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超市裏人多的讓方昭暮以為末日來臨。
很多貨架上都已經空了,每個人的購物車裏都塞得快溢出來,每個收銀臺後面都排了長隊。
方昭暮推了一個購物車,看到超市裏人擠人,就有點發憷,宋遠旬把購物車從方昭暮手裏接了過來,說:“跟着我。”
原本方昭暮離宋遠旬有幾步路,後來人實在是太多,方昭暮被擠得無法維持社交距離,便破罐子破摔和宋遠旬手臂碰手臂了。
方昭暮臨時來超市,沒列單子,他房子裏開不了火,只在麥片區站了五分鐘,買了大約十種不同的麥片,又去買了一堆零食和飲料。
宋遠旬就不一樣了,他買了很多開了火才能加工的食材,其中不乏方昭暮觊觎許久卻沒買過的。
方昭暮心裏很羨慕,假裝毫不在意。
“你就買這些?”宋遠旬問他。
方昭暮點點頭,宋遠旬眼神有點不贊同,不過也沒多說,倒讓方昭暮松了口氣。
他們買完沒瞎逛,就去結賬了,排了二十分鐘隊才出來。宋遠旬沒讓方昭暮提東西,讓方昭暮幫他把後備箱的門按開,都放了進去。
雪比他們進去時又大了些,密密麻麻地落着,方昭暮沒穿防風外套,雪一下鑽進他衣領。
上了車,宋遠旬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對方昭暮說:“發停課通知了。”
方昭暮“哦”了一聲,湊過來看,暫時停了周一和周二的課。
“周三不知道怎麽樣,”方昭暮想想,說,“停課什麽時候補啊?”
“不補。”宋遠旬說。
方昭暮想了一會兒,很糾結地說:“那還是少停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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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旬聞言好像是笑了笑,方昭暮餘光看到的。
宋遠旬沒往T校的方向開,他繞到市區另外一頭去了。方昭暮看着街景好像并不是回T校的方向,便問宋遠旬:“你還有別的要買?”
宋遠旬“嗯”了一聲,又不說有什麽要買。
坐別人車沒什麽發言權,方昭暮安安靜靜不說話了。過了不久,方昭暮發現宋遠旬開到了他很眼熟的地方,停在了一家店門口。
是方昭暮過生日的那天,他來排過隊的那家甜品店。
或許是因為暴雪要來了,也或許是因為開業有一段時間,這些花哨的甜點沒有方昭暮上次來時那麽受歡迎了,從透明的玻璃外看進去,店裏不過三五個人。
“你等一下,” 宋遠旬說,“我去買。”
他接着便要下車,方昭暮喊了他一聲。
宋遠旬重新看向方昭暮,将剛打開的車門帶上了,問:“怎麽了?”
“你……”方昭暮不知道要怎麽問,支吾半晌,拐彎抹角地問,“你自己吃啊?”
宋遠旬認真地看着方昭暮,方昭暮幾乎不敢和他對視,心裏迅速構思了幾種宋遠旬可能說的話,還分別配上了婉拒的臺詞。
“給你吃的。”宋遠旬選了最質樸的一種。
方昭暮就說:“不用,我不吃了。”
宋遠旬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去,方昭暮忽然有些慌張,他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呢,就又加了一句:“我也就生日會吃,平時不吃的。”
“是嗎?”宋遠旬說。
方昭暮剛想回是,宋遠旬又接着說:“我以為我們上次說定,回來帶你吃蛋糕,是因為你想吃。”
宋遠旬聲音很低,帶着生了病的幹啞。
方昭暮看着他,愧疚感無緣無故地冒了來。
“我說,你坐在車裏等,我去排隊,”宋遠旬說,“你說好。”
方昭暮喉口像被濕毛巾堵住了,心裏很酸很痛。因為他們确實說好了要來,不同的是方昭暮想要揭過,宋遠旬不想。
宋遠旬總在提醒方昭暮一個事實,燈已經開了。
他野蠻地在最短的時間裏反反複複把Andrew展示給方昭暮,野蠻地要方昭暮接受,Andrew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宋遠旬在說,每一個約定都是宋遠旬在做。
哪怕方昭暮不要,宋遠旬都要方昭暮把所有的細節全都重新過一次,再說不要。
方昭暮看着宋遠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片刻後,方昭暮很輕地問宋遠旬:“我說好了嗎?”
