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化蛟

滄州一富戶,素喜出游,或止宿山寺,或春臺賞花,數日始返。

某年于鄉間小宅避暑,攜獨子,名王柳,年十七八,貌頗清秀。王柳亦好游,一日獨行,途中遇柳林,忽隐隐似有雷聲,恐風雨将至,故急走爾。

時天色晦冥,見一物自東而西,似蛇似魚,然四足張開,鱗須俱全。忽飛下,聲如霹靂,王柳驚而仆地,震栗失魂。未幾,其乘風雨去,杳杳無蹤。王柳伏不敢動,良久,方起身,唯地上餘蜿蜒之跡,又有片鱗。

旋而神定,王柳拾而視之,即記其與幼時所見畫圖同,疑為蛟鱗。遂藏于懷,自歸去,他人不能知也。

至薄暮,風雨大作,富戶本邀友共宴,不得已而止。王柳亦早早睡去,寂然無聲。及夜半,雷聲漸息,便夢一蛟,遍體烏黑,似先前所見。懼而站定,則被其尾纏繞己身,不能脫。雖陷夢中,仍覺黑鱗堅硬如冰。然以手按摩之,不痛。而蛟馴甚,以身摩擦王柳,如玩珠玉。

半饷,即飛去,王柳亦驚醒,唯懷中片鱗熒熒。

後數日夜間,辄夢蛟張牙舞爪,騰空而來。漸不懼,任其以尾裹身,又撫長須。蛟狀若舒快,爪亦微張。王柳心竊訝之,戲言道:“通人語否?”言訖,蛟輕齧其手,垂首,似知其意,只張口不能言。

愈以為奇,猶記幼時聞村中老叟言:“蛟生湖澤,非歷劫不能為龍。”今遇蛟,便深信不疑。

秋初,随父返,然蛟亦循夢至。不知其真身在何處,唯安寝,有感而已。漸覺其形幻變,或縮小數寸,或長尾曳地,或頭隐沒霧中,或生雙足似人。竟不似蛟,以怪稱之亦可。又嘗輕咬王柳咽喉,使不敢動,再以尾盤繞腿間,情甚狎。

時王柳身卧床上,已癡迷,不知夢耶?真耶?只不能醒。然被中蠕蠕,似有物覆其上,與之淫戲。

見不拒,蛟愈喜,便爪裂其衫,傾身而入。王柳受之,初劇痛,不能忍,大呼乞命。蛟爪按王柳雙肩,搖首曳尾,遂傾身,乘勢又進少許。

未久,王柳亦情動,促身就蛟,以手攬其軀,雲:“此快活非常,吾其死矣!”

及曙,蘇,覺兩腿打戰,肚腹微凸,蓋其洩物蓄于體內,尤為飽脹。“真也!非夢也!”王柳撫腹而吟,方知蛟昔日徑入夢中,今亦以真身與己交。幸仆從數人在屋外,未聞半點呓語。

又旬日,夜大雷雨,閉戶展被獨眠。往往身無寸縷,昏昏似醉,則一蛟悄然來,伏而淫之。既而白晝,仍似夢非夢,其父不知兒與蛟狎,疑為鬼所迷,請道人至。然朝夕作法,風雨不息,亦不見怪出。蓋蛟無形無質,或隐沒衆人眼中,唯王柳得見。

其父诘,則不答,唯垂首低泣。漸腹凸起,竟如女子有孕,期年而疼痛難當,冥然欲死。只見滿室雲霧,驚雷乍響,一小蛟自王柳腹中飛出。初時小,不及人掌心,少頃變大,張牙舞爪,于梁上盤旋數次,忽墜地為一雪白嬰孩。其父大驚,忙抱持懷中,視之,眉目如畫,無一處不與王柳相似。

既而屋外雷聲大作,狂風驟雨,有一烏衣人緩步入內,衣衫全然不濕。時左右仆從皆迷,不省人事。

其父驚懼,連聲喝道:“汝何人!”

則烏衣人行來揖曰:“吾蛟也,昔日與汝子有緣,今歷劫歸,故來迎娶。”言畢,口吐一珠,閃爍生光,徑飛去,沒入王柳額前。

未幾,王柳嗚咽而醒,見其立于側,張口便喚“夫君”,一如夢中。又見父懷中幼子,愈喜,轉而蹙眉:“吾傾慕蛟久矣,今得一子,自知毫無廉恥。然情不能禁,望父成全。”遂跪地叩首,涕淚如雨。

登時語塞。良久,其父聞嬰孩啼哭,又見烏衣者美甚,恍如仙人,終長嘆:“汝癡兒也!”遂不阻。

自此擇日大宴賓客,二人成婚,兩廂和美。及其父六十得疾死,王柳大恸,則盡散家資,濟貧救苦。再數日,聞屋外雷聲轟轟,忽與兒化蛟,盤旋而起,旁一金龍護持,同飛入天邊,轉瞬不見。頃時,風雨俱止,城中人皆見此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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