擇逃避。

但這回,對黃煜斐,他是真的很想有所突破,想變成一個懂事成熟,相處起來輕松的人。

他想活得體面一些。

于是就這麽過了一個月出頭。年三十當晚,李枳沒有收到黃煜斐的視頻邀請,也沒見母親回家,于是把包好的餃子凍上了,一個人縮在沙發上看春晚吃剩菜。最後被宋千拍門喊話地拖去隔壁放炮,這才覺得有了些年味兒。

吃完宋千老娘煮的羊肉餃子,半夜回到自己家裏,李枳翻了幾遍這兩天的聊天記錄,心血來潮地給黃煜斐發了一條:

【我想你了。】

發出去他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才發現過了撤回時限,幹脆破罐破摔,又連着發了幾條:

【真的很想。】

【北京下雪了,化掉又凍成冰,剛才開門回家,院子裏的地都是滑的。】

【我一個人過年,挺自由的,也不用被人逼着看春晚。】

【哥現在應該正在和一大家子一塊過吧?】

【你們這種大家族,明天也會很忙吧,畢竟初一有祭祖的規矩什麽的……但我是真的很想你。】

黃煜斐沒有立刻回複。李枳想,這也正常,我忍,我等,我心靜自然涼,反正這人的秒回向來不穩定。他像吃維生素片似的吞下去一把藥片,蓋着羽絨服,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又聽見外面熱熱鬧鬧,各家門口都在放新年頭一炮。李枳有點頭疼,爬起來喝水,劃開手機看見黃煜斐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發了一串:

【晚餐的時候不允許帶手機,全家人必須專心陪父親守歲,電視都沒得看。其實整棟老宅的信號都被屏蔽了,因為父親怕電磁輻射,很搞笑吧。】

【香港這幾天一直在下雨。】

【對的要祭祖,阿姐這兩天還要給我介紹一些生意夥伴。回國真的好麻煩。】

最後一條是:

【我真想逃。快要好了。】

對于李枳說的“我想你了”,黃煜斐倒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枳這回真的有點生氣了,突然之間新仇舊恨一股腦翻上來,搞得他沒心情回消息。他心說得了吧你還想逃呢,我看你是壓根就忘了答應要來北京找我。

他又想:為什麽在一起待着的那兩天,覺得這人體貼得要命,“網戀”這幾十天,又會覺得黃煜斐飄忽不定,時冷時熱,有時候并沒把他太當回事呢?

雖然要求男友次次秒回并且體貼入微這種想法,确實太過矯情,但李枳真有點懷疑了:現在這樣,算是在交往嗎?

說“喜歡”的頻率沒有減少,可是甜言蜜語總歸是容易的。

其他方面,作為情侶,他們好像沒有任何實質性發展。畢竟距離擺在這裏,要黃煜斐隔空跟自己說“木啊”,說“親親”,惡不惡心?但是,這段關系,難道就要像現在這樣僅限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和視頻了嗎?

他越想越來氣,越想越傷心,開了一整天的飛行模式。他的大年初一是寂靜的,當然也沒回黃煜斐任何消息,沒搭理那人問他有無吃早飯的日常問話,更沒接他的視頻電話邀請。

李枳覺得自己也有資格很忙,很身不由己,不能回消息。

年初二,附近琴行的排練室已經開業了,李枳幹脆背上琴早早地出了家門,把手機随便扔在了沙發上。走在趙登禹路光禿禿的銀杏樹下,街上沒有早餐店開業,李枳啃着一個蘋果,呼出白霧。他心裏覺得沒什麽所謂——反正除了每天堅持跟他道早安午安晚安的黃煜斐,也不會有其他人和他用手機聯系了。

結果,下午練新曲子的空檔,宋千接了個電話,突然舉着手機神情複雜地戳了戳李枳:“找你的。”

李枳放下琴譜,面無表情:“逗我,找我打你手機幹嘛?跟他說拜拜。”

宋千皺眉,沖着電話道:“好像還在氣頭上,我不好辦了,你自己跟他聊吧!”

說罷他就把手機扔手榴彈一樣塞到李枳手裏。

李枳已經差不多明白過事兒,望着屏幕上那個差不多能背下來的電話號碼,眼睛一下子就酸了。他穩住心神,覺得再這麽跟小姑娘似的別扭下去,好像也挺沒意思的,于是緩緩拿起電話,悶聲道:“喂?”

