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座橋

第32座橋

此刻穆惜顏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見到沈輕寒,她迫切地想要見到他,一刻都等不了。

她情緒激動,擡手拔掉輸液管,不顧衆人的反對一股腦跳下病床,激動萬分,“我的包呢?”

“哎哎哎,顏顏你幹什麽呢?”衆人如臨大敵,大喊一聲。

“什麽包?”賀蘭茵女士不明所以,一時間完全被整蒙了。

“雙肩包,我出車禍那天背的包。”穆惜顏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媽,我的包它在哪兒?快點把它拿給我!”

這麽一說,賀蘭茵這才想起女兒在堰山大橋出車禍的那天确實背了個黑色雙肩包,裏面裝了一大堆她的個人用品。人送去醫院以後,後面是交警把包還給家屬的。

當時她倒在出租車裏,流了好多血,雙肩包也沾了不少血跡。交警歸還後,賀女士特意把那包清洗幹淨,又把裏面的物品原封不動放進去,一直鎖在櫃子裏。

“顏顏,你先別急,包就在櫃子裏,我去給你拿。”賀蘭茵女士輕輕拍着女兒的肩膀,柔聲安撫她:“交警把包交給我,裏面的手機和錢包所有東西都在。你別急,媽媽這就給你拿。”

賀女士忙從櫃子裏取出那只雙肩包,“你看,我就說它在這裏。”

“給我!”穆惜顏一把奪過,拉開拉鏈,一股腦将包裏的東西倒在床上,手機、錢包、iPad、化妝包、筆記本,所有的東西都在,一樣不少。

在衆多物件中她還看到了那只精致木盒子,盒蓋上方的雕花傳神逼真。

她如遭雷劈,雙手頓時僵在半空中。

很快她的一雙手開始顫抖起來。她顫顫巍巍地拿起木盒子,費了好大一股勁兒才将盒蓋打開。毫無意外,裏面安靜躺着一支老式派克鋼筆,澄亮光潔,一如她出車禍那天沈輕暖交給她的那樣。

一瞬間,只一瞬間,穆惜顏的一顆心猛地刺痛起來,像是硬生生被人剜了肉,鮮血淋漓。

她記得很清楚這支鋼筆自己明明已經交給沈輕寒了,連同木盒子一起,物歸原主的。他就把它放在書房的筆筒裏。為什麽還會在她包裏?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裏不再是2009年,她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青陵,而沈輕寒又去了哪裏?

她的一雙手劇烈地抖動着,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木盒子。

謝思依站在一旁,疑惑非常,神色擔憂,“顏顏,你怎麽了?這支鋼筆哪來的?”

“這是沈輕寒的鋼筆。”她啞聲道,一雙手捧住臉,表情痛苦不堪。

謝思依:“……”

誰?

沈輕寒?

他的鋼筆?

這人不是早就已經去世多年了麽?他的鋼筆怎麽會在穆惜顏手裏?

穆惜顏不會想沈輕寒想魔怔了吧?

謝思依整個人震驚萬分。她來不及有所詢問,就只見穆惜顏放下鋼筆,轉頭拿起手機。

她摁亮屏幕。屏保居然變成了華為手機自帶的,她出車禍那天就是用的這張屏保。再也不是她和沈輕寒的合照了。

她點開相冊,裏面壓根兒就沒有這張合照。不僅如此,就連她在桃源山拍的那些照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明明記得在除夕那晚,兩人在院子裏放煙花。她拿出手機和沈輕寒一起拍了一張合照。她當時就把那張合照設置成了屏保。并用企鵝發給沈輕寒,要求他也換上。

為什麽會這樣?

