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陽光自電視臺那大片落地窗透射而來,在特殊的玻璃塗層隔離下不顯***刺眼,反而猶如自深深藍色海底仰望向天空,隐隐明亮,又沉靜神秘。
周錦初雙手握着咖啡杯,默默汲取杯身微燙的暖意,靜靜地望着窗外的連綿群山。
二十七歲了,工作也上了軌道,下一步,應該是和某個老實勤奮的男人***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階段了。
從小,她就被教導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寫功課,整理好書包,提前預習明天要教的課程,然後吃完飯後,寫評量,看一個小時的故事書,接着洗澡刷牙,上床睡覺,第二天早起,穿衣,吃飯,上課……周而複始,天天一樣。
十歲有十歲該念的功課,二十歲有二十歲該讀的書,畢業後,找工作、就職,然後在二十八歲生理年齡最恰當的時候,結婚,趕在三十歲大關前生小孩。
因為乖巧,所以她的人生都是按部就班的規定得好好的,也因為太乖了,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混亂、複雜、失控的突發狀況。
她慶幸在成為符浪的執行助理這兩年來,已經被磨練出了許多危機處理的能力。但,那也僅止于工作上,她的私生活,依然單調得一成不變,只要一顆小石頭,就能輕易震出滿池的大漣漪。
周錦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昨天在大賣場,符浪不過是好意提議可以幫她改變形象,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就能令她昨晚輾轉反側,直到天快亮了還睡不着?
“唉。”她揉了揉疲憊酸澀的眼睛。
“錦初,我們節目部晚上要聚餐,你記得要參加哦!”一記突然落在肩上的輕拍吓了她一大跳。
周錦初回過頭,籲了一口氣。“桑妮,是你啊!”
“不然是誰?”打扮時髦亮麗的圓臉女郎笑咪咪的,“你以為是你家那位猛男帥哥符浪嗎?”
“符浪不是‘我家’的。”她強調。
“那你應該不介意今天晚上幫我們約他來吧?”桑妮暧昧地眨了眨眼,難掩心裏的期待。
“你們自己去約他,他那麽愛湊熱鬧的人,保管一接到電話,用飛的也會飛去。”
“那可不一定。”桑妮嘟起了小嘴,“上次組長慶生會去唱ktv,他才到現場,一發現你沒去,敬了組長三杯酒後就逃跑走人了。”
周錦初強忍翻白眼的沖動。
那是因為符浪一到現場發現陰盛陽衰,她又不在那裏當他的擋箭牌──專擋纏女癡娃的──所以才會匆匆敬了酒後,就借口離場了。
如果那次聚會裏有他欣賞喜歡的對象,他符大少早就留下來炒熱氣氛滿場飛,還會來個不醉不歸。
兩年了,她還不了解他的德行嗎?
“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去。”桑妮親密地箍着她的頸項,“是好姊妹的話就舍命陪君子,快!”
“……好。”她嘆了一口氣。
“那你負責說服符浪一定要到場哦!”
“我盡量。”
回到辦公室,看見曬得一身古銅色的高大男人正興奮地比手畫腳,不知在對整個攝影組和工作人員解說什麽,衆人擡頭望着他,聽得津津有味又入神。
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他,永遠是最活力耀眼、令人目光情不自禁依依留戀跟随的那一個。
周錦初沒有發覺自己竟然站在門口發呆。
“小周,你來得正好。”符浪一瞥見她的身影,咧嘴笑了。“來聽聽我們的最新企劃,到臺灣鄰近各個無人島上的海蝕洞進行探勘挑戰,你覺得怎麽樣?”
“如果你不怕被夾在山壁裏動彈不得的話,”她聳了聳肩,“那我沒意見。”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攀岩好手,不過就區區海蝕洞,怎麽可能困得住我?”
“那個有一樣嗎?”她真會被他氣死。
幸虧他不是她兒子,要不然她肯定還不到四十歲,就被吓到心髒衰竭而亡。
仔細想來,符伯母還真了不起,養到這種膽大包天的小孩,至今還能“身強體壯,依然健在”,着實不易啊。
“那我們就這樣決定了!”符浪興匆匆地擊掌,笑得好不開心。
待其他工作人員各自忙去了,周錦初總算想起桑妮交付的任務。
“等一下,有件事跟你商量。”
“如果是想勸我打消念頭,安全至上的話,那就不用說了。”他笑嘻嘻地道。
“你是制作人兼主持人,我不過是執行小助理,當然是你說了算。”她暗暗咕哝,“反正勸你也不會聽。”
“那是什麽事?”他滿眼興味盎然地盯着她,“啊,我知道了,你終于想開了,要找我幫你作形象大改造?”
