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六帶陳襄回彰化時,他被外婆、老媽甚至是全家人罵得狗血淋頭,連最疼他的小舅公都對他吹胡子瞪眼楮,害陳襄也尴尬不已。
可是事情有那麽嚴重嗎?
為什麽外婆他們生氣,小周也生氣,他真不明白他究竟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
但他真的不想見小周傷心,所以他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很認真很努力地思考過他們之間的一切。
雖然初步沒理出個什麽頭緒來,但是有一點他非常的确定──不管小周是不是他這一生真正的完美另一半,他都不想失去她。
他當初說和她在一起時感到很舒服、很自在,真的是句句實言,沒有半點虛假。
手握着外帶咖啡杯,符浪站在通往中庭的門邊,黑眸癡癡望着坐在外頭座椅上的周錦初,想過去,卻又不敢。
她也許還在生他的氣。
要不,怎麽每當他想找她談周六發生的事時,她就顧左右而言他,用一堆公事來搪塞他?
她一定還在生他的氣。
不然她不會刻意表現得那麽平靜,那麽自在,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一點都不像她的個性。
她絕對還在生他的氣。
而且他有預感,這次可不是那麽容易擺平了。
但就算是這樣,男子漢大丈夫,又怎麽能畏頭畏尾,不去主動解決問題呢?
符浪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玻璃門走出去。
“又不記得戴帽子了。”他來到她身邊,柔聲開口,“太陽那麽大,等一下中暑怎麽辦?”
周錦初微微一震,擡起頭時,已經是神色如故。“嗨。”
“為什麽自己跑到這兒吃便當,也不等我?”他邊說邊在她身旁坐下。
“等一下還要去企宣室開會,所以我就先吃了。”她看了眼腕際的表,啊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
她收拾着幾乎沒什麽動的便當盒,就要起身,突地手臂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了。
“你在躲我嗎?”符浪眸光深沉而略感受傷地望着她。
她心一痛,随即咬了咬下唇,将翻騰的情緒全數吞咽了回去。“我躲你做什麽?是要開會了,再不去,他們會追殺我的。”
“小周,你如果還生我的氣,你打我揍我扁我,做什麽都行,”他眼神一黯,“就是別拿我當陌生人。”
她眼眶有些***,掩飾地笑了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們不就是好同事嗎?哪裏是陌生人了?”
“我是你‘男朋友’,”他刻意加強語氣,“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不是‘好同事’。”
周錦初努力壓抑了好久,最後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符浪,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符浪瞪着她,滿臉震驚錯愕。“哪有?”
“星期六。”她掙開他的手,試着語氣溫和地提醒他,“你不記得了嗎?”
“根本沒有這件事。”他心一急,霍地站了起來。“你不能因為我們倆吵架,就說我們分手了,世上哪有那麽兒戲的決定?”
“符浪,我們不适合,遲早都是要分手的。”她再也掩不住滿心惆悵之色,“趁現在和平分開,總比将來鬧得不可開交,惡臉相向的時候好。”
“哪有人這樣詛咒看衰自己的愛情?”他又氣又急又懊惱。
“我們之間有過的,是愛情嗎?”她怔然地像是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不是愛情是什麽?”他低頭看着她,難抑心裏的焦灼說︰“小周,你別這樣,別在這個時候跟我鬧脾氣……好了,我跟你道歉,我知道前陣子不該冷落你,更不該不告知你一聲,就擅自帶陳襄回彰化,這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原諒我嗎?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陳襄的事只是我們之間的導火線,她只是讓我們看清楚了,原來我們一直走在不同的軌道上。”周錦初胸口糾結得死緊,語氣卻極力保持雲淡風輕,拒絕承認這一切有多麽令她痛苦。“符浪,我們還是勉強不了對方的……我老實跟你說,雖然我很想陪着你上山下海,可是我就是沒辦法。”
“怎麽沒辦法?你明明就很勇敢,不管我帶你去玩哪種極限運動,你都很開心啊!”
