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柏湯
酒吧內放着抒情小調,人影在旖旎昏暗的光線中來來去去,時而輕聲曼語,時而高聲歡笑,掀起一片熱切的氣氛。
楚茗坐在酒吧角落,輕抿一口杯中酒,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
一條短信彈出,只有簡短的兩個字——“收到”。
苦艾清淡微苦,楚茗昂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正要起身,旁邊的空位上就多了一個人。
“兩杯龍舌蘭,加冰。”
那人嗓音溫潤,轉身對楚茗微笑,“好久不見,不多坐一會嗎?”
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猝不及防闖入視線之中,楚茗愣了一下,隔了幾秒才從這個人的五官中回憶起了他的身份。
“柏湯……學長?”
“叫我名字就好了,”
柏湯說着,把酒杯推到他面前,“一個人嗎?”
“謝謝,是一個人,”
楚茗道,“出來散散心,你呢?”
柏湯笑道:“我也是,看來我們還挺有緣的。”
他端起酒杯與楚茗輕輕碰杯,酒液微漾,杯壁一絲劃過清光。
柏湯是楚茗高一時認識的一位學長,家境優越,父母都在外省。兩人高中時的關系很好,畢業後才漸漸淡下來。
久別重逢,兩人交談起來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慨,柏湯提起高中的事情還笑着說道:“我記得你那個時候是文化社副社長吧,一轉眼才多少年,就成大導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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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拿我開玩笑嗎?”
楚茗笑道,“你呢,最近過得怎麽樣?”
柏湯搖頭,輕嘆一聲:“不怎麽樣,不想待在公司裏,然後就被老爺子趕出來創業了。”
他提到自己準備開一家娛樂公司,現在已經籌備到尾期了,又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對楚茗發出了邀請。
“怎麽樣,要不要跳槽來我這?薪資優厚,學長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楚茗淡然一笑,沒有回答,而是三兩句岔開了話題。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一點。楚茗醉醺醺地按着額頭,撐着吧臺勉強站了起來。
他的身形微晃,被柏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你這個樣子開不了車的,我送你回去吧。”
他俯在楚茗耳邊道,“你住哪裏?”
“……随便一個酒店就好。”
大腦混亂不清,楚茗腳下踉跄了一下,幾乎整個人都挂在了柏湯身上。
“不會喝酒還喝這麽多。”
柏湯低笑一聲,騰出一只手去拿他的手機,手機屏幕在這時亮起,有個來電顯示。
通話人顯示的是一串獨特的“xxx”,柏湯拍了拍楚茗肩膀,輕聲道:“有個三個叉給你打電話了。”
楚茗沒怎麽聽清,只是模糊地應了一聲。柏湯于是笑笑,挂斷了電話。
他扶着人出了酒吧,又在楚茗混亂的指使下花了好幾分鐘才找到他的車。期間手機的屏幕一直亮着,斷斷續續被打了十幾個電話。
柏湯把楚茗塞進副駕駛座上,彎腰給他系好安全帶,這才出來接了電話。
“喂?”
“……你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帶着明顯的冷意。
柏湯道:“我還要問你是誰,有什麽事嗎?”
那頭并未回答,只是道:“他在哪裏?”
“抱歉,如果你不能說明身份,我無法告訴你。”
柏湯道,“在他這裏你只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他認識的人?”
“……”
那頭不再說話,直接挂斷了電話。
柏湯莫名地看了眼手機,把它重新放回了楚茗衣兜。
車子駛出停車場,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城市的燈火透過車窗淡淡灑進來,落在楚茗安靜的睡顏上。柏湯側首凝視他數秒,緩緩移開了視線。
——
第二天,楚茗從宿醉的頭疼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酒店的房間裏。
入目是裝潢典雅的天花板,手機就在床頭,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一張紙條被壓在手機下,上面是柏湯的字跡,他解釋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又讓楚茗到家後給他報個平安。
早上空氣清新,頭疼也緩解了不少。楚茗開着車在街上轉了幾圈,找了家小店吃完早餐,算着白轶上班的時間回了家。
白轶果然不在家裏,楚茗給手機充了電,一開機,數十上百條消息就全部彈了出來。
他随意地查看了一下,光是未接來電就有幾十條,其中大部分是一個“xxx”的,另外一些則是孟游還有白浮星,以及其他工作上的人打過來的。
楚茗對此早有預料,他先給柏湯打了一個電話以示感謝,而後給一些人回了消息。回完後,一個新聞剛好彈出,标題赫然是“承影總裁劉皓涉嫌吸毒女票女昌等多項罪名,今早已被警方帶走調查”。
楚茗輕輕舒了口氣,放松下身體在沙發上靠了一會。
沒過多久,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孟游打來的。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劉皓怎麽就被抓了。”
電話才剛剛接通,那頭的孟游就急切道,“發生了什麽?太突然了吧!”