“我的形象很安全,不勞您費心了。”她沒好氣地道。“是桑妮他們節目部的聚會,想約你參加──他們請你非去不可。”
“你去嗎?”他眸光灼灼盯着她。
“我……”她頓了頓,無奈地道:“也去。”
“好,那就一起吧!”符浪笑着伸臂環住她的肩膀,習慣性地在她頭上亂揉一把。
籠罩在他熱力驚人的強壯氣息裏,周錦初***着全身肌肉,僵硬的背脊微微騷動,臉上的神情不知是笑是氣、該喜該憂好。
幸好他不是她的那杯茶,幸好她對他沒有任何遐想,幸好他是她最不可能愛上的那種男人……不然她就完蛋了。
果不其然,她根本是去當他的擋箭牌,而現場一出現他喜歡的運動型美眉,他馬上就把她忘得一幹二淨。
在續攤的ktv大包廂裏,符浪又笑又鬧地盡情嘶吼着“***與玫瑰”的搖滾名曲,低沉又狂野的嗓音風靡全場。
在場所有女性沒被啤酒灌醉,反而被他的歌聲迷倒了一大片。
周錦初坐在角落,抱着被人遺忘的水果盤慢慢吃着,暗自擔心不知趕不趕得及搭上最後一班公交車。
她是坐符浪的車來的,可是他喝了酒,晚上只能搭小黃回大直,是不能再送她回家了。
要是坐小黃回永和,得花上好幾百塊,再加上夜間加成,足足可以讓她搭一個月的公交車還有找呢。
猶豫再三,她終于鼓起勇氣在他唱完歌後,衆人如雷的掌聲中開口。
“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她把水果盤放回桌上,拍拍衣襟站了起來。
“好哇,那你路上小心哦!”桑妮明顯見色忘友,滿眼都黏在渾身熱浪魅力十足、正在大口喝冰啤酒解渴兼潤嗓的符浪身上,心不在焉的回道。
“你要走了?”符浪一怔,放下了啤酒杯。
她點點頭,對着他笑了笑,“我趕公交車,你們大家繼續啊。”
“我送你回去。”
“不──”現場所有女人齊聲哀號。
如果目光能變成箭的話,現在周錦初背後肯定插滿了箭,跟箭豬沒兩樣。
“我才不敢坐你的車回家。”她在衆姝滿滿哀怨威脅的眼神下,不禁吞了口口水。“再說了,酒駕是違法的行為,你也得搭小黃回家。”
“我當然知道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盡管喝了一打啤酒,又high了一整晚,符浪看起來還是很清醒。“我是說,我和小黃送你回去,你一個女孩子晚上搭出租車,我不放心。”
他的紳士和體貼又惹來全場女人的傾倒和一陣怪叫──“符浪,不公平啦!那你也得送人家回去,人家也是女孩子,也得自己一個人搭小黃呀!”
“還有我、還有我,我家在蘆州,更遠呢!”
“我雖然住松山,但是深夜問題多,美女就算只搭短短的車程也可能有危險──”
“屁啦!還真敢講自己是美女,我看是載你的司機比較危險吧?”
見現場莺聲燕語鬧成一團,符浪頭都痛起來了,一擡眼,就瞥見那個沒義氣的女人已經偷偷蹭到了門邊,悄悄開了門就溜之大吉……周錦初正慶幸自己順利逃出了ktv,在微涼的夜色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毫不遲疑地往右邊兩條街外的公交車站牌走去。
“又想逃哪裏去?”才走了沒兩步,她就被一股強壯力量給硬生生抓了回去。
下一瞬間,她發現自己落入他的懷裏,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夾雜着酒香味的男人氣息包圍了,并且清晰地感覺到背後有具結實***的胸膛牢牢地緊貼着……腦門轟地一聲,周錦初雙頰炸開了朵朵紅雲!
符、浪。
“沒想到你這麽不講義氣……”他的唇靠在她突然變得異常***的耳畔,沙啞低喃吹氣,熾熱得彷佛會燙人。“嗯,你身上好香,這是什麽牌子的香水?”
周錦初背脊竄過一股莫名的栗然,心髒瘋狂猛敲,像是快從嘴邊跳出去了。
“這是美琪藥皂的味道。”她拚命收束渙散蕩漾的心神,努力想扳開他緊箍得像鋼鐵般的臂彎。“你、你放開啦!給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兩個拉拉扯扯的,是有什麽暧昧關系咧!”