“你說了。”宋遠旬一口咬定。
方昭暮只好說:“那你去買吧。”
宋遠旬下了車,冒着雪走進店裏,方昭暮隔着車窗和店面的玻璃看他。
他在櫃臺前選購蛋糕的樣子好像在校驗超微量天平,嚴肅穩重、專心致志,方昭暮看得想笑,又很想哭。
方昭暮沒帶手機,看不了時間,但他覺得宋遠旬挑選蛋糕的時間比他校天平還久。
最後宋遠旬總算買了單走出來,提着一個包裝漂亮的盒子,繞過車頭,打開車門。
一股寒氣随着他沖進來,又融進熱烘烘的空氣裏。
“這家店,”宋遠旬把盒子遞給方昭暮,方昭暮接了過去,“口味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宋遠旬又說,“銷售說這個是招牌還限量,就買了這個。”
方昭暮拆開看了看,是個很好看的蛋糕,頂上堆了一大圈莓果,紅紅紫紫,看上去喜氣洋洋的。他又把盒子裝好了,放在腿上,說謝謝。
宋遠旬沒再去別的地方,安安分分把方昭暮送到他家樓下。方昭暮想自己提東西,宋遠旬沒讓,他說方昭暮拿個蛋糕開門就行,兩人就一起進去了,上了樓,宋遠旬把東西給方昭暮房門口,就要走了,也沒說要進門。
方昭暮看着宋遠旬咳着走了幾步,忍不住叫他:“宋遠旬。”
聲音很輕,但宋遠旬聽見了,就停了腳步,轉回身看着方昭暮,問怎麽了。
“你不吃蛋糕嗎。”方昭暮問宋遠旬。
宋遠旬說:“你吃吧,我不進來了。”
宋遠旬不是跟方昭暮客氣,他真的下樓了。方昭暮就在房裏把蛋糕拆了擺上桌,然後去窗口細開一條縫,想看看樓下的宋遠旬什麽時候走。
他等了十分鐘,宋遠旬的車都沒動。外頭雪不要命地下,車頂一層薄白。他不明白,宋遠旬既然不進門,那在樓下幹嘛呢。
方昭暮覺得自己像一臺即将被淘汰的老式計算機,在處理一項十分複雜的數據。
在特定的時間裏應該怎麽正确對待宋遠旬這件事情上,他處理了很長的時間,思考過程百轉千回,迂回曲折,但結果應當不至于錯的得太離譜。
方昭暮把窗關上了,輕手輕腳走下樓,走到底樓,他聞到一股煙味,又往前幾步,就見到宋遠旬背對着他,在抽煙,邊抽還邊咳了幾下。
外面天暗了,樓道裏沒什麽光,就算是宋遠旬,這麽躲樓梯間抽煙也挺不體面的。
“宋遠旬。”方昭暮叫他。
宋遠旬聽見方昭暮的聲音,立刻把煙丢地上踩滅了,回頭看他。
方昭暮本來想問他是不是豬啊,最後依然耐着性子說:“你幹什麽呢。”
“還不想走。”宋遠旬還很理直氣壯地說。
方昭暮覺得自己沒辦法留宋遠旬在樓下了,就說:“生病還要抽煙,你還不如來吃蛋糕。”
宋遠旬跟方昭暮上樓了,又一次走進方昭暮家門。宋遠旬可能和方昭暮的房子犯沖,或幹脆跟方昭暮本人犯沖,他剛背手把門關上,方昭暮家的燈啪一下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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