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間房位于山莊西北角, 位置十分偏僻,已經接近山莊邊緣地帶了,走不多遠就是圍牆, 牆外是山野密林。
如果不是為了尋找碎片, 遲漾和姜硯也不會走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
這棟木屋跟其他客用木屋的風格一致, 只是面積更大,大概是其他木屋的兩倍。除此之外, 其他木屋都是類似酒店的房卡感應鎖, 這棟木屋除了感應鎖以外, 外面還挂了把老式銅鎖, 将屋門嚴嚴實實鎖住了。
顯而易見的, 孔航不想讓別人進去。
不過不管是什麽鎖,對遲漾和姜硯這樣的精怪來說, 都形同虛設。
兩人眨眼就進了屋內。
屋內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常,除了更大些以外,跟其他木屋并沒有差別。整個屋子類似酒店套間,外面是客廳, 裏面一間卧室,卧室裏一張歐式大床,挂着一些裝飾畫,套間內有獨立衛生間, 一切的設施布置都與酒店無二。
兩人四處查看了一番,卻沒有任何發現,這個屋子裏居然沒有一丁點的屬于遲漾的氣味。
那麽孔航身上驟然濃郁的氣味是怎麽回事?
遲漾百思不得其解, 她在卧室裏又轉了一圈,依舊沒有什麽發現。不過她總覺得這間卧室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然而說不上來是哪裏,并且因為沒有察覺魂魄氣味,她也沒有再深究。
尋找了半天都沒有線索,兩人不得不返回。
回到住處後,姜硯和遲漾将這一次的發現說了出來。
陸景骁和蘇笑笑也覺得孔航肯定是有問題的,那間房間也不簡單,但具體怎麽回事,也沒人說得出來。
這實在太奇怪了,孔航必然是接觸了魂魄碎片,身上的氣味才會變重,然而那棟屋子裏一絲一毫的氣味都沒有。碎片會藏在什麽地方?如果就在那棟屋子裏,氣息被斂得如此幹淨,持有者的能力恐怕不在姜硯之下。
為了避免被孔航看出來打草驚蛇,五人表面上還是像游客一樣,吃了午飯,稍事休息,下午就去泡溫泉了。
因為是大老板交代下來的,孔航接待他們也是極其殷勤,親自帶着他們去了溫泉中心。
為了情、趣,這裏的溫泉都仿野溫泉,全是露天的,男女浴場分開兩邊。
溫泉浴場的環境極好,綠樹環繞,散落的池子都掩在林蔭中,置身其中,既可以享受溫泉又可以親近自然,的确是件很享受的事。若不是心裏有事,确實可以好好泡泡溫泉放松一下。
然而五人此時沒有心情泡溫泉,但又不能讓孔航察覺,所以只能陸景骁留在男賓浴場,蘇笑笑和佘夏留在女賓浴場,遲漾和姜硯再度出去,偷偷跟蹤孔航。
蘇笑笑和陸景骁必須留下來,以便在有人察覺遲漾或姜硯不在時,能想辦法搪塞過去。
因為孔航身上沾染的兔妖氣息濃重了很多,出了浴場後,遲漾可以追蹤這股氣味找到孔航。
兩人從浴場出來,很快就追到了孔航,他正往西北方走,看起來又要去那棟房子裏。
遲漾和姜硯身為妖怪,跟蹤一個人類真的太容易了,沒多久就跟着他到了山莊西北角。
孔航走到屋子前,打開了門鎖,一點也沒有察覺這間房曾被入侵過。他的的确确只是個普通人類。
姜硯和遲漾剛才來過一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所以他們知道,這次不能沖動,只能靠孔航,暗中觀察他,看看将碎片藏到了什麽地方。
兩人矮身躲在木屋窗下,靜靜等待着。
突然,屋內迸發出一陣極為濃郁的兔妖氣息,遲漾和姜硯對視一眼:是碎片出現了!
兩人立即站起身,直接破門而入。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氣味就驟然消失。不僅如此,遲漾在破門而入後,并沒有進入想象中的房間,而是進入了一片濃霧之中。
遲漾瞬間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滿眼都是乳白色濃霧,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強穩住心神,喊了一聲:“姜硯?”