“我不管,你竟敢遺棄我。”符浪像個小男孩般任性地纏着她不放,雙臂摟得她更緊。“就不怕裏頭那群女狼俱樂部的成員把我啃得骨頭都不剩?”
“哪有那麽嚴重?我看你也樂得很啊。”她扭來扭去的,試圖掙脫開他的鉗制,最後忍不住重重拍着他的手,嚷道:“放手啦!你忘了男女授受不親──”
符浪一愣,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裏,笑得渾身***。“老天,小周,你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周錦初真是無奈到了極點,只得站在原地,繼續被這個像是還沒長大的大男孩環着,等他笑完。
“很高興我能為你提供這麽豐富的笑料。”唉,難道她存在的貢獻就是這樣而已?真是令人感傷。“能不能麻煩你笑完了就起來?你好重……喂?喂?”
她試圖轉過頭看他,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失色──他竟然這樣靠着她就睡着了?!
“符浪!醒醒!你真的很重欸……”她都快被壓扁了,只得死命撐住雙腳,“哪有人這樣前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醉倒了啊?”
他***的呼吸在她頸項吹拂着,就差沒發出酣睡獅子般的呼嚕呼嚕聲了。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周錦初莫可奈何,只能勉強扛扶着他,費力騰出一只手朝着街上猛揮,“出租車!”
早上,符浪在頭痛欲裂的宿醉中醒來。
“水……”他幹渴的喉嚨活像是剛剛鋪上了熱柏油,喃喃呻/吟。
“還水咧!”一個熟悉的威嚴女聲在他頭頂出現。“喝尿吧你!”
他悚然一驚,顧不得腦袋抽痛,猛然翻身坐了起來。
“媽?”
“你還記得你有個媽呀?”五十出頭仍舊美豔的顏春嬌一身香奈兒套裝,精心描繪的眉毛高高地聳起,不爽地瞪着自己這個狂野帥氣卻不務正業的“好兒子”。“都幾點了還醉倒在***?丢不丢人哪?也不知道你這副頹廢憊懶的德行是像到誰,半點都不像我顏春嬌──”
“媽,你難得來看寶貝兒子,又是為了念我長得像隔壁老王家的嗎?”符浪趕緊起身,親親熱熱地環着母親的肩,嘻皮笑臉地道。
顏春嬌白了兒子一眼。“少在那邊給我五四三的,你媽我每天公務繁重忙得很,要不是奉了你外婆的命令來,我才懶得管你在外頭搞什麽飛機。”
“得由知名飯店集團的顏春嬌總裁親自前來傳達的命令,那肯定非常重要。”他笑吟吟地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光着大腳踩過冰涼的石英地磚,替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不忘順口“孝敬”了一句:“媽,你要喝水還是柳橙汁?”
“什麽都不用。”顏春嬌皺眉環顧着兒子這典型黃金單身漢的屋內。
果然,亂是不亂,但是空空蕩蕩的,像裝潢來擺着好看的樣品屋,一點家的味道都沒有。
這混小子,真是有夠不争氣的!
“外婆找我有事嗎?”他仰頭大口喝着清涼的水。
“叫你下個月十五,外婆大壽之日帶女朋友回家。”
“噗──”他一口水直直噴出去,岔了氣地猛咳起來,“咳咳咳……”
顏春嬌有一絲幸災樂禍地看着他,“哎喲,怎麽喝個水也會嗆到?要不要緊哪?需不需要媽幫你拍拍背?”
“咳咳咳……”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瞥了母親一眼,“媽……咳咳!你根本是來看熱鬧的吧?”
“對啊,好不容易你外婆不催我再嫁,反而轉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你說我能不高興嗎?”顏春嬌掩不住滿臉得意。
“媽,你和外婆可以正常一點嗎?”符浪總算停止嗆咳,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無奈至極。“你們為什麽不像別人家的外婆和媽媽,跳土風舞的跳土風舞,喝下午茶的喝下午茶,要不,去做做志工,甚至參加扶輪社、獅子會也好啊!”
“你外婆和你媽這輩子最大的興趣就是賺錢。”顏春嬌哼了一聲,“只要有錢賺,我們倆都會精神抖擻地活到一百歲。”
“既然這樣,又何必擔心我交不交女朋友,結不結婚?”他把杯裏剩下的水喝完,放回白色長餐臺上。“我今年才三十歲,又不急。”
“你不急,我不急,外婆急啊!”顏春嬌忍不住重重巴了兒子肩頭一記──這小子長太高,害她再也巴不到他的後腦勺了。“少廢話,我不管你是用偷的騙的拐的還是租的,反正到時候你一定要帶個女朋友回家給外婆開心一下,還有,別把你那些莺莺燕燕抓回去充數啊,外婆想看的是你的女友,不是炮友,聽見沒?”