她不死心,又去翻那本粉紅色的筆記本。她在沈輕寒家中記錄的所有筆記竟然消失不見了,一幹二淨。它仍舊停留在她出車禍前的那一頁。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2008年5月3日,重遇沈先生。」

「2008年5月4日,向沈先生借款人民幣伍百元整。」

「沈先生有秘密。」

「沈先生骨子裏是個善良的人。」

「2008年5月14日,和沈先生在一起。」

……

以上所有筆記,穆惜顏都可以在腦海裏準确無誤地回憶起,然而筆記本裏卻沒有了。

她從2009年回到了2019年,從桃源山回到了青陵,然而有關沈輕寒的一切卻全部消失殆盡了,尋覓不到半點蹤跡。

穆惜顏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她死死咬住下唇,整個人忍不住瑟縮顫抖起來。

***

穆惜顏蘇醒後,當晚她的父親穆長城就來了醫院。

在穆惜顏的印象裏,她這位向來頂天立地的父親從來沒有掉過眼淚。這次卻在女兒病床前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他緊緊握住穆惜顏手,一把鼻涕一把淚,激動萬分,嘴裏只會說一句話:“醒了就好,我閨女醒了就好。”

看到兩鬓斑白的老父親和老母親,穆惜顏的心裏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她啞着嗓音說:“爸媽,你們都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在這兒麽!”

“媽媽高興呀!”賀蘭茵女士眼眶通紅。

她本來都已經哭過好幾次了。見穆長城哭,她又忍不住掉眼淚了。

第二天一早,穆惜顏的助理崔沐沐和圈裏的幾個好友聽聞消息也趕來醫院看望她。

崔沐沐這姑娘淚點低,平日裏看個電影,但凡煽情一點的她就能哭個稀裏嘩啦的,用掉一大包紙巾。

這次穆惜顏劫後餘生,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醒,沐沐姑娘更是哭得一塌糊塗,眼淚蹭了穆惜顏一臉。她好容易才安撫住。

随後就是穆家和賀家兩邊的親戚,一個個都争先恐後地跑來醫院報道。

穆惜顏車禍蘇醒的消息很快被各大媒體捕捉到了。近幾日各個平臺都在大張旗鼓推送這一消息,恨不得鬧得人盡皆知。

穆惜顏見瞞不住了,只好在個人微博上公布。

@穆惜顏V:「死裏逃生,未來會更好!(筆芯)」

穆惜顏出道這些年,在圈子裏多少有點知名度。這條微博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她的各路粉絲就開始狂轟濫炸,紛紛送上祝福。她的名字在微博熱搜榜上挂了好幾天,熱度居高不下。

醫院很快就給穆惜顏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

賀蘭茵特地強調一定要重點檢查女兒的大腦和神經。女兒頻繁說胡話,她真的很怕女兒撞壞腦子,會變傻。

通過做全身檢查,穆惜顏身體的各項指标都正常,主治醫生祁主任通知家屬一周後可以出院。

一周後穆惜顏正式出院。

謝思依和崔沐沐一大早就到了醫院接她出院。

兩個姑娘分工明确。謝思依輕聲交代崔沐沐:“等會兒我帶着顏顏從後門走,你去前門引開記者。”

崔沐沐姑娘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交給我好了,保證完成任務!”

穆惜顏今天出院,如果不出意外,那些記者早就聽到風聲在醫院門口蹲點了。

父親去給穆惜顏辦出院手續。穆惜顏和母親站在一旁等他。

“表哥和嫂子今天要來嗎?”穆惜顏音色低迷,情緒看着不怎麽高,有些低落。

賀蘭茵告訴她:“你表哥本來是要來的,不過被我給攔住了。小雪難得休假,我讓你哥在家多陪陪她。”

穆惜顏點點頭,“這裏也用不了這麽多人。”

那些媒體應該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在醫院外面圍了很多人。不止醫院前門,連後門也被層層圍堵住了。

穆惜顏全副武裝還是被認了出來。攝像機狂拍不停,鏡頭在她面前使勁兒晃來晃去,閃光燈撲閃不斷。

“穆導,針對這次車禍您有什麽想說的?”

“穆導,今天出院您心情怎麽樣?”

