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遲漾是一只兔妖,她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但她知道自己開靈智三百多年了,但那只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意識,還沒有記憶,所有一切都是一片混沌。等她成精後,并不會記得開靈智初期的事。

而她真正有了記憶,成了精是在四十年前。

對于動物精怪來說,開啓靈智兩百多年後才真正成精的例子很少很少,一般開啓靈智後,就會下意識修煉,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精。但不知為什麽遲漾的修煉之路一直不太順利,在開啓靈智之前,還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磨難。

遲漾經歷了開靈智前漫長的磨難,又經歷了兩百多年的混沌期,終于在四十年前成精了,可以化成人形,擁有了記憶。

可是,就在她化成人形的一瞬間,還來不及在偉大的妖界有何建樹,甚至還沒跟一同玩耍的兔子嘚瑟自己成精了,就被一道天雷咔叽劈死了。

四十年前,她第一次化成人形,只在人間待了不到兩分鐘,就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

那段經歷非常痛苦,烈火灼燒,神志模糊。不過很奇怪的是,即使痛苦到意識模糊,她還是能很清晰地記得,在她臨死瞬間,透過雷鳴電閃,隐約看見一個男人趕過來了。

她當時已經很虛弱,而且天空雷劫不斷,所以沒辦法看清男人的樣貌。但她卻能感受到,男人似乎非常悲傷,那種情緒幾乎能感染她,讓她莫名跟着難過。

現在想起當時那一瞬間,遲漾還覺得胸腔盈滿一股莫名的酸楚。

到底是什麽人?

遲漾在腦海裏搜索半天,卻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記憶。

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後,遲漾殘碎的魂魄到了地府。

她原以為地府會陰雲缭繞,死氣沉沉,常年不見天日,耳邊淨是摧毀人心智的鬼哭狼嚎。可事實上,地府除了光線稍微暗淡點,其他地方居然跟人間無二!

到了鬼門關外,有穿着制服的鬼差過來接她。鬼差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點也不吓人,穿着規規矩矩的制服,看起來像個停車小弟,不過滿面愁苦,嘴裏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麽。

等鬼差走近了,遲漾才聽清,原來在背英語!

鬼差見到她,小眉毛皺着,用蹩腳的中英文說道:“please快點,我的English筆記還plete。”

遲漾:……

遲漾一路聽着中英夾雜的各種短句,跟着鬼差前往鬼門關大廳報道。

進了大廳,鬼差替遲漾領了個號,把號牌給遲漾,讓她在大廳等着叫號,辦理好手續就能進地府了。

鬼差交代完,中英交雜着接了個電話,又要去鬼門關外領新亡靈進來。

他嘟嘟囔囔罵了一句:“fuck他uncle!”

遲漾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艹他大爺”,整個魂兒目瞪口呆。

遲漾領到的是32號,不過前面只有三個排隊的了,不得不說閻君将地府治理挺好,大家井然有序的,當然,這多半是出于辦事大廳外下的結界。沒有一個魂兒能逃出結界,只能乖乖辦手續。而且大廳裏還有不少鬼差在來來往往巡查。

遲漾是個兔妖,不管有沒有記憶,都極其膽小,這是生來的天性。她不敢像其他亡魂那樣,在大廳裏走來走去,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等着叫號,不過也止不住好奇,眼珠偷偷轉來轉去,四下打量。

沒多久,就叫到了32號在二號臺辦理。

遲漾攥着自己的號紙,乖乖巧巧走到了二號辦事窗口前,對着辦事鬼差露出了一個笑。

除了個別一心尋死的,大多數亡魂都帶着怨氣,鬼門關辦事處的鬼差們天天面對這些怨氣沖天的亡魂,心情自然不太美麗,一個個皺皺眉,兇神惡煞的,好像一張嘴就要罵魂。

二號辦事員,原本擰着眉,滿臉兇相,此時一擡頭,對上遲漾暖融融的笑,心頭就像驟然流過一股清泉,帶走了所有煩悶焦躁,緊擰的眉頭也松開了。

他甚至不自覺笑了一笑,只是血盆大口一咧,有些駭人。

“你先把基本資料填一下。”