“有人的媽媽會這麽跟兒子說話的嗎?”有時他還真懷疑自己媽媽是不是曾經被外星人綁架過又放回來,怎麽思想都跟一般正常人不一樣?
“少在你媽面前扮純情了,我自己的兒子什麽德行我不知道嗎?”顏春嬌嗤地笑了。“我再提醒你一次,外婆這次可是認真的,要是你不能找個正經人家的好女孩去哄一下外婆,別怪外婆抓狂起來的時候,媽不幫你擋啊!”
符浪這下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外婆年紀雖大,但當年可是橫行黑白兩道、人稱“黑玫瑰”的中部縱貫線大姊頭,現在,不管是什麽政黨大老或是黑幫老大,見着了她老人家還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玫瑰姊”!
外婆要當真想惡整他,那簡直比喝口水還容易。
“這一定是個惡夢,一定是個惡夢……”他捧着宿醉劇痛的腦袋,不禁呻/吟了起來。
“自求多福吧,兒子,哈哈哈!”顏春嬌那張搽了迪奧口紅的烈豔紅唇幾乎笑咧到了耳朵,只差沒有仰天狂笑地揚長而去。
符浪頹然地坐在白色餐臺前,足足煩惱了好幾分鐘,呆滞的目光驀地瞥見壓在白瓷胡椒罐下的紙條……這是什麽?
他伸手抽出紙條,視線落在那熟悉的、一筆一畫工整娟秀的小字上──符浪你好:
電飯鍋裏有一鍋雞粥,咖啡機已經設定好了,按下去即可,你酒後吐髒的衣服我洗幹淨挂在陽臺上,請記得要收,謝謝。
錦初敬上
他心裏湧現一股暖流,嘴角浮現怎麽也藏不住的笑意。
“果然是我最忠誠可靠的小周……”他陡地頓住了。
這一趟無人島上海蝕洞的探險過程,盡管在事前做好了專業的地質探測研究,也和臺大地質學教授取得了許多相關的資料,确保一切都是在最嚴謹的狀态下進行,依然讓工作人員吃盡了苦頭。
雖然拍攝出來的效果十分驚人,精采得不得了,但是除了從頭到尾都像打了興奮劑的符浪之外,其他人在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後,都累得像老狗般癱在沙灘上呈半死不活狀。
“幹脆讓快艇明天早上再來接我們,等一下我潛水去抓些魚或龍蝦,聽說這裏的小岩龍蝦美味極了,晚上我們就來舉行營火晚會吧!”身上刮傷了好幾處的符浪雙手叉腰,長腿微分地穩穩踩在沙攤上,興高采烈地提議。
“媽呀……”七八名攝影師和制作小組的成員齊聲慘叫,“老大,今天就放過我們吧……”
“一堆沒志氣的***,還是不是男人哪你們?”符浪銳利如電的目光環視衆人一圈,個個被他掃得滿臉心虛。“看!人家小周女孩子都不喊累了,你們累個什麽東西?”
周錦初正在把雙氧水、棉花棒、碘酒和ok繃一一收進急救箱,聞言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謝謝,但我只是後備小組,準備礦泉水、收收線、寫寫資料,也沒什麽好累的。”她擡起頭,接觸到衆人懇求拜托的眼神,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們還是照原定計劃回本島吧,大家晚上好好休息,睡個覺,明天中午還要趕飛機回臺北做後制呢!”
“小周,別掃興好不好?”符浪走近她,看向她的眸光卻很溫柔。
她不禁渾身一顫,下意識摸了摸在海風吹拂下的雙臂,背脊也莫名酥麻栗然起來──明明穿了運動衣和運動長褲,怎麽還會冷呢?
可是,這種感覺又不真的是冷……
“還是你累了?”他溫言問道。
周錦初***了***突然有些幹燥的唇,腦袋停頓了一拍,才記起要回答。“我不累,只是臨時在無人島上過夜,我們什麽也沒準備,沒被子沒***也沒蚊香,這樣不太好。”
“蚊香?”他像是嗆到。
“現在是夏天,晚上蚊子多,又是在野外──”
“茫茫大海上的無人島,找得到幾只蚊子?”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曲指輕敲了下她的頭,“傻瓜。”
周錦初雙頰沒來由地微微發燙,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遠離這開始有些不對勁的異樣氛圍。
可是符浪接下來并沒有做出什麽怪異的親密舉動,他對着她露齒一笑,神情坦然大方,灑脫爽朗得像平常一樣。
“好吧,那不勉強你們。”他扮了個鬼臉,“反正只有我一個人也玩不起來,算了,饒了你們一次。”
“謝主隆恩!”衆人歡呼。
打從清晨五點就鑽進***裏探險,歷經危險***的十二個小時,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現在回本島洗澡吃飯睡大頭覺才是他們最盼望的啊!