“你不是常常問我,我老是吞什麽藥丸嗎?”她眼眶濕潤,嘴角含笑,“起先是制酸劑,後來是強效的胃藥……我都快胃潰瘍了。”
符浪震驚萬分地看着她,“你、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
“我害怕。”她望着他,淚霧盈眶,老實道。
“對不起……”他心痛憐惜不舍地看着她,擡手輕輕撫觸她蒼白的臉頰。“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快樂,居然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壓力和痛苦。”
“其實我是心甘情願勉強我自己的。”她嘴角微微牽動,鼻頭發酸。“我知道你有多喜歡這些刺激冒險的運動,也知道你很希望有人和你分享這樣的快樂。你很期待你的另一半能和你的人生産生共鳴,至少,也要能和你有共同興趣……”
“我們有的。”他呼吸急促沉重,思緒亂成一片,“其實你跟我在一起是開心的,不是嗎?我感覺得出來,你是願意的,快樂的──你沒有嗎?”
“能和你在一起我确實很開心,但是我必須坦白告訴你,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着,周錦初極力忍着不掉下來。“就像每次你提議要去高空彈跳,我的掌心就開始狂出汗,手腳發冷,胃翻絞得像快要吐出來……其實我多希望我們可以常常坐着談心,去故宮看展覽,聽聽音樂會,甚至是到公園放放風筝都好……但是你能适應那麽‘靜态’的生活嗎?”
“我……”符浪有點嗆住,像是她剛剛提議他穿高跟鞋換女裝去大街上走秀。
“我不想騙你,也不能騙我自己,明明我就做不到,卻還霸占着你身邊的位置,耽誤了你去尋找你真正的真命天女,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另一半。”她嘴唇***,拚命吸氣吐氣,試着擠出祝福的笑容。“那樣,我會瞧不起我自己,以後,你也會恨我的……”
“你說過,你很喜歡我,難道就不能為了我改變嗎?”他眼神有些狂亂絕望,沖口而出,“以前你可以,以後你也可以的。而且、而且我也不用你再做更多了,只要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陪在我身邊,就好──”
符浪知道自己很自私、很混球,但是他真的不想失去她──他不要失去她!
有她在身旁,所能帶給他的安心信賴和溫暖感,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他不知該怎麽讓她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性……就算不是轟轟烈烈的愛,不是舍生忘死的感情,也無所謂。
只要她能繼續陪在他身邊……
周錦初滿眼痛楚地望着他,多想不顧一切地答應他,只要能一直一直守着他,不管是做他身邊,或是背後的女人……可是她再也不能了。
“對不起,符浪。”她低聲道,淚眼迷蒙。“我已經變得太貪心太貪心,我再也不能假裝我們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我不明白,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他眸光***地盯視着她,“既然你愛我,為什麽還要跟我分手?”
“因為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不是你要的那個人……”說到這裏,周錦初喉頭一哽,“其實,你已經發現了……有一個人比我更适合你。”
“不要跟我說,那個人就是陳襄!”符浪說得咬牙切齒,真想抓住她的肩頭狠狠把她搖清醒一點。“不要再說什麽鬼話了,我喜歡的是你,你幹嘛老是把我推給別人?”
“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喜歡,我希望你愛我,一輩子把我當成你最知心最信賴最珍惜的人生伴侶。”她再也忍不住落淚紛紛。“我希望你愛的是真正的我,那個不青春陽光、不性感漂亮,又古板又嚴肅又認真的我,別再改造我,你做得到嗎?”
“我──”他一時間僵住了。
“其實你很喜歡我,但你還是沒辦法接受我原來的模樣,對不對?”她淚眼模糊地望着他,“就像我愛你,但還是沒法再勉強自己去配合你。”
符浪渾身僵硬,茫然地伫立在原地,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完全無法思考。
她說得對,但也不對,有一些話是事實,他不得不承認,但是有一些,他卻怎麽也沒辦法接受。
“我要想一想……”彷佛經過了漫長的一生,滿心滿腦複雜混亂痛苦的他,終于緩緩開口,“我必須好好地想想,究竟該拿‘我們’怎麽辦。”
他的神情看起來好悲傷、好迷惘,像個迷了路的小男孩般無助……她的心劇烈***了起來。
胡塗一點不行嗎?只要盡情享受這一刻的幸福,不要管明天、甚至下一秒會發生什麽,這樣不好嗎?
在這一剎那,她好恨自己為什麽那麽死腦筋,那麽較真,非要把一切分析得那麽清楚?
