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左明玉
左中成說着這話,左明玉抽噎的看着安木,而安彩也是啜了下藥湯,斜斜的瞧着旁邊人。
卻聽安木淡淡的回了一句,“随意,”轉頭就抓了安彩斜瞥過來的視線道,“你怎麽樣?”
“啊?”安彩被他冷不丁一問,吶吶,“什麽怎麽樣。”
其後,衆目睽睽之下,安木把她給扶起,再不理旁人,一步步往桂林深處的房舍走。
“別強撐。”
“沒啊,”安彩繃着肩膀,總覺得後背處被人虎視眈眈的盯着,小聲啜泣,還散在周圍,他們便這般大大咧咧的走了,這等待人接物之道,還真是霸王拽。
不過她也沒有餘力更多操心了,房舍遙遙在望,她确實也是堅持不住了,直接困頓在安木身旁。
等她再次轉醒,已然在荒郊野外,而從車窗往外瞧,确實見後面有幾輛馬車跟在不遠不近處,駿馬三匹,其上青年各自風采。
正值午時用膳,後頭有人過來問,他們要在此地寬闊處,生個火堆,烤些食物,問他們這邊是否有興趣。
安木拒絕的幹脆,對方并不強求,回去複命。
安彩聽了有些心動,她到不是貪食那些個烤炙之物,卻是因為,此地風景不錯,日頭暖暖,長途下來,有些忍不住要下去走走。
勉強吞下專門為她烹制的藥粥,她便趴在窗棱上往外看。
正是芳草枯榮之期,遠處高山霧罩,近處側是一馬平川的泛黃草地。光暈淡淡,不冷也不熱,而那群青年,正招呼着侍從,忙碌擺桌鋪毯,沒想到也就是臨時起意,這動靜可真是不小。
“天,這些人,也真是會享受,矮桌方凳,什麽都有,索性搭個帳篷完事。”結果視線一轉,還真看見幾人圍着塊油布的物什,忙忙碌碌的搭建氈房,眼睜睜的看着一群人把地毯,榻,憑幾等物,往裏安置。
“他們這是不走了嗎?”安彩是真的驚訝,難不成不是她以為的野餐,而是就地露宿。
安木坐在一邊往外瞅了一眼,就沒了興趣,小心在瓷罐裏倒進了紅珠水後,把木罐子往腰上一別後才道,“下去走走?”
Advertisement
安彩早就想急了,可外面還有某位女士随時出沒,又有些勉強,不過最終還是敵不過大好河山的誘惑,再說憑什麽是她躲她啊,小家子氣成她這樣,也真是夠了,當下也就倚着安木下了車去。
左明玉是左中成三弟之女,早在她五歲之時,父母出游遭遇意外,失怙,左中成本就是左家家長,趙覓又多年求子無望,憐其身世,便寄養膝下,視如己出。
幼年遭逢家變,左明玉也不知為何,體質越發孱弱,直到危在旦夕,無奈之下,便把她送去了昊天宗族人所居山野。
當時昊天宗醫術初成,族中長老就把小小明玉交托與他,到是讓他練手的意思更多。
昊天宗也是這般以為,但不知為何,明玉卻是把人給牢牢的記住了,治愈下山,多有思念,直到某年去往漠北再次相遇,當時年紀已長,情障已開,自然而然就把小時之念化為情愫。
被趙覓從漠北召回,真正是少女情懷,輾轉難眠。趙覓一眼望穿,她也沒想隐瞞,一一托出。
左氏夫妻,都覺得是上好姻緣,便有意傳信去漠北,跟昊天琮商議此事,結果信還未到,昊天宗就出事了。
別人也就一聲嘆息,而左明玉入情已深,執念起,滿天下的尋覓他的蹤跡。
她武藝高強,又有高手相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說實在的種種行徑到是出氣更多,好的壞的都讓她做盡了,可惜無人能奈何與她,在江湖上輕易就闖下了名號,人稱玉仙子。
幾月前,皖山下,發生的那一場變故,半個城鎮讓大火夷為平地,死傷無數。百姓自然是不得而知,而對于如她這樣的人,想知道還是不難的,再說,其中還關系到京城皇室的首席開門走狗聶初笙命喪當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一查之下就查出了昊明瑞,而能被他喚成叔的人,這天下還就只有那麽一個,到此為止,左明玉猜不出來那就怪了。
當下一路追查,江湖眼線,消息是一個接一個,直到最終到左家山莊,當時趙覓想要送信與她,都沒她來的快。
世上之事,哪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到相應回報的,左明玉恰恰是那運氣最不好的那個,執念化成心魔,得來的卻是泡沫虛幻一場,安木別說對她有心,就連熟悉也是兩可之間。
當時在桂林,她是心情過于激動,眼裏心裏都只有她一人,只覺得能看到他,也算是心願了了一半了,所以言辭誠懇,極力控制,等到見到心心念念的心愛之人扶着另一女子,遙遙遠走之後,這心裏蘊藏已久的怒火,才真正的勃發洶湧。
