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将軍府
進入漠北城,兩邊房舍井然,只是不見百姓蹤跡,越往裏進路旁侍衛越多越是森嚴,直,到遠遠看見前方旗幡招展,各色官服蟒袍隐約出現,更有代表北地黑色顯尊的四莽龍袍高高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雖不能顯見,已然是王族氣勢凜然。
安彩在進的城門後,受了周圍肅穆景致的影響,開始沉默不再言語,一點點的開始往安木身後躲去。
離那處越來越近,直到車馬停下之前,安木拍了怕她的手臂,不容她拒絕,就緊了緊她的風帽帶她下了車去。
“将軍!”
“将軍!”
“将軍!”
衆人跪地起呼,連接砰砰倒地之聲,風聲,語聲,跪地聲,再無其他,本是隆冬淩厲之時,滿地趴伏,只剩幾人站立當場,肅殺之氣充斥當場。
這讓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安彩不由自主的膝蓋發軟,硬是被身邊的安木給抱扶住,不争氣如她,是萬萬再不敢看前面那位始終坐立不出一聲的北地王者。
跟着,安彩低頭極力控制呼吸之時,只聽身邊的安木低首呼道,“王爺。”中規中矩別說親密連尊重也不顯。
此話出,半晌沉默,就如同風也在此處即将凍結之時,忽聽高居馬背之上的人翻身而下,踏着青磚地瓦,一步步向着他們走近。
安彩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壓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自主靠着安木越發緊了。直到有一雙墨黑雲底厚靴映入眼簾,那人已然距離他們只有一步。
對面的人伸出手來虛撫了安木一下,清晰的吐出一口氣息,才慢悠悠的說道,“回來了就好,一同回吧。”不冷不淡,言語平實,無處揣測深淺。
暈頭暈腦的安彩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了這句話後,轉首盯看了她一眼,微皺了眉,她終于等到對方回轉,不知不自覺已經憋了一口氣不敢吐,忽睜大了眼,緩緩吐出,這才呼吸順暢了起來,被安木攙着回到車上之後,這才覺出自己太過小家子氣,還不好意思的朝着他笑笑。
安木給她解了匆匆罩上的披風,注意到了她緊張兮兮的笑靥,似安慰又似說明道,“無事,咱們過了正日便走。”
安彩聽了了然,卻是也不願意在此處多留,實在是無處不覺得惶恐憋悶的很,于是笑的更為甜膩,親親的靠在了他的懷裏。
如此一路向前,再沒有停留,街面上一派肅靜,除馬踏聲再沒有其他。
當天,安彩便被安排進了原先的将軍府,據說在那場大火後,就被修繕完整,仆役俱在,一直等着主人的回歸。
安彩被簇擁進了主屋,丫鬟環繞,浴池噴香,彩衣羅佩,解了一路困乏,倒卧在榻上休憩之時,安木早就被漠北王請去了王府快有一個半時辰了。
“夫人,晚膳擺在何處?”
安木留了李落師兄弟,不避嫌疑的進了內院,身邊多了足有一打的侍婢,氣派井然,卻是陌生的緊。
“就這吧。”安彩百無聊賴的用下颚點了點身邊的炕桌,直起身子坐了起來,掃了一眼珍馐美味,一點興趣也無,努努嘴又道,“将軍還沒回?”
“沒,管家回報,王爺留了将軍用晚膳。”侍女微微頓首,淺淺回禀道。
本就是題中之意,安彩也就是不死心多嘴一句,精神委頓的目不聚神的盯着侍女擺桌,“就這四樣夠了,粥不錯留下吧。”眼見着炕桌擺不下足足十盤開外的膳食,安彩趕緊喊停,想了一想又道,“李先生他們的晚膳備上了嗎?”
“夫人,請放心,備妥了。”又是剛才說話的那個侍女回答。
安彩轉頭看了一眼,見人低首半彎腰,行動間無聲無息,嚴謹不敢有一絲怠慢,半露出的臉面,顏色亮麗,可比翠微她們高了不止一籌,當下也就沒什麽好吩咐的了,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用綠玉勺舀了一口粥正要入口,就見對方意欲布菜,當即擺擺手,吞下溫熱适口的米粥道,“不必,過一刻再來收。”
“是,”侍女連頭都不擡,齊齊應下。
“哦,對了,将軍那邊要是有什麽消息,必要告知于我。”
“是。”一群人退出門外,竟然不聞一聲,真正是訓練有素的很。
安彩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她本就是過客,沒必要太在心。
安木比想象中回來的要早,但是對于安彩來說,焦躁并不稍減一分。
“沒什麽事吧?我們還能走嗎?”安彩見了他,幫着脫去厚重的大氅,脫口而出就是這話。
安木回頭細細看了她一眼,臉頰稍動,只是淡淡道,“走,不改。”
聽他這麽說,安彩整顆懸在喉嚨的心放下了一半,還有半顆只是擔心走的不要讓他過于為難才好。
心情松弛,她到是有心玩笑,“咱們這一路過來,到這會才像是登臨了仙境,暖衣暖食,還有美婢伺候着,确實不錯,但怎麽說呢,卻是比不了綠水村自在,那裏我想怎麽着就怎麽着,到這裏總覺得有千雙眼睛盯着,渾身僵硬的很…..”