她拚命撲滅那股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的沖動,拚命告訴自己,唯有保持理智冷靜,才能夠阻止将來的後悔憾恨發生。
“符浪,還是讓我們繼續單純做‘好同事’吧!”最後,周錦初逼迫自己擠出客套虛僞的微笑,“那才是最适合我們的關系。”然後她對他颔首,轉身離開。
她很有禮貌,很有風度,很知所進退,但是她卻一點也沒有覺得比較好過。
一天一天過去,他們依然盡心盡力地做着節目,把“極限運動大挑戰”制作得更加有聲有色,可是周錦初卻一點也不覺得快樂。
心裏原本空了的那一處,坍塌得越來越嚴重,她越來越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白天,她常一不小心就對着他高大的背影看得出神。
晚上,她攤開一桌子節目企劃案和雜項數據,卻是腦中一片空白。
一向引以為傲的認真和嚴肅,完全幫不上她的忙,滿腦袋的理智,也阻止不了夜裏半夢半醒之間,那堆積在心頭的思念與不放心──符浪現在在做什麽呢?這麽晚了,不知道他睡了沒?要是肚子餓,有誰可以陪他去吃消夜嗎?若是喝了酒,誰幫他叫出租車安全送回家?
她想打電話問問他好不好,可是她早已經沒有理由、身份去撥出這樣的一通電話。
“周錦初,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她強迫自己閉上眼楮,數羊等待睡意降臨。“他有他的生活,你也有你的,沒有你在身邊,他也會過得很好,他一向都過得很好……”
可是,真的會很好嗎?起碼她自己就不覺得好,而且是越來越不好。
這明明不是她要的嗎?為什麽她一下子覺得自己很聰明,一下子又覺得自己像是幹了件天大的蠢事?
周錦初覺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了。
尤其在工作時,當她一回頭,發現他用很溫柔卻複雜痛楚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的時候,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原來,她從來就不是個潇灑的人,她沒法說不愛就不愛,說走開就走開……符浪坐在馬來西亞最高樓上,身上綁着安全裝束,對着底下螞蟻般的人車發呆。
……不刺激、不興奮、不好玩。
他完全沒有往日腎上腺素狂飙的感覺,也不覺得就這樣跳下去,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有多大意思。
就像昨天在澳門,他自告奮勇去馴服一頭由相熟馬場新買來的野馬,在馬背上又跳又颠,搞得頭暈腦脹、渾身酸痛,最後成功讓馬兒乖乖聽話,又有什麽意義?
他連個可以分享、炫耀,甚至是聽他吹牛的人都沒有。
也沒有人會在旁邊緊張兮兮地碎碎念他,叫他“小心點”、“當心點”、“你都幾歲人了還不懂得注意安全?”
嚴格的來說,自從沒有小周跟着他東奔西跑,在旁邊對着他耳提面命,被他捉弄打趣,聽他在那邊五四三地畫唬爛,他的人生就開始變得異常無聊,而且簡直沉悶到爆。
他想要陪她去山上泡茶,想要幫她推推車逛大賣場,看着她一板正經地只買清單上的東西,故意鬧她,搬一堆零食往推車裏放,惹得她白眼連連,叨念他比小學生還幼稚;他還可以幫她拿擺放在架上高處的東西,帶她去吃他新發現的各式美食餐廳,幫她吃掉盤子裏最不喜歡的菜。
──他強烈地想念所有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所以,他痛恨極了目前這樣很自由,卻一點意思也沒有的生活!
那麽,這就是答案了嗎?他真的确定嗎?
他腦子裏亂成一團,像是全澳門馬場所有的馬統統擠進裏頭狂奔亂竄。
符浪倏地站了起來,迅速解開安全帶的環扣。“不玩了,我要下去了!”
“浪哥?”一旁的人員全不解的看着他。
“我肚子餓了,我要去吃沙嗲大餐。”他沒精打彩地走了。
盡管手機裏有幾百個人随時等着他call,只要他一通電話,不管是男的是女的,都會立刻抛下手邊的事,飛快過來陪他。
可是他不想要任何人陪。
饒是一身黑衣牛仔褲,刺蝟頭亂糟糟,看起來有一點頹廢,依然掩不住他渾身性感陽剛的濃濃男人味兒,逛街的女士***們紛紛朝他投去驚豔的眼神,其中包括了恰好到馬來西亞出差的陳襄。
她大喜過望,忍不住快步上前,伸手拍了下他的寬肩,“嘿,符浪!”