開始還板着個臉,不知他後來聽到了什麽,手上解吉他背帶的動作都僵了,面上時青時紅,眼睛一瞬間變得水汪汪的。

宋千心說又來,我對你這矛盾樣子都快習慣了,人家攪攪水面,你就波濤洶湧。

卻見李枳抓起羽絨服迅速推開排練室大門,沖了出去,一邊接着打電話:“我,我沒太反應過來,哥,哥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宋千大叫:“哎把手機還我!”

李枳跑沒影了。

宋千獅吼:“那就送我家去,給我媽!”

門外走廊遠遠傳來李枳的聲音:“成成成,謝了啊!”

宋千對另外兩名隊員淡定道:“得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咱繼續,我彈他那段。”

黃煜斐在電話裏對突然赴京的解釋是:“來看雪呀。”

話音剛落,李枳已跑到琴行大樓門口,看到黃煜斐還是那副鮮亮模樣,深咖色切斯菲爾德大衣配着米色高領衫,白日裏無端能發出光來。他跨坐在一個銀色的行李箱上,笑吟吟朝他揮手:“其實是因為小橘說想我了。”

李枳放下手機,愣愣地停在他面前,平複呼吸道:“你……真逃了?不太好吧,現在肯定好多人盯着哥回國後的表現,你不也說了,家族關系很複雜什麽的,前段時間還有誰死了。我雖然不明白,但我是看過豪門電視劇的……”

黃煜斐還是笑着:“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也不是逃,我對他們算是仁至義盡。不要擔心。”

李枳默默點了點頭——所謂近鄉情怯,他并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好。

黃煜斐跳下箱子,整了整大衣下擺,解釋道:“其實可以更早一些到的,但是公交車坐錯方向,繞了好大一圈!”

還比劃了個大圓給李枳看。

李枳又走近了些,上下看了幾眼他半人高的巨型金屬箱,心想看樣子确實是要長住。

他好高興。

黃煜斐繼續興沖沖道:“後來攔出租汽車,開到程硯秋故居,有事故堵住了,我就坐三輪來的,坐上去才發現是人力蹬車!感覺好辛苦,只要我三百塊。”

确實,這附近有很多旅游小三輪,全年無休,蹬車的套着大馬褂,專坑有錢沒處花的外地人。

李枳無語凝噎:“三百塊,厲害了我的哥。”

黃煜斐眨了眨眼,滿懷期待地等着下文,以為自己半夜坐飛機,奔波一天來給他驚喜,這人感動了。

哪知李枳沉痛道:“其實機場到這兒有地鐵啊。”

“……好像阿翔也說過有,我忘記了。”

“餘翔也來北京了?他人呢?跟你一塊來的?”

“沒有啦,他提前過來幾天,幫我找房子租去了。我本來就打算過完年來找你。”

“真的?”

“是真的。我說服父親把華北的一些生意交給我,讨好他确實很難,我做不順手,”黃煜斐臉色暗了暗,稍縱即逝又迅速轉晴,“這一個月都在和他扯皮,好在終于成功了。主要是房地産,過完年就能接手。”

看到李枳略顯濕潤的眼睛,他又道:“小橘住在民康胡同對嗎?我現在租的那個公寓,離得很近,走路的話三分鐘可以到。我可以從窗戶看到你家。”

李枳心裏猛地顫了又顫。他确實是感動的。黃煜斐費這麽大勁,連“讨好”都用上了,不是為了穩定在北京待着還能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他李枳還能是為了誰?

先前那些別扭好都消散了。然後李枳就笑:“哥,你要長住我特別開心。但你很忙,我其實也明白,沒必要為了我就定居北京了吧。”

黃煜斐盯着他看了幾秒,癡了似的,忽然當着滿街遛彎的大爺大媽貓貓狗狗,像擁抱一棵小樹一樣,把李枳摟進了懷裏:“的确很忙,但是丢了老婆就不好了。而且我的主要工作好像就是喝酒聊天泡妞交朋友,小橘不是總結過嗎?”

“我瞎說的,你不許泡妞!”

“不泡,不泡,”黃煜斐輕笑,“但是小橘也不要趕我走。我喜歡北京,我就要定居。”

他隔着羽絨服的帽子揉了揉李枳的後頸。

李枳猛點頭,悶聲應着,整個人提了氣,閉了閉眼。他實在是太想念這雙手臂這個胸膛這個懷抱了,他仔細嗅聞着那人身上久違的味道,再次心生疑問,到底是什麽高級香水能這麽好聞,初初聞起來似乎是松木,在雪夜焚燒出青煙,其中又像是混了些苦橙味,有種淡淡的澀爽感。這讓他呆呆地陶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說誰是你老婆?!”

