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陽京故人

景故這小子,平日裏不愛收拾自己,邋邋遢遢的模樣簡直是貓憎狗嫌,如今來了桑十一家,穿上桑十一的衣服終于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

景故的那張臉,生得實在是好,再長大點,或許就有成片的小姑娘被他迷倒。

楚燈活了嗎一百六十年,還從沒見過有哪個少年生得比景故好看,景故的眉目比姑娘還精致,眼角一抹淡淡的嫣紅襯得他容顏有幾分昳麗。

楚燈覺得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把重要的一些書裝進了自己的儲物袋,順便扔給景故一本關于傀儡術的書,讓他自己先琢磨。

然後他就帶着兩個倒黴孩子和一只貓上路了。

臨走前景故和桑十一去客棧跟掌櫃道了別,掌櫃本想送景故一兩銀子,景故沒收。

張嬸帶着兒子來送他們,這個寡居的婦人淚眼汪汪地看着桑十一,囑咐他此後要好好保重。

他們雇了一輛馬車,一直往南走去。

楚燈說,他們要去陽京,那裏臨海,也是大陸上唯一能去三島的地方。

蓬萊跟方丈和瀛洲不一樣,每年都有一次對大陸開放的機會,蓬萊的門派弟子會被派來接大陸上的人。

而那船票,一般來說都是由皇室控制,每年二十張船票,能去蓬萊的都是皇室子弟。

畢竟機會難得,若有幸被“仙人”看中,可就不是凡人了。

楚燈當年來大陸是禦劍,如今卻不能就這樣回去,一定會被發現。

他只能前往陽京,那裏是帝都,他應該能搞到幾張船票。

這一路上,桑十一非常讓人省心,倒是景故那兔崽子,精力太過旺盛,問題太多,楚燈被他擾得煩不勝煩。

然後楚燈就把景故丢給桑十一,讓他折騰自己徒弟去了。

Advertisement

楚燈就納了悶了,景故不是有心疾嗎?也不見他犯一回消停幾天,怎麽就這麽鬧騰呢?

一個月的日夜兼程,他們終于到了陽京。

很明顯桑十一和景故都沒見過世面,只不過桑十一得益于楚燈的多年“教導”,沒景故鄉巴佬得那麽明顯。

不過陽京的繁華還是狠狠地震顫了少年的心靈。

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池也看過不少,卻從未見過如陽京般繁華的地方。

街邊商鋪林立,來往行人甚至沒有穿布衣的,周邊建築稱得上雕梁畫棟,街上甚至沒有叫賣的小販,入目之處,皆是有序的繁華。

楚燈似乎很有先見之明,在入城之前便換上了一身綢緞衣裳,雖然仍是青色,卻有了幾分貴公子的意味。

似乎是為了顯出自己的身份,楚燈居然戴上了白玉冠。

相比之下,桑十一和楚燈就像是他的小仆人,粗布衣裳,頭發僅用一根布條紮起來,跟楚燈那一身騷包的打扮簡直沒法比。

“走,帶你們去買衣服。”楚燈又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把折扇,“啪”地一下打開,一邊搖一邊在前面引路。

他應該來過陽京,對這裏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很,桑十一和景故只能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說是買衣服,楚燈卻把他倆帶到了一處靜谧的府邸。

他上前敲了敲門,門立刻被打開,裏面的人一見楚燈,立刻畢恭畢敬地将他迎了進去,口中喚道:“楚先生。”

“打擾了,王爺在嗎?”楚燈笑眯眯地走進去,桑十一和景故雖驚詫楚燈居然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卻不得不跟了上去。

“帶他們去換身衣裳。”楚燈知道了他口中的“王爺”在什麽地方後,吩咐後面迎來的管家。

桑十一和景故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帶下去換了身衣裳,再被領到後花園。

楚燈正和一個白衣男子坐着喝茶閑聊,琉璃化作人形,正一手一個點心往嘴裏塞。

那男子看上去已是中年,眼角有些細紋,似乎帶着笑意,看上去儒雅溫和。

“我徒弟,桑十一。”楚燈見他們過來,指着桑十一給那王爺介紹。

他又指着景故:“我師侄。”

那王爺奇道:“若我沒記錯,你只有一個師兄吧,不是死了麽?”

楚燈:“這孩子是他的遺物帶進門的,我便替他收了這個弟子,想來他九泉之下得知,也不會怪我。”

他這才給桑十一和景故介紹:“這是大夏的恒王,顧銘,你們可以叫他銘叔。”

“我可擔不起這聲‘叔’。”顧銘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幽幽地道:“你這次的來意我明白了,不過我看不必浪費船票,瀛洲那邊來了個人,我想你該見見。”

“誰?”楚燈直覺是個自己一時半會兒不想看見的人。

“你師兄的大徒弟,周山季,如今人就在皇宮之內。”顧銘觀察着楚燈的反應,果不其然看見他變了臉色。

楚燈聽到這個名字,手一抖,茶水抖出幾滴。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你來的時候,我就給皇宮內穿了消息,如今他應該快到了。”顧銘又給楚燈補了一刀。

楚燈再說話,語氣已經帶着些咬牙切齒:“顧銘,你我交情雖不算深,你卻也犯不着這麽坑我吧?”