“陳襄?”他回過頭,一怔,随即咧開微笑。“真巧。”
“是啊,真巧,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到你,你是到馬來西亞出外景嗎?”她興奮地問。
“來玩。”他笑笑,聳了聳肩。“你呢?”
“我來接受一個訪問,不過已經結束了,正想着要去吃午餐。”陳襄遲疑了一下,看看他身後左右方向。“咦,你的執行助理沒跟來嗎?”
符浪心一痛,随即擠出笑容,“沒有,她沒來。”
“那太好了!”陳襄開懷一笑,大剌剌地道︰“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你想吃什麽?”
什麽叫“太好了”?
“陳襄,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他的聲音有些***,正色道,“但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她就是我的執行助理小周。”
陳襄美麗臉龐上的笑意不減,“我知道啊!”
“你知道?”他微詫地揚眉。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不是嗎?”陳襄嫣然一笑,攤了攤手,“可是這也不代表什麽,你們又還沒有結婚,只是男女朋友而已。人家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過來也一樣呀!”
符浪眨了眨眼,總算會過意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喂喂,你開玩笑的吧?我們是哥兒們,上山下海的同好,就只是這樣,何況你和小周是不一樣的。”
“我比她更适合你,更能陪着你瘋,甚至比你玩得更瘋……”陳襄自信滿滿,笑嘻嘻地道,“這點難道不比小周強嗎?”
“談戀愛又不是談條件,還能逐項列舉拿出來比較的?”他忍不住翻個白眼。
“話不能這樣說,你可以拒絕我,但是我一樣可以追你,”陳襄豪爽地重重拍了下他的背,“這是兩碼子事,對吧?哈哈哈哈……”
符浪差點被她的手勁打到岔氣。
慢着!
他突然知道為什麽自己總對陳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了。
老天,她“真的”就是女生版的他嘛!
只不過是多了胸部,少了“那個”,并且是個女的,其他內容物根本一模一樣。
媽喂!符浪一想到要跟“自己”交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世上除了周錦初那個小傻瓜呆以外,誰受得了他啊?
一對夫妻裏,只要有一個負責天不怕地不怕、任性狂野不羁就夠了,要是兩個人都這樣,那不天下大亂了?
他最愛小周的其中一點就是,她永遠是他的定海神針、他的船錨,不管他野到天邊去了,她随時都能夠把他拉回來,随時都能夠讓他知道,那一座燈塔光芒永不歇止熄滅的港灣,永遠都在那兒等着他。
剎那間彷佛被雷劈中了般,符浪整個人猛然定住了,傻傻地張大了嘴巴。
就是這個!
他尋尋覓覓已久的終極答案,最終目标……就是這個!
真要命,他肯定是這些年來沖浪、跳傘、高空彈跳,沖到腦袋瓜智商嚴重受損,還跳斷了好幾根筋,要不,怎麽現在才看清楚事實?
“陳襄,好樣兒的,不愧是哥兒們──”他激動狂喜得咧嘴傻笑,重重拍了她的背一記。“謝謝你,我欠你一頓大餐!”
“什麽?”她一頭霧水。
“我先走了,拜!”
話聲甫落,符浪咻地就跑掉了。
“哇塞!”陳襄倒抽了口涼氣,一臉敬佩。“這***敢情還練過輕功啊,看來改天要跟他請教請教,到底是哪裏學的?武當山?少林寺??,不知道收不收女弟子……”
止不住的思念又如何?
她現在該想的,是怎麽按照原定計劃,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不再去貪求非分的緣分,不再去想不屬于自己的人。
她早晚都得學會在面對他時,不再心跳得厲害,不再有對着他掉眼淚的沖動,不再去猜想,如果一切可以再重來,他們是不是會更适合彼此?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小周。”一個熟悉的嗓音喚住了她。
周錦初腳步倏停,背脊竄過一陣無關寒冷的酥栗感。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狀若平靜地轉過身來。
“早安。”
“我想通了。”符浪笑得好開心。
她秀氣眉毛微蹙,“想通什麽?”