只可惜,一路尾随,對方一直呆在車內,幾乎不見外出,哪怕安木下車來,也是目不斜視,根本就把她當路邊花草對待,任誰得了如此待遇,都如刀尖一絲絲剮着肉,痛感就如淩遲,永無止境。
事到如今,她到底是怎麽想,會走到哪一步,說實在,如今掏她心肺,也是壓根理不清道不明的,她從頭到尾都空了,跟提線木偶似的,就是想着要做些什麽,把血糊糊的自己再填回來。
前面車架一共也就四人,嘴巴緊的似蚌殼,想從他們那裏知道點什麽是不能了。
結合伯母心中所述,以及連日來的觀察,那女的有病是肯定的,估計還有些心動不良,幾乎不見人出來,連個聲息都無。
這算什麽,命不久矣?猜測無來由,但她還是嘗了甜頭。
行至此處,高家公子提議搞個野味嘗嘗,其他二人自然贊同,皆策馬奔騰,闖進了密林狩獵。
左明玉看到前面馬車停下,立刻從馬背上下來,揮揮手讓他們自去。
果然,沒等多久,就見車裏下來了人,一男一女,男子高大英氣,女子眉目流轉,自有風韻,相依相偎,密不可分。
左明玉就站在五步遠,手裏本拿着一根樹枝,無意義的朝着空氣劈砍,見此情景,雙手一捏,樹枝咔嚓一聲,折的粉碎。原以為再痛也就是這樣了,結果想象和現實一對比,傷痛還是直逼百倍有餘,神經質的跳轉,強牽着缰繩,呼吸牽強,顫抖不已。
憋出一口血,硬生生吞了,才有膽氣裝着面無表情的回轉身再來看,卻見那兩人已經越走越遠。
安彩早就聽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們,見她不接近,也就當沒察覺,只是也不肯随意跟安木說話,默默的聽風看景,只希望對方能自動走開。
終還是對方沉不住氣,快走幾步趕上,笑語晏晏的對着安木道,“表哥,此處崖山,出産百年連翹,是不是真的?”
她問的坦蕩,安木點頭也點的自然,安彩趁機看了過去,卻是收了一個沖着她的甜笑入眼,到是鬧得她怪不好意思。
“連翹,六花七草裏面的?”安彩覺得自己剛才太過不自然,索性接起她的話問道。
安木擡手摁了摁她的肩頸算是回答,左明玉看在眼裏,卻是一點反應皆無,反而調皮的眨眨眼道,“沒錯,連翹又名連心花,一紅一白,兩朵并蒂,藏于高崖懸壁,據說上了年份的,需有情人才可尋得。隆冬花開,便有好兒郎,上崖頂碰運氣,好摘取一朵,送給心愛的女子。天長日久之下,到是成了此處一景,再過月餘,雪壓山頭之時,又有一年一季的熱鬧,不知兩位要在雲中呆幾日才回轉啊。”
安彩聽了,翹首遠望遠處山巒,想象不出,這游走懸崖峭壁的活,該怎麽施展,別是為了一時浪漫,反丢了性命。她可不信,這天下還有人比安木更厲害的。
說不得又是洋洋得意藏在心底,卻聽左明玉繼續說道,“表哥就不想去試試?”
安木目視遠處,一聲沒應,左明玉幹幹的笑着,沒得到回應,低頭踢腳下的草菅,氣氛一時尴尬。
本不關安彩什麽事,但尴尬這玩意太會傳染,說不得她就有些适應不良,忍不住開口道,“不了吧,也許趕不上。”
左明玉一聽,往前一躍,又恢複了歡快,掉轉身,正對着安彩倒走。
“你可能不知道這裏有個緣故,據說連心花受月老點化。紅鸾心動,純潔無垢,溶于紅白兩色花中,五瓣花瓣為成熟,多一瓣就是百年之數,至今為止傳世最多的為十瓣,千年。男女分吃紅白兩朵,那就是千年的情緣,不離不棄。”
“千年情緣?”安彩聽了真是一愣,雖說這一聽便知是傳說,但誰讓它喻頭好呢。
相愛相惜的有情人,能度過一世,已算萬幸,但人都有貪念,特別是深陷愛欲之人,若是有來世,若是生生世世該有多好…..
安木細細看了她一眼,專心攏了攏她的披風,淡淡的回道,“我會替你找來。”
安彩心如滾燙泉水沸騰,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可違言她是真的确實想要,掩着披風下擺,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腰際,淺淺微笑道,“若是太過危險,也不是一定要。”
安木上手不掩飾的輕撫她的臉,翹唇眯眼,意義自明。
這番缱绻情深,委實美好,但看在左明玉眼中,真正是如墜冰庫,再是繃不住臉面,急急轉身,聞聽心髒耳鼓,急欲破裂。
作者有話要說:确實啊,左明玉必須悲劇了,沒得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