安木握住了她瞎忙亂的手,包攏在手心捏了捏,兩兩相望一切盡在不嚴重。
婚宴訂在幾日後,這些天,準新郎昊明瑞準時出現在了将軍府,陪着她閑話了半天,哪怕安彩好心好意讓他自去忙,他硬是當沒聽見,讓人推着輪椅,陪着她逛冬日園子。
将軍府園子确實美的出奇,哪怕正是深冬也自有景致,一群人圍着兩個主子逛了半天,也是安彩自己受不住凍,在途中暖閣,死活不肯再走了,至于安木又是一大早被王府叫了去。
“你真的沒事忙?”安彩飲着熱茶,烘着手攏,好不容易緩過了勁,眼睛就放在了一邊的花色糕點上。
昊明瑞優哉游哉的啜了口茶,頭都不擡道,“我能有什麽事,底下那麽多奴才不幹活,難不成還要我這半殘的忙裏忙外不成。”
當時暖閣中的侍從被兩人規避到了一邊,安彩看了左右,壓低了聲線道,“不會吧,你叔都出馬給你治了,你還半殘?”
昊明瑞半眯着眼,覺出暖流流通全身後,搖頭晃腦用同樣的聲線道,“半殘好啊,無人煩憂,省了多少事。”
安彩嗤了一聲,駁道,“有種,你一輩子這樣。”
“诶,”昊明瑞這會才正兒八經的擡起頭來,看似無比認真道,“說真的,這樣還真不錯,你看我那些兄弟,看我這樣,多少人松了口心氣,雖遭了些肉麻的虛情假意,好歹是不在我身上費力了,你都不知道養傷期間,我日子好過多少。”
“這樣啊,”安彩轉着眼珠子拖長聲,“那得了,我知道了,讓安木把你恢複如初吧,白費我半天好話。”
昊明瑞知道她在說笑,但也是真心相陪,裝着讨饒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真的跟假的還是有區別的,老實說,多少庸醫在我身上來來回回,說是注定半殘了,還是比較心煩的,當時也就想着你比我慘多了,想想你,都不敢抱怨而已。”
說完這話,昊明瑞鎮重曲了曲上身,肅穆拱手道,“嬸子,對不住,還有謝謝。”
“行了,行了。”安彩大氣的揮手,算是把過去的一切都揮開了,別的不說,就看在安木的份上,她都不會為難他,再說這些天要不是他時時來陪,說不準這将軍府要接待多少有心之士,有些人她還真擋不住,說不得都是他替她給省了麻煩,這人情她受着了,若是她能安全離開這裏,那是真正的一筆勾銷。
“哦,對了,李落,李落,”安彩想起了什麽,沖着外面閑适逛着的李落喊話,“去把那個匣子拿來,就是那個玉匣子。”
說的不清不楚,但李落還真知道,在外頭聽了這話,應了一聲就走了。
“什麽啊,這麽着緊。”昊明瑞不是特別想提以前那件事,見她轉移話題,也是裝着好奇的追問。
“送給你的,算是我們倆的賀禮。”
“這麽好,那我先替我家的謝嬸子了。”一般做叔嬸的松侄子賀禮自有路數,但安木他們兩口子顯然不是一般人,拿出的也肯定不是一般物,說不得昊明瑞是真有些好奇了。
李落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着用青布裹了一層的匣子,進來就放在了幾上,出去時不由自主的瞧了昊明瑞一眼,說不得是有一絲豔羨在裏面的。
“什麽啊,”昊明瑞沒有錯過,搓着手就有些興奮上了。
安彩也不賣關子,推了一把,讓他自己看。
昊明瑞很快的解開青布,露出的是一個透白的玉匣子,裏面的東西光從外觀上看,是一點都看不出的,再次搓了搓手,慢慢的掀開了匣子一角,看了一眼,凝神再看一眼砰的就關上。
“這,這不合适吧。”昊明瑞手抖心也抖,要是沒看錯,那應該是百年的連心花,世所罕見的奇珍,再加上它特定的寓意,送給他,真的有些接不下。
“行了,行了,就是你的了,我和你叔,祝你們百年好合。”安彩瞟了他一眼,戲他見識少,須知那千年的早消化在她五髒六腑裏了,區區百年,真的好說。
“那,那…..”昊明瑞緊緊按着玉匣子,激動的臉都紅了,嘴裏哆嗦了兩下後才道,“我,真的是,嬸子,謝謝了。”
“看你出息的,诶,不說了,不知道安木什麽時候回來,也是乏了,我回去了啊。”安彩見不得他這樣,索性站起身來,準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