他瞥向周錦初,“小周,通知快艇來載我們吧。”
“知道了。”她拿出無線電,情不自禁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周錦初,人家符浪又沒怎麽樣,你幹嘛自己在這邊搞得別別扭扭、奇奇怪怪的?
她自我反省了一分鐘後,這才用無線電聯絡快艇公司的船老大。
回到綠島後,晚間在投宿的民宿裏吃完了飯,周錦初先把明天早上該做的事都安排好,程序也從頭到尾地順了一遍,這才安心地去洗澡。
這家民宿就位在海邊,院子出去走不到十步路就是小小的半月形沙灘,海浪靜靜拍打着岸邊,卷來退去着一波又一波的潮水……綠島一到晚上,幾乎家家戶戶早早就關燈休息,整座小島靜得彷佛睡着了,唯有滿天星鬥閃爍燦爛,還有時不時劃過天際的璀璨流星,在萬籁俱寂的深夜裏,依然那樣地活躍而動人。
周錦初洗完澡,換上另一套舒适的咖啡色運動服,濕濕的頭發卻因為找不到吹風機,又怕就這樣上床睡覺,将來會得偏頭痛,索性包了條厚毛巾就走出民宿,到沙灘上找了截漂流木坐下來,邊擦頭發邊看海。
“籲……”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麽放松了。
像這樣,坐着發呆,腦袋瓜放空,靜靜聽着海浪聲,彷佛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溫柔地靜止了。
這種感覺,也可以叫作幸福吧?
“喏。”一只罐裝綠茶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吓!”她猛地一驚擡頭,見是符浪才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你在這邊幹嘛?”
“那你又在這裏幹嘛?”穿着白色背心棉t、灰色棉褲的符浪踩着雙人字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本來還覺得這根漂流木挺長的,可當他一坐下來,周錦初突然發現還是不夠長,要不她怎麽會那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溫度、他的氣息,他強壯高大又像是會發熱的身體靠得她那麽近?
她悄悄挪動了一下屁股。
符浪沒有忽略她這小小的舉動,眸底掠過了一抹好笑,卻什麽也沒說。
“綠島的海真美。”他望向那一片幽暗沉靜的大海,拉開手上的啤酒拉環,喝了一口。
“嗯。”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的心慢慢松弛下來。“你怎麽還沒睡,不累嗎?”
“不累。”他嗓音低沉,別過頭來凝視着她,“你呢?”
“我也不累。”她連忙收回偷瞄他的目光,瞥見手中的綠茶,突然想到──“這麽晚了,你哪裏弄來的啤酒和綠茶?”
“民宿老板是我朋友,”他頑皮地對她眨了眨眼,“所以我是從他家冰箱a來的。”
周錦初險些被口中的綠茶嗆到。“你──什麽?”
“就知道你這顆腦袋瓜在想什麽,”他搖了***,笑了。“‘不告而取謂之偷’對不對?”
“那當然。”她有些急了,“等一下我們去跟老板道歉,還有,把啤酒和綠茶的錢還給人家。”
“我都記在帳上了。”他溫暖的手放在她後頸上,“抓”住了這容易緊張兮兮的小***。“乖乖坐着,別動。”
周錦初登時僵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全身連動也不敢動。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幾乎灼燙了她***的頸項肌膚,偏偏他沒有收回去的打算,害她連換氣都不敢。
喂,周錦初,不要搞笑了,人家符浪的動作很自然,很大方,根本不帶任何一絲男女之情,你到底在神經緊張、呼吸急促、心亂如麻個什麽東西?
她真是痛恨自己的小家子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可是……“你發燒了?”他看着她,疑惑又關心地問。
“沒有。”她回答得異常大聲,驚覺失态,才吶吶解釋:“就……有點熱,夏天嘛,晚上當然熱了,呵呵呵!那、那我要回去吹電風扇了,晚安,你也早點睡,再見。”
“小周?”他納悶地擡頭看着倏然站起身的她。
“記得明天早上七點半吃早餐,我們中午十一點的飛機,回電視臺後還要開個會。”周錦初匆匆忙忙交代完,揮了揮手就快步走回民宿。
“這***……”符浪看着她一邊走一邊掉毛巾、撿毛巾,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其實,小周這女孩還真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