他抽出一張表格,遞給保護結界外的遲漾,聲音都不由溫和了很多,吓得他隔壁的辦事員哆嗦了一下。

遲漾按着表格填完信息,然後遞了回去。

辦事員接過去,低頭檢查表格,只看了片刻,剛還柔和的表情突然就凝重了起來。

他看看遲漾又看看表格,疑惑道:“兔子精?剛成精就被天雷劈了?而且生前沒有作惡?”

面對辦事員驟然嚴厲的質問,遲漾有些緊張地抿起了唇,拘謹地點了點頭,小小聲解釋:“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辦事員遲疑了片刻,讓遲漾稍等,自己找出一張紙,刷刷寫了幾行字,然後将紙揉吧揉吧,團成一個球,扔了出去。

紙團居然沒有掉下來!而是飛出了辦事處,很快飛遠了。

一般來說,沒有做過大惡的生靈是不會受到天罰的,而且遲漾剛成精,應該什麽都做不成,并且辦事員十分主觀的認為,長得這麽可愛招鬼喜歡,怎麽可能作惡呢?

這事多半有問題,曾經也有天雷劈錯對象的事發生,大家都忙嘛,能理解。不過這種被劈的生靈是不會歸入地府,天道會對其作出補償。

辦事員覺得遲漾肯定是屬于這種情況,那麽這就不是他能處理的了,所以傳信通知了閻君。

遲漾等了沒多久,閻君帶着判官就到了。

閻君看起來大概四五十的樣子,西裝革履的,長得比較接地氣,像個鄉鎮企業家。判官跟他年紀差不多,細皮嫩肉戴副眼鏡,頭發梳得十分光溜,蒼蠅上去會打滑,書生氣濃重。

兩人見了遲漾,并沒有第一時間沖過來,而是在不遠處打量了一番,低聲交談幾句,閻君率先走了過來。

他已經從辦事員寫的紙條裏得知了具體情況,他第一時間就找判官去确認,是不是劈錯了。

但判官從天道處得到的答複是沒劈錯,确實是她。

兩人見到遲漾的時候也有些詫異,兔子精因為天性所致,膽小怕事,很少會鬧幺蛾子,只會勤勤懇懇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兔子精遭天罰,還是少見的,加上遲漾是剛成精,在沒成精之前,就是只連意識都混沌的小兔子,能鬧出什麽花呢?

兩人很是疑惑,但已經确認沒劈錯,應該是不會有問題。

不過既然确認沒劈錯,那麽這個小兔精的魂就歸地府所有了。一般來說,精怪死後,魂魄要麽煙消雲散,化成靈氣精華再次融入天地見,要麽被其他精怪吃了增加功力,像遲漾這種,被天雷劈,還沒魂飛魄散,最後被歸到地府的魂魄,真是極少見的。

而且她恰好現在地府有難之時,閻君覺得,這就是天意,是拯救地府的契機所在,而眼前這只兔妖就是命定之妖。

“你就是遲漾啊?”閻君堆了滿臉的笑。

遲漾有點懵,眼睜睜看着閻君一分鐘換了十多個表情,最後堆出了滿臉的笑。

她遲疑地點了一下頭,“我是。”

“來來,好孩子跟我過來,不用辦手續,我直接帶你過去。”閻君大手一揮,就做了主。

遲漾省去所有流程,跟着閻君和判官進了鬼門關。不過他們沒将她帶去奈何橋,而是拐個彎去了閻君府。

閻君府也極具鄉村企業家風格,四合院造型,小二樓大院子,院裏種滿彼岸花。

閻君帶着遲漾進了大廳,安排她坐下,自己往大炕上一坐,雙腿一盤,撚起兩粒花生米往嘴裏放,開始訴苦。

地府的情況确實跟黑貓說得一樣,政治鬥争也是異常激烈,不僅黑白無常想拉他下馬,孟婆也有二心。閻君的日子不好過,別看他是老大,每天喝酒吃花生米很悠閑的樣子,其實睡覺都不敢閉眼睛。

