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姜硯看着白白軟軟的小妖怪趴在自己桌上,可憐巴巴地說想讓自己收留她,自尊心簡直得到了空前的滿足。
但他是個占山為王的大妖怪,該有的排面不能丢,他努力壓制着上揚的嘴角,故意板着臉問:“為什麽?”
提出收留這個請求,就已經用盡了遲漾所有的勇氣,而姜硯此時冷冰冰的反問讓她恨不得立即退縮。
她用力握了握拳,給自己再注入些勇氣,按着之前想好的那樣說道:“你知道的,最近很多精怪出沒,不太安全,我的修為不太高……”
“是不太高嗎?是極其菜。”
遲漾:行叭,你開心就好,不用管我。
“而且好像很多精怪都喜歡吃兔子,我有點害怕。”遲漾說着,癟了癟嘴。
她心裏盤算着小九九,人就軟軟地趴在姜硯桌子上。
姜硯看着她,有些不明白,怎麽有些妖怪化了人形了,還是一副可憐巴巴被抛棄小動物的模樣?就像遲漾,現在趴在他桌上,雖然是個軟糯的小姑娘,但看起來完全像一只又慫又可憐的兔子。
姜硯不是什麽好心妖,大腦跟他說,兔子跟你有什麽關系?要死就死吧,沒被晦氣玩意兒勾走,也得被哪裏蹿出來的阿貓阿狗吃掉……但是一見到小妖怪這副軟乎乎的模樣,就覺得挺舒坦,而且弱唧唧的,讓他忍不住想要戳一下。
理智和本能,那真是兩道平行不交錯的直線。
姜硯的目光停在遲漾的臉頰上,鹹魚趴的姿勢将她臉頰擠起來了一些,看起來白嫩柔軟。
“收留你,我有什麽好處?”姜硯說得可一本正經,好像盯着別人臉看的并不是他。
遲漾雙眼霎時亮了,立刻直起身,喜氣洋洋看着他,“我可以幫你寫作業呀!”
姜硯面無表情勾勾手指,“過來。”
遲漾湊過去,認真看他。
姜硯一字一頓道:“你仔細看看,我像是在意那種東西的人嗎?”
“那你想要什麽?”遲漾喪氣地垮下肩膀。
姜硯懶懶往椅背上一靠,兩根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輪流敲着,咔噠咔噠響。
“暫時沒想到,等想到了告訴你。”
“哦,”遲漾蔫了吧唧應了一聲,過片刻,反應過來,整個人往前一撲,姜硯的桌子随着晃,“你同意啦?”
姜硯挺嫌棄地摁摁桌子,免得又被她撞飛,“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力道?”
“好。”遲漾不好意思地笑,模樣又甜又軟。當了十六年單純的人類,已經讓她習慣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一時忘了自己是兔妖。
姜硯:大家都看見了,不是我誘拐她的,是她自己來的啊。
姜硯看着遲漾眉開眼笑的樣子,微勾了一下嘴角,也沒再多說什麽。他人往後一靠,從桌洞裏掏出一張紙,随便抓了一支筆,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
遲漾雙手扒着他桌子,好奇的一個勁偷看,但姜硯的字跟他的發型一樣,十分狂放不羁,完全辨認不出來,遲漾都有點懷疑他以前是不是當過醫生。
“你在寫什麽?”遲漾伸着頭往那邊看。
姜硯寫完,将紙拍在桌上,笑得特別欠揍:“給,家長的退宿舍申請。”
遲漾:……要臉嗎?
“你占我便宜!”遲漾氣呼呼往後一退,偷偷摸摸白他一眼。
姜硯也不生氣,人往前湊,配合她的身高,彎了腰,與她視線平齊,說得特別真誠,“難道現在我不算你的監護人?”
講真,在妖怪的世界裏,兩人這種關系,甚至比監護人關系更親近。小妖怪既然尋求大妖怪庇護,那就必須對大妖怪唯命是從,別說一張申請書,小妖怪的生死都該交給大妖怪決定。
遲漾無話可說,但仍擋不住她在心裏把姜硯老妖怪罵一萬遍。
她回過頭,自己趴在桌上生悶氣。
不要臉的妖怪姜硯還在後面嘴賤:“申請書說服力不夠。晚上我給老師打個電話,就說是你爸爸。”
遲漾:你夠了!