不就跟你讨幾張船票嗎?朋友還做不做啦?

楚燈立刻讓管家把景故和桑十一帶下去,桑十一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楚燈一眼。

楚燈的表情從未那樣凝重過,幾乎有種如臨大敵的嚴肅。

桑十一回過頭來,看着了身邊的景故一眼,着小子雖比自己大一歲卻比自己矮了半個頭,他忍不住在景故頭上揉了一把。

“幹什麽你?”景故懵懵地看着桑十一。

“你大師兄要來了,開心嗎?”桑十一問道。

“我都不認識他,開心什麽?”景故莫名其妙地看着桑十一。

桑十一還想說什麽,迎面走過去一個男人,黑衣如墨,五官俊美非凡卻神色嚴肅,眼神輕飄飄地從桑十一臉上掠過,卻猛地停頓下來。

桑十一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眼神,只覺得如刀一般,在他臉上寸寸描摹,仿佛要透過這層皮肉看穿他的靈魂。

可他不認識這人啊。

桑十一來不及細想,男人就突然停下來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桑十一下意識地回答:“桑十一。”

男人皺了皺眉,卻沒過多詢問,匆匆忙忙地走了。

男人正是周山季,本來聽說楚燈在這裏,是懷着興師問罪的心情,在撞見桑十一後就變成了急不可耐的質問。

他一見着楚燈,就單刀直入地問:“桑十一是誰?”

楚燈神色一頓,有些複雜地看着他,又看了顧銘一眼,顧銘會意揮手讓周圍的人都退下去。

直到周遭只剩他們三人,楚燈才慢悠悠地伸出一根食指沾了兩次茶杯裏的水,在光滑的大理石桌上寫了一個字:祈。

周山季如遭雷擊,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震驚伴随着狂喜,他上前一把揪住楚燈的衣領:“他,他是......”

楚燈嫌棄地拍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他若不是,你以為我為什麽這麽多年不回去?”

“我以為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回過神來,周山季一如既往地嘲諷楚燈。

可這次楚燈居然沒有跟他見面就掐,反而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領坐下來,語氣有些嚴肅:“不要告訴十一。”

“你要讓他一輩子都認為自己沒有父親嗎!?”周山季不明白。

楚燈:“周山季,你不是不清楚他父親是怎麽死的!”

“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你!”

“當年的事我縱然有錯,可以我的修為如何能殺得了師兄?你在瀛洲這麽多年,就沒有察覺到蛛絲馬跡?師兄身上當年分明被人做過手腳,你也參加過那次大戰,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周山季壓抑地咆哮着,“若是我不知道,你以為你可以平安出瀛洲?”

楚燈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狠狠地将茶盞擱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師兄當年将魏紫師姐托付給我,我找到師姐時,她已經奄奄一息,臨死前告訴了我十一的下落,我找了那孩子整整八年......”

“楚燈,你現在要怎麽做,帶他回瀛洲認祖歸宗?還是隐瞞這個身份到死?”

“我要回瀛洲,帶他修煉,查找當年的真相,到底是誰在師兄身上做了手腳。”

周山季深吸了一口氣,甩手丢出兩張船票:“為了不讓人察覺出異樣,你就帶着他上船吧。”

楚燈的神色卻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一旁的琉璃見了船票,伸出三根粘着點心屑的手指:“三張才夠,你剛剛來的時候沒看到還有個孩子?”

周山季回憶了一下:“你是說跟在十一旁邊的那個?”

琉璃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大大的眼睛裏帶着嫌棄,仿佛在說:“不然呢?”

周山季:“那孩子是誰?”

楚燈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你師弟。”

“我師尊到死都只有我一個徒弟。”

“你師尊留下的木球我一直讓十一帶在身上,那孩子偶然接觸了木球,竟能以木球為媒介使用初階傀儡術,且他能清晰看到木球裏完整的木偶,是個難得的天才,我便替你師尊收下他。”楚燈解釋道。

周山季想了想,“沒事找事!”

“你師尊九泉之下有知定會開心。”楚燈不顧周山季的态度,樂呵呵地看着他:“這孩子以後就交給你了,好好教他。”

說完,也不管周山季什麽反應,楚燈迅速溜走去找桑十一,将周山季一個人留在原地。

周山季憤然坐在顧銘面前:“你找我除了楚燈在此,還有什麽事?”

“此次陛下令太子随往蓬萊,仰仗仙長多多照顧。”顧銘起身作揖。

周山季:“凡人就是麻煩,知道了,十日後便啓程。”

他似是不耐煩,卻又想留下來看看桑十一,思量片刻,還是出了王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