“我要跟你在一起。”
周錦初心一震,“什、什麽?”
“我确定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心髒迅速狂跳起來,雙眼發亮,卻在被強烈的喜悅感淹沒前及時恢複理智──該死的理智!
他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在,并不是一時的***沖動就能消弭的。
她不想在心情好不容易稍稍平複之後,又要再一次為他翻天覆地,最後還是要面臨因不适合而分開的痛苦。
這一次,她已經沒有勇氣再跳進去了。
“謝謝你。”她強抑下翻騰的心緒,搖了***,“但,這是行不通的。”
“為什麽行不通?你不是要我想清楚,我究竟要的是什麽嗎?”符浪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古銅色的臉龐微微發白。“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你也不需要為我再做任何改變,只要照着你原來的樣子就好,我就喜歡你原來的模樣。”
她應該要很感動,因為她終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最想聽他說的這番話,可是為什麽當她真的親耳聽到了,內心卻仍然感到一片迷茫?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不再那麽天真了。
她不再相信人定勝天,不再相信只要有愛、只要努力,最後一定能得到那份自己最想要的幸福。
人不應該一直作白日夢,更不應該貪圖、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已經試過一次,不自量力的結果是丢盔卸甲、潰不成軍,好不容易才勉強從那個迷戀的坑裏爬了出來,再有下一次,不就像個沒綁安全鎖就去玩高空彈跳的笨蛋一樣,注定會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小周?”他心焦地催促。
果然還是小周,小周就是小周……
“不。”她低嘆了一口氣,眼神坦白地望着他,“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你、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符浪,你是颠倒衆生的萬人迷,也是每個女人心目中最垂涎戀慕的理想對象,老實說,就算我們重新恢複交往,我也沒有自信能夠留住你多久。”
“為什麽要這麽說?”他完全被搞迷糊了,不懂她到底是在擔哪門子的心。“以後萬事有我,我會照顧你,寵愛你,保護你,負責把你留在我身邊直到地老天荒,天塌下來都有我頂着。難道,這還不夠讓你有信心嗎?”
“不夠。”她簡潔有力地回道。
符浪一時語結,滿眼苦惱地盯着她。
真要命,女人的腦袋瓜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東西?為什麽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卻可以被她們搞得這麽複雜?
“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對我有信心,對‘我們’有信心?”他濃眉打結,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周錦初無奈地苦笑,“我猜,這件事根本沒有答案。我以後還是會覺得配不上你,會疑神疑鬼,會患得患失,會猜測哪一天當你遇到真正的‘對***’之後,你會後悔為什麽要那麽早就跟我定下來。”
符浪眨眨眼楮,完完全全被搞胡塗了。
“你看,我就是這麽僵化死板難搞。”她很嚴肅很感傷地看着他,“我永遠都會想太多,把人生變得很麻煩很複雜。而我知道你一向很灑脫,很豁達,什麽事都像一加一等于二那麽簡單……”
“這樣講好像我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單細胞生物。”他一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好。
可憐的符浪,遇見她就是這麽倒黴,老是被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癡癡望着他,心底又酸又甜,還微微發燙,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符浪,謝謝你曾經讓我當過你的女朋友,在那段時光裏,我真的覺得很幸福。”她努力眨去了淚意,吸吸鼻子,擠出笑容,伸出手想和他握手,“我會永遠記得的。謝謝。”
這是什麽?
符浪瞪着她伸出的手,腦袋和胸口像是被馬蹄重重踹中,震驚慌亂恐懼痛苦在瞬間淹沒了他。
生平第一次,他驚覺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她……或許,他已經失去她了?!
“你──你是認真的?”他吶吶問。
周錦初溫柔地看着他,眼神卻寫着堅定。“是,以後我們還是當同事,當朋友就好了。”
他無法說話,不能反應,像個木頭人般,被她強迫地拉起手握了握,就當作“同意”了。
在她松開他手的那一剎那,他似乎瞥見了她眼角閃過一絲可疑的水光,但還來不及看清楚,她已經迅速轉身背對着他,潇灑地擺了擺手。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去忙了,再見。”
她就這樣走了?
符浪整個人呆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