黃煜斐按住他的掙脫,大言不慚:“李枳是我老婆。老婆我好餓,飛機餐太難吃了。”

絕對有路人聽見,李枳被他按在身上,如是想着。

但感覺并不壞。

好吧,原諒你了,北京歡迎你。他踮起腳,不自覺地拿鼻尖蹭了蹭黃煜斐的下巴。這人看着有點心力交瘁,這些天一定是忙飛了,可能早上在飛機上也沒刮胡子——蹭起來稍微有些紮人,但非常舒服。

垂着眉毛眼巴巴望人這招,果真很管用。黃煜斐如願被李枳帶回了自己家裏。路上在胡同口買了點菜,又給宋千送了手機,到家簡單安頓一下,帶着黃煜斐每間屋子逛了一圈,李枳就卷起袖子準備做飯。

他很慶幸親媽還沒回家,并祈禱她今晚繼續浪,千萬別回來了。

黃煜斐這段時間好像學了些基本功,至少蒜剝得很利索,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垃圾桶前,邊聊天邊給李枳打下手。

李枳聽着他語氣嫌棄地講些在香港本家的無聊事,例如父親怕被輻射得病,于是極度抵制任何收發信號的電子設備,打個電話都要下山,例如姐姐又被催婚,準備先帶謝明夷回去充充數,再例如祖宅門口的牌坊柱子年前出現裂痕,把家裏那些老派的家夥吓得夠嗆,說是兇兆要做法事。他覺得還都挺有趣,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一個多月未見,黃煜斐的普通話進步了不止一點,從用詞到發音都帶了些許北方腔。這是視頻聊天聽不明顯的。

但再仔細聽聽,這普通話怎麽隐約帶着股詭異的……天津味兒?

李枳拎起一條牛裏脊擱在案板上改刀,問道:“哥,你前段時間還在聽相聲練國語嗎?”

黃煜斐剝蒜剝得不亦樂乎:“對呀,我聽了好多好多。”

“都有誰的?”

“沒有只聽郭德綱的,按小橘說的聽了一些老派演員,馬三立,侯寶林什麽的。”

“怪不得。”

“什麽?”

“那些都是天津相聲啊!”

黃煜斐一愣,捧着個大蒜頭,手上動作卻停了。看起來非常的委屈。

李枳嘆了口氣,走回去彎下腰,把地上足足盛了半碗的剝好的蒜瓣拿起來,柔聲道:“還是跟我練吧,想和我說一樣的口音,還是本人教學比較好。”

黃煜斐笑了:“那我們要多說話。”

李枳挑了挑眉:“當然。”

黃煜斐又道:“我們還要每天見面。”

李枳紅着臉轉身切大蒜去了:“都這麽說了,哥你就得說到做到!”

李氏快手菜名不虛傳,盡管沒有特意準備,對于黃煜斐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多月裏吃得最滿足的一頓。

更何況其中還有一道李枳從年前超市進新鮮海貨那會兒就準備好材料的紅燒比目魚。他一直在等着給黃煜斐燒這道奶奶親手教給自己的看家菜。

現如今,心願實現,李枳從心尖兒到指尖都覺得暖,往專心吃魚的家夥碗裏舀了點青豆炒牛肉粒,樂呵呵道:“上回忘問了,我家黃大神仙的筷子怎麽還使得這麽好?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按理說應該得适應好一陣子啊。”

黃煜斐認真夾起一粒豆子,舉在眼前,解釋道:“上學的時候很喜歡隔壁街區的川菜館,經常點外賣。”

李枳若有所思:“居然是川菜,我還擔心你不能吃辣呢。”

“最喜歡水煮牛肉和麻婆豆腐。”

李枳眼睛發亮,望着他,看樣子是覺得這兩樣菜都不難做,他有點蠢蠢欲動了。

黃煜斐把他這表情盡收眼底,笑了笑,主動請纓去洗碗。李枳把他帶到西廂的水房,臉縮進薄羽絨服的領口,靠在門框上看他。

“感覺好不真實。”李枳看了半天,得此結論。

“怎麽?”黃煜斐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他感覺洗潔精擠得有點多了。

李枳點了根煙,看它燒了一會兒,但沒有抽。他小聲說:“就是好久沒做飯了。也沒來這水房洗碗。管子都快凍上了吧。”

“小橘在家都不做飯?”