沒有任何回應,她的聲音似乎都被這些濃霧吞噬了。
遲漾頭皮發麻,整個人失去了思考能力,在一片濃霧中四處亂走。她沒有碰到任何東西,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好像被困在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濃霧之中,沒有來路沒有盡頭。
遲漾緊緊攥住手,用指甲摳住掌心,利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頭腦尚清醒,一直記得自己是沖進了一間房間內,如果這樣的話,她要朝着一個方向一直前進,肯定能摸到牆邊,然後在沿着牆一直走,肯定能走出去。
她這樣想着,便一步步在濃霧中前行。眼睛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用途了,滿眼都是濃白,時間長了,眼睛開始花了起來。她幹脆閉上眼,憑着直覺朝着一個方向走。
這個房子不大,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走到牆邊。然而遲漾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走到邊緣處,更別說摸到牆了。
這片霧似乎漫無邊際,不管她怎麽走,好像都沒有盡頭。
一切的努力都徒勞,所有的掙紮都白費,這種絕望十分可怕,似乎對什麽都沒了指望,了無生機,甚至連死都是一種奢望。
遲漾突然能體會姜硯被關在混沌域裏的感受了,這種無望和恐懼不斷折磨着你,痛苦沒有盡頭,比死還可怕。
長時間的心理煎熬讓遲漾的意識有點混沌起來,她已經無法感知時間流逝了,不知道自己在濃霧中度過了多久,也不敢睜開眼,一直面對這種濃白的物,很有可能讓她出現雪盲症。
她緊閉着眼,陷入黑暗之中,絕望感襲來,整個人像漂浮在空中。這種無助感讓遲漾開始有些呼吸困難,她大口喘息着,腦子裏越來越混沌,意識漸漸模糊,意志也在逐漸瓦解。
心跳逐漸加速,雙腿綿軟無力,遲漾直接摔坐在地上,意識正一點點消散。
然而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識的瞬間,腦海裏驟然閃現一道強烈白光,瞬間劈散了濃稠的白霧,她的整個意識随之就清明起來。
這種感覺十分熟悉,但她一時沒想起什麽時候有過這種感覺。
現在也不是多想的時候,眼前濃霧消散,整個世界都恢複清明,遲漾覺得渾身一松,大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覺得勉強緩過來。
“姜硯!”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姜硯,眼還沒睜開就喊了一聲。
“我在。”
低沉而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着,她手一暖,已經被姜硯幹燥溫暖的大手握住了。
遲漾感覺冰涼的手逐漸溫暖起來,整個人也随着舒服了不少,努力睜開了眼,入眼就是姜硯那張略顯焦急的俊臉。
遲漾還有些昏沉,長時間的昏迷也讓她有些不适應光線,視線比較模糊,她看着眼前的姜硯。微皺起的眉,緊抿的薄唇,神情中隐隐透露的擔憂,這一切讓她恍惚有種錯覺,似乎見過這副畫面。
但還是不一樣的,有什麽地方不同。
姜硯見她看着自己發呆,雙眼無神,以為她還沒有醒過來,心下一緊,有些力握住了遲漾的手,“遲漾?”
“啊。”她終于回過神,對着滿臉擔憂的姜硯露出了一個笑,“我沒事。”
遲漾這才發現,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裏。
剛才剛打開門,遲漾突然就愣在原地了,不動也不說話,雙眼都是放空的,整個人像木偶一樣,好像失去了靈魂。
姜硯發現異常,卻怎麽都叫不醒她,用盡所有辦法都不能讓她清醒過來,只能将她帶回來。
遲漾現在徹底清醒了過來,姜硯一直擰着的眉頭才松開。
剛才姜硯抱着遲漾回來時,整個人氣勢很不對勁,蘇笑笑看着,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姜硯身上這股暴戾的氣勢她只在姜硯得知蘇宴死掉時感受到過。
從進屋到遲漾蘇醒前,姜硯一言不發,周身氣壓極低。他只一直握着她的手,想用力,又不敢,那種小心翼翼的模樣,蘇笑笑從未見過。
她在一邊看着,心一陣陣抽痛,對遲漾的恨意簡直無法抑制了。妒狠讓她失去理智,她甚至等不及小巴蛇出手了,一心只想找一個姜硯不在的機會,親手了結這只兔妖。
剛才遲漾昏迷不醒時,她一直默默祈禱,就讓她這麽睡過去吧,別醒了,永遠別醒了。
現在見到遲漾醒來,她恨不得直接沖過去将遲漾撕碎。但她不能,她不能在姜硯面前露出一絲的不美好,蘇笑笑狠狠壓制着自己的沖動,神情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姜硯一心只關心着遲漾,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蘇笑笑。
而遲漾一直在想着剛才木屋裏的事,她現在清醒過來,立刻把自己昏迷後的經歷說了一番,不過刻意沒有提看見姜硯那一瞬間的熟悉感。
“那種劈開濃霧瞬間清明的感覺,我經歷過,”她頓了頓,想了起來,急切道,“是裴瑜!他曾經想勾我魂,就是這種感覺。”
她話一說出來,姜硯立刻察覺不對,“他勾你魂?”
遲漾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不過她瞬間想到了怎麽圓謊,“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他還沒得到消息,不知道我是得到了地府允許,回來收回魂魄碎片的。所以他以為我是孤魂野鬼,想把我勾回去。”
姜硯還有些疑惑,但當務之急是尋找魂魄碎片,所以也沒再深究。
另外,陸景骁剛好發現了端倪,也打斷了他的思維,“這麽看來,這次這個妖善于勾魂,或者是制造幻境。”
“那你能大致猜到是什麽妖怪嗎?”
九尾狐擅幻術,對這方面比較了解,陸景骁想了想,“除了地府一脈以外,世間還有很多可以蠱惑人心智的生靈,甚至有些并非生靈的物品在得到某種能力後,也能開啓靈智,蠱惑人心。最典型的是鏡子,也可能是書籍,也能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你們仔細想想,在那間木屋裏,有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
遲漾回憶着第一次跟姜硯偷進木屋時的情形,房間裏面自然是有鏡子書本的,但她覺得不是。當初她剛進卧室,就覺得卧室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但因為沒有氣息存在,所以沒有細想,現在她仔細回想,終于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遲漾睜大眼看向陸景骁,“畫是不是也有這種能力?”
“當然,歷史上的畫中仙可不少。”
姜硯被這一提點,頓時也想了起來,卧室裏有一幅畫,他當時看見那幅畫只覺得風格不搭,有些突兀。
果然,遲漾激動道:“那個卧室裏有一幅畫,是美人出浴圖!它是一幅水墨畫,跟山莊清新文藝的風格格格不入,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