遲漾氣勢洶洶扭過頭,準備一把拍在姜硯桌上,但一看見他,頓時又洩了氣。兇不了他了,這輩子都兇不了。
姜硯眼睜睜看着小兔妖的妖氣突然大盛,但只片刻就消失了,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是那種開懷大笑,整個人燦爛的像顆小太陽。
遲漾看着小太陽笑得前俯後仰,好半天沒動,腦子裏冒出一句話:大妖怪笑起來可真好看呀。
遲漾一直覺得,像姜硯這樣的無敵大妖怪,大概是十分有錢的,畢竟活了這麽多年,不說投資地産倒賣古董,他就是勤勤懇懇掃大街,憑着漫長的歲月積累,也能掃成個首富。
她萬萬沒料到,姜硯同學是真的窮。
姜硯住的地方靠近郊區,外觀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兩層小院子。不過遲漾找回兔妖的記憶後,五識都恢複了精怪該有的敏銳,她一靠近小院子,就感受到了雜亂又濃郁的妖氣。
姜硯大妖怪真的十分嚣張,完全不用任何陣法斂住妖氣,就大喇喇任由院子裏妖氣沖天,感覺是在跟其他大妖怪或除妖人叫嚣:看,姜硯的地盤在這裏,有種的就來。
遲漾站在院子外打量了一下,就聽一邊的姜硯半點沒正經,慢悠悠開口:“我是真的窮,開房的288你就不考慮AA一下嗎?”
這個人……不對,這個妖張嘴就瞎說,遲漾噎了一下,抿抿唇,正準備開口,卻聽見身後響起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遲漾修為低,剛才并沒發現有人靠近,而姜硯早發現了,但是他無所謂,反正一直臉皮厚。
發現有外人在,遲漾的臉瞬間就漲紅了,剛才種勁爆的對話,外人聽見的絕對要誤會的叭。
她想要解釋,頂着一張粉紅的臉,慌慌張張回頭,看見兩人身後站着的是個挺好看的男人。
男人大約三十出頭,看起來非常精神,穿着半舊不新的西裝,收拾的很幹淨,黑短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鼻梁上還架了副金絲框眼鏡,腋下夾着個公文包。
姜硯的爸爸?雖然有些年輕,但現在的人看起來總比實際年齡小,何況妖怪的年齡算法也不一樣。
遲漾暗暗咋舌,大妖怪的爸爸,應該是超級大妖怪吧?她不由地肅然起敬,挺直了小身板,神情都不由跟着嚴肅了起來。
男人神情很複雜地看了姜硯一眼,張張嘴,居然沒說出話來。
這種情況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當父親的聽見未成年的兒子說開房的事,心情肯定比較複雜。
不過,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複雜,甚至還帶了點審視的味道,最後竟皺起了眉。
遲漾對上他的目光,驟然緊張了起來,像被誰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任由着男人打量。
但他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并不像打量“兒子女朋友”的那種眼神,反而更像“震懾犯罪嫌疑腰”的那種審視目光。
遲漾被他看得發毛,下意思縮了縮,往姜硯那邊躲了一丢丢的距離。
姜硯斜了一眼旁邊的小妖怪,臉色黑了一分,有些不滿,“喂,行了啊,我的兔子,你少盯着看。”
遲漾目瞪口呆:……這、這、這、這不太像對爸爸的态度呀。
她驚訝得都沒注意到“我的兔子”四個字,只小心翼翼注意着男人的反應。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神情有些凝重得看向姜硯。
姜硯輕動了一下鼻子,離得很遠他就聞到了,除了老耿的味道外,還有死掉的蛇妖味道、血腥味,這股血腥味裏沾了很淡很淡的兔妖氣味,像遲漾的味道。
“我知道你懷疑什麽,但不是她。”姜硯看看男人,又看看遲漾,非常誠懇地說,“因為她真的很菜。”
男人聽姜硯那麽說,神色終于放松了點,然後對遲漾笑笑:“兔子你好,我叫老耿,是姜硯養的狗。”老耿說完,有點憤憤地又加了句,“負責養他以及替他養家。”
讓自己的狗子養自己,這是何等的厚臉皮才能幹出來的事?
遲漾用略帶譴責的小眼神看向姜硯,但對上姜硯的眼刀,瞬間就慫了回來,對着姜硯露出一個十分不由衷的笑。
姜硯挑挑眉,輕笑了一聲,厚顏無恥道:“要我收留,就得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