……

記者舉着話筒一溜煙的擠過來,七嘴八舌,衆說紛纭。

這些人究竟說了些什麽,穆惜顏是一句也沒聽清楚。許久沒面對鏡頭,她還真有些不适應,手足無措,不發一言。

謝思依撐起一把格紋長柄傘,緊緊護住穆惜顏,替她擋掉鏡頭,“請多給我們家穆惜顏一點私人空間,謝謝大家!”

崔沐沐則買了水果和零食,在一旁招呼:“各位媒體朋友一大早就蹲在這裏,想必是累了,快來吃點水果……”

穆惜顏坐進車裏,揚長而去。

父母都商量好了,她出院以後就暫時住在母親家。賀女士離婚後就一直住在青陵。女兒跟她住在一起,她方便照顧她。

車子離開醫院,很快就上了堰山大橋。

整座大橋宛如一條騰飛的巨龍,威武霸氣地匍匐在浪江之上,氣勢磅礴,巋然不倒。兩排路燈整齊劃一地亮起,漢白玉的燈柱筆直沖天。昏黃古舊的光束自高處直直投射而下,白色的橋身瞬間被鍍上了一層金色,暗影重重。

中間三條車道,車輛川流不息。兩旁是非機動車道,三三兩兩幾個行人時不時經過。

天光半明半昧,細雨籠罩之下,更添幾分昏暗。

橋下江水流淌,濤聲陣陣。江面上遠遠泊着幾艘輪船,揚帆鳴笛,不絕如縷。

小車疾馳在大橋上,穆惜顏透過車窗,看到兩側路燈倏然而過,撒下一抹抹斑斓的剪影。

車子很快便駛到大橋最中央,那裏有沈輕寒的親筆提名,“堰山大橋”四個繁體字龍飛鳳舞,隽永蒼勁。

穆惜顏靜靜看着那四個字,胸口郁結,心緒複雜難耐,悵然若失。

她曾親眼看到過他提筆的模樣,他寫得一手好字,宛若游龍,筆力渾厚。

他的臉,他的神态,他的專注,有關他的一切都深深镌刻在她腦海裏,無法磨滅。她和他在同一間屋檐下生活過,他們曾親密無間,不分彼此。

記憶是那麽清晰鮮活,恍若昨日。

他親口對她說過,等她睡醒以後就将他的過去逐一告訴于她。她滿心歡喜,帶着期盼入睡。然而在她醒來那刻,一切戛然而止。沈輕寒這個人連帶着有關他的一切竟然都消失地無影無蹤,再也尋覓不到。

她絕不相信這只是她的一場夢。

穆惜顏不敢跟任何人說這些。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只會當她在說胡話。

見穆惜顏一直盯着大橋看,謝思依以為好友是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場車禍,觸景傷情。

她伸手攬了攬穆惜顏的肩膀,柔聲安慰:“顏顏,都過去了,別想了。”

穆惜顏心想過不去了,永遠都過不去了。沈輕寒和堰山大橋會永遠刻在她心底,一輩子都過不去了。

謝思依見她神色哀傷,似乎有厚重的心事,不忍她再胡思亂想,忙柔聲細語地說:“還沒那麽快到家,你先睡會兒。”

穆惜顏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句。随後便慢騰騰地閉上了眼睛,小憩一會兒。

或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匪夷所思,讓人傷神。穆惜顏也的确是累了。沒過多久就真的睡了過去。

坐在副駕上的賀女士翻出一條毛毯遞給謝思依,“依依,給顏顏蓋上吧,別感冒了。”

謝思依:“好的,阿姨。”

給穆惜顏蓋上毛毯。謝思依扭頭看車窗外的風景。

堰山大橋似乎很長很長,綿延升向遠方,總也沒有盡頭。

車子行在最中間一條車道,車輪滾滾向前,一刻不歇。

就在車子即将駛離堰山大橋之時,一輛黑色的林肯迎面駛來,馬力十足。

兩車交會的那一瞬間,一張年輕的男人的臉從眼前一晃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沈叔叔還是露了一下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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