楚茗淡淡道:“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這有什麽好說的。”
“這倒也是,可你以後怎麽辦?我記得你的合同快到期了吧。”
孟游道,“你還打算待在承影嗎?”
“不打算了,”
楚茗道,“等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就去外面轉一轉,在這裏憋了太久了。”
“那也行,反正你高興就好了。”
孟游遲疑了一下,又道,“雖然說出來不太好,但我還是想先提醒你一聲——你還記得季澤嗎?”
楚茗花了幾秒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哦”了一聲:“記得。”
季澤——白轶高中時期的舊情人,三年前去了國外的白月光。
孟游低聲道:“他回國了。”
楚茗指尖微緊,而後平靜道:“嗯,然後呢?”
“……你倒是給點反應啊!”
孟游嚎了一聲,接着飛快道,“我跟你講,他趕在這個時候回來肯定有問題,雖然你就要擺脫白轶了,但這個人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知道了,”
楚茗微微笑了一下,笑中的黯然被掩下了,“其實不管他怎麽樣,都和我沒什麽關系了。 ”
“他指誰?”
一道沉沉的男聲突兀插入,楚茗一頓,猛的擡起了頭。
——樓梯上,白轶剛從二樓走下,正立在扶手邊正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楚茗:“……之後再聊吧。”
最後一句是對孟游說的,緊接着他就挂斷了電話。
客廳陷入沉默,白轶邁步向這邊走來,楚茗剛想起身,就被他摁住手腕強行壓了回去。
楚茗:“放開!”
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白轶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扯開他的外衣,又把手探入襯衣之下。
兩個人靠的很近,不住的掙紮中楚茗從白轶的西裝上嗅到了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那是女人獨有的香水小調。
一陣極端的厭惡從心底浮出,他突然爆出一股巨力,直接把白轶從自己身上踹了下來!
白轶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爆發,後背踉跄着撞上茶幾,男人擡首,目光中還有些微微的愕然。
楚茗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尖銳地冷笑一聲:“去找你的楊玫吧。”
抛下這句話,他就從沙發上站起,徑直從白轶身邊跨了過去。
“……”
在他身後,白轶的目光恍惚了一瞬,眼底神色幾變,最後定定地落到了正要出門的楚茗身上。
他立刻追了上去,手臂從背後緊緊環住楚茗的腰,另一只手“砰”的一聲關上被打開了一條縫的大門。
楚茗:“……”
他這次是真的被氣笑了,正要發怒,就聽見白轶貼着他的耳邊低聲道:“我和她沒有關系。”
“關我什麽事,放手!”
“不放,”
白轶道,“今天家庭聚會,和我一起去。”
楚茗冷嗤一聲:“我可不算白家人。”
——這句話還是三年前他剛入白家參加第一次家庭聚會的時候,白轶當着所有人的面說的。
白轶默了幾秒,道:“對不起。”
說完,他低頭在楚茗耳垂親了一下。
楚茗:“……”
他猛的掙開白轶,接連後退三步,直到後背抵上大門。
玄關處的氣氛僵到極點,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白轶幾次想要靠近楚茗,都被他眼中的戒備攔住了動作,只能就這麽立在那裏,目光緊緊鎖在他身上,不曾移開分毫。
不知是不是楚茗的錯覺,他總感覺眼前這個男人……有點像一只被人嫌棄的可憐巴巴的大狗。
什麽亂七八糟的!
楚茗抛開了這個想法,轉身按下門把手。
白轶立刻上前拽住他的手,用的還是受傷的那只手臂,一拽之下楚茗聽見他悶哼一聲,可能是傷口崩裂了。
這只手畢竟還是為了自己傷的,想到這裏,楚茗強行壓下了滿腔怒火,回身抓住白轶的手腕。
“你到底想做什麽?”
“別走,”
白轶道,“我向你道歉。”
“道歉又怎麽樣,”
楚茗冷冷道,“反正我和你的婚姻也只有一個月了,到時候白總想找多少個人都可以——哦,我忘了你現在也可以。”
白轶低低地道:“我們不會離婚。”
他的聲音太低,楚茗沒怎麽聽清,也沒有在意。
“就這樣吧,我在這裏待了三年,你要的也都從我這拿走了。”
他道,“等下個月一到,我們就什麽關系都沒有了。”
“……”
白轶張口,無聲地說了什麽。
楚茗:“你說什麽?”
“傷口裂了,”
白轶道,“流血了。”
楚茗:“……”
他深吸一口氣,重重按住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