“雖然現在情況算不上多好,但好歹吃皇糧的,餓不死。哪天要是下了馬,讓我去抓鬼混,對不起,幹不了。”閻君說着,非常慈愛地拉住了魂魄遲漾的手,語重心長道,“您這是貴客,剛成精就被劈死的,一只手都能數過來。成了精的,要是死了,大多數被上面收走,各有安排。所以我覺得你絕非常妖,你可得幫幫我!”

遲漾完全懵的,不知道閻君在演哪一出,但她總結了一下,就一句話:我看你這兔妖骨骼清奇,很适合幫我幹點活兒。

她很想拒絕,但掙紮半天,還是小小聲問:“幫、幫什麽?”

閻君一改不正經模樣,嚴肅了起來,大致将事情解釋了一番。

原來前段時間地府預測員預測到了四十多年後,會有一大批冤死亡魂湧入地府,數量過萬,而且是一夜之間湧入。這種大規模的亡魂湧入,會給地府帶來極大動蕩。而且這種情況也太過異常了,即便是天災戰争,一夜之間死數萬人的情況也很少發生。

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黑白無常很容易就能找到借口把閻君拉下馬。閻君這幾天一直在愁這件事,想要瞞着其他人,渡送一個靈魂去四十年後,幫他阻止這場浩劫,但一直沒找到合适魂選,而遲漾就在這時出現了。

閻君語重心長:“身為閻君,在我任職期間,肯定不能讓這種動蕩出現。”

遲漾只是一個新來的魂魄,完全處于懵逼狀态,小心翼翼解釋:“但是我也沒辦法呀。”

閻君苦着一張臉,原本就有褶皺的臉,現在直接皺成了多褶包子。

“你是我任職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到剛化形就被天雷劈碎魂魄的精怪,我覺得你肯定骨骼清奇。”

“我魂魄碎了。”

“但沒有灰飛煙滅,”閻君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被天雷劈,魂魄居然沒有消散,我覺得你是個魂才!”

遲漾:……

閻君鄭重其事地承諾:“你只要幫我這個忙,我可以讓你帶着前世記憶,回到天雷降下前,這樣你也許就可以躲開天劫。”

遲漾修煉了數百年年,一朝化形就被劈,所有努力毀于一旦,肯定不甘心,她有些動搖。

閻君繼續循循善誘,“你要做的很簡單,我會送你去三十年後,你想辦法阻止這場浩劫就行了。”

“我得知消息後,派鬼差繼續追查過,發現多年後的那場浩劫是個叫姜硯的半妖帶來的。而他之所以做這種事,是為了一個叫虞可的人。但具體是為了什麽,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預測未來之事,已經是逆天而為,能得到這點信息,可能也是上天垂憐我。”

閻君說着,遲疑了好一會兒,看着遲漾滿臉的單純,實在不忍心瞞她,艱難地說出實話:“我們費了很多精力去查這個叫姜硯的半妖,但是居然查無此妖。姜硯應該是上萬歲的大妖怪,但無論人間、妖界、地府甚至天界,都沒有他過去近萬年的消息,只知道他是近幾十年出現的,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也不知道在這之前他在做什麽。但可以确定,他既然能一夕間殺掉數萬人,實力肯定十分強悍。”

遲漾差點哭出來: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憐且成精就被劈的兔子精,為什麽要跟這種實力強悍可以橫掃妖界的大妖怪抗衡呢??

作者有話要說:  姜硯:聽說你要跟我對着幹?!

慫唧唧遲漾: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沒有,你別瞎說……

遲漾還沒解釋完,姜硯同學已經躺床上了:別慫,正面上。我不動,讓你動。

遲漾:????告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