“嗯,懶得做,或者一次做很多耐放的存在冰箱裏,管好幾天,但吃剩菜也不怎麽開心。不過現在有動力了。”

“我學會了千層油糕,做完給阿姐嘗,她嘴非常挑,也覺得好味。我現在也能給你做飯了。”

李枳一愣,猛吸了口煙道:“我真沒想到,哎,哥你知道嗎,昨天我還站在這院兒裏想,咱倆是不是快沒戲了。”

黃煜斐正好在堆碗筷,聞言啪的一聲,瓷碗脆脆地碰到盤子表面,倒是沒碎。他轉頭看向李枳,天已經黑透了,那人身後的院子被窗戶透出的室內光線照着,顯得灰撲撲、涼飕飕的。

“這樣啊,”黃煜斐垂下眼睫,慢吞吞地把餐具堆疊整齊,“其實昨天我訂飛機票的時候,也在擔心這個問題。當時聯系不上你好着急,見到小橘的時候,又放心了。”

李枳笑:“怎麽可能,我哥也會擔心被人甩了?你這種人設不都是甩人大戶嗎?”

黃煜斐往手上哈着氣,慢慢走出水房:“是啊,我和很多人提過分手。很多人不懂分寸,也聽不懂我講話,認識幾天就煩了。”

“哦!”李枳瞪着他,心說看看,看看,和我想象的一樣,果然是傷過無數人心的老油條一個,自己還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不過這也正常,憑他黃少爺的內外條件,一周甩一個也照樣有人送上門吧?又氣哄哄道:“這我信。可惜我也不懂什麽分寸!”

黃煜斐在他身邊站定,望着這人紅通通的臉蛋:“小橘,你不需要考慮分寸。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根本不敢想分手這件事。我很怕自己不好,讓你想要放棄我。事實證明我确實有太多不足之處,效率不夠高,考慮也不夠周全。”

李枳剛才還覺得自己理應計較一下,可是,當他看着這人可憐兮兮地說害怕被放棄的模樣,明明覺得并不可信,心裏卻一下子變得柔軟。

他想了想,道:“我還怕哥放棄我呢。我是個偏執狂,小心眼兒,瘋子。你就等着吧,多和我在一起待幾天,我總得原形畢露。”

黃煜斐專注地看着他:“我也反思過自己,我好像也是個偏執狂,小心眼,瘋子。并且很多時候我顯得漠不關心。我缺乏給人安全感的能力,因為以前沒有試過。”

李枳被他看得心裏一緊,又想吸煙,卻發現濾嘴已經被凍硬了。他默默想,怎麽會呢,你明明是個人贏陽光大好青年啊。

黃煜斐又道:“這段時間小橘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我有時候必須在家裏待着,手機是廢掉的,出門找到信號看到微信消息已經很晚,就想直接視頻算了,這樣是不是讓你感覺很不好?”

李枳咬了咬嘴唇,道:“也不是,只是因為離得很遠,能聯系的,就只有這麽一個小小的聊天軟件。有時候很想和你變得更親近,更像情侶,可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好情侶是啥樣,又好像沒有別的法子再縮短距離了,所以偶爾會産生很消極的想法。也想過去香港找你,但不知道為什麽老是自己就退縮了……”

黃煜斐點了點頭:“是我沒想周到,距離這種東西真的很可怕啊。”頓了頓,他又道:“像我這種人,以前甚至沒有和人好好戀愛的念頭,也被很多人說過自私冷漠,現在竟然要求一個這麽好的人不放棄我,可以說我貪婪無恥。但我,怎麽講,的确需要一段完全真心的感情。”

“我也需要。”

黃煜斐定定地看着李枳:“嗯,就像我需要你,一個讓我控制不住去喜歡的人。所以小橘以後心裏怎樣想,請一定要對我說。意識到做錯往往為時已晚,這樣的自己,真的很讨厭。”

李枳打斷道:“怎麽突然這麽嚴肅呀……哥你直接說以前遇到的人都不對,然後和我看對上眼兒了不就成了。這是典型閱人無數的大壞蛋辯白啊。”

黃煜斐意味不明地笑了:“小橘也認為我是輕佻對待感情的大壞蛋麽?”

李枳一愣,急道:“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對我來說你當然不是。每天晚上多忙也要和我視頻,有一回我午睡做噩夢,你正和人談生意呢,撇掉人家就陪我聊了快一個小時,更何況現在年初五都沒過就這麽急着來找我,還準備在北京工作了,這些不就足以證明我哥對我是認真的嗎?”

“那,小橘還要我嗎?在意我以前的感情經歷嗎?想同我分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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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留言!

晚上坐大腿親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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