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皇帝陛下所居住的行宮是皇室的私家園林, 遠離中心城區, 是首都星最著名的空中園林。

何星閃和祁曜乘坐飛行器，進入了行宮的範圍，在短短的一段路程中, 他們就通過了好幾重的防護力場。

在飛行器上, 遠遠地, 就看到了一片懸浮在半空的建築群, 乳白色的宮殿在夕陽下染上了一片金黃……這裏花木扶疏, 環境優美。

何星閃還見到遠處有一條瀑布, 瀑布水流飛濺，氣勢磅礴。

待飛過一片建築群, 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大花園。

花園裏種滿了各種品種的鮮花, 其中種類最多的是玫瑰花——各種顏色的玫瑰花。

這時的玫瑰跟古地球的玫瑰有所不同，這些玫瑰全是經過基因修複的變種, 顏色更多樣, 花朵更大, 它們綻放時，花朵如碗口般大小。

在夕陽的映照下, 這個種滿鮮花的花園恍如仙境。

“星空玫瑰，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祁曜輕聲說。

一路上, 祁曜很安靜，看上去情緒不高的樣子，看到花園裏的玫瑰花，他面上總算露出了些許笑意。

何星閃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低嘆：“真漂亮。”

“嗯。”祁曜輕輕地應了聲，順勢握住了何星閃的手。何星閃松了一口氣，他不說話的時候，很是冷淡疏離，真讓人不敢搭話。

飛行器降落在停機坪上，行宮的總管領着人早就等候在一旁，見到祁曜，他上前行了一禮：“兩位殿下，陛下已經在等着您們了。”

祁曜颔首，對着總管露出了溫和的笑：“勞煩你了，多納克總管。”

他們乘坐懸浮器，去到了皇帝陛下居住的宮殿。

皇帝陛下一如之前，很威嚴，但他看着比之前清瘦了些。見到他們，他唇邊露出了笑意，笑意很淺但也相當的明顯：“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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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曜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變化，淡淡地喊了一聲：“父親。”

何星閃察覺要冷場，忙開口喊道：“陛下。”

皇帝陛下看向何星閃，唇邊的笑容深了些：“你也随皇太子一起，喊我父親吧。”

“父親。”何星閃點頭，從善如流地喊道。

皇帝陛下顯然不太懂得如何跟祁曜相處，他跟何星閃說話時反而更自在，他笑着道：“聽說是你發現了精神力？很好，你的貢獻極大……”

何星閃不知道祁曜之前是怎麽跟皇帝陛下報告的，但看皇帝的樣子，估計祁曜是把所有的功勞都按在她頭上了。

這種時候，她也不能拆祁曜的臺呀，只好笑着虛應了幾句。

她悄悄地望了祁曜一眼，啧，這位皇太子殿下正垂着眼睑，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何星閃暗自叫苦，這對父子的關系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是說要給祁曜慶祝生日？可皇帝陛下全程沒有主動跟祁曜說話呀，祁曜也是，理都不理一下皇帝陛下。

何星閃只好打醒十二分精神，詳細地跟皇帝陛下說了發現精神力的過程，還把遺跡地的神奇景象描繪了一番，皇帝陛下聽得津津有味。

為了讓他們父子搭上話，何星閃還特意說了一句：“對了，殿下還錄下了進入遺跡地的全過程。”

氣氛忽然就停滞了，片刻，祁曜才淡淡地接口：“我已經給皇室檔案處傳了一份，若父親有興趣，我到時候讓他們發給您。”

皇帝陛下點了點頭，道：“好的。”

何星閃心累，她好不容易炒熱的場，又冷了下來。

幸好，這時多納克總管走了進來，說晚餐準備好了，三人于是移步餐廳。

晚餐全是中式風格，菜色很豐盛，何星閃還發現有幾個菜是自己喜歡吃的，剩下的估計全是祁曜喜歡吃的吧？

“坐下吃吧。”皇帝陛下招呼了一句，又對何星閃說，“太子妃，不要客氣，希望這菜合你胃口。”說完這句話後，他就不再說話了。

行宮這邊的規矩是食不言寝不語，一頓飯吃得沉悶無比。

何星閃終于明白，不是皇宮的禮儀寬松，而是祁曜從來沒想着約束她。

吃過晚飯，三人去到了起居室，女官們送上了茶水和點心。

皇帝陛下說：“時候不早了，你們不要來回折騰了，今晚就住下來吧。”

祁曜皺起眉，望向何星閃，皇帝陛下的目光也跟着望了過來。

祁曜看樣子是想要走，但又擔心她來回奔波會累；皇帝陛下想要他們留下，但又擔心祁曜會拒絕，所以希望她主動說留下。

何星閃有點無奈，做人媳婦不容易呀，做皇室的媳婦更不容易。她偷偷地瞪了一眼祁曜，看我幹嘛？不出聲我就當你要留下了！

迎着皇帝陛下熱切的目光，她道：“好呀。”

沒多久，多納克總管來找祁曜：“殿下，您的寝宮有幾樣布置需要您過目一下……”

祁曜神色不變，站了起來，跟何星閃說：“我去去就回。”

等祁曜離開後，皇帝陛下指向茶幾上的瓷器，溫聲說：“嘗一嘗，這是觀音茶，聽說這是以前一種很有名的茶葉，剛經過基因修複才種植出來的。”

何星閃點頭，端起茶品嘗了一口：“很香。”

她已經明白了，皇帝陛下是故意支開祁曜，有話要跟她說。

這對父子的關系真的很糟糕呀，剛才皇帝陛下讓他們今晚住下，祁曜一臉的不情願，他這是寧願在路上花上一個多小時奔波，也不願意跟皇帝陛下共處一室呀。

看皇帝陛下的舉動，他還是希望他們父子間的關系能有所改善的吧。

皇帝陛下端起茶，抿了一口，笑了笑，說：“他很喜歡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何星閃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輕輕應了聲。

“跟你結婚後，他臉上的笑容才多了，我一度很擔心他，擔心他會自我毀滅，幸好，他遇到了你……我很慶幸，慶幸他還有愛人的能力。”皇帝陛下欣慰地說，“太子妃，往後，請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不是，皇帝陛下你誤會了。

何星閃欲哭無淚，并開始感到為難。

“從他出生到他十歲，極需家長陪伴與呵護的十年，我都沒有陪在他身邊，是我疏忽了。”皇帝陛下捧着茶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等我意識到後，他卻長大了，不再需要我的陪伴……”

“他母親的去世，對他影響很深，而祁映的事，對他的打擊也很大……”說到這裏時，皇帝陛下清瘦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痛苦。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手握着一個帝國的皇帝，而是一名普通的父親，“遇上你後，他才鮮活了起來，我無比希望你們能共度一生，現在，我将他托付給你了……”

他懇切地問：“太子妃，你能答應我嗎？”

即使不想答應，但在這種氛圍下，何星閃也很難狠下心去拒絕，她輕輕地道：“好的。”

跟皇帝陛下聊了一個多小時，何星閃才在女官的帶領下，去到祁曜的寝宮。

祁曜坐在客廳裏，沉默得猶如一尊雕塑。

見到何星閃，他才開口：“父親跟你說了什麽？”

何星閃挨着祁曜坐了下來，嘆氣道：“他讓我好好照顧你。”

“嗯。”祁曜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輕輕地應了聲。

何星閃問：“你之前大力推動體外培育胚胎技術的研發，是因為皇後，你的母親？”

祁曜點點頭，語氣中有着懷念：“是呀。”

過了片刻，何星閃才問：“皇後生的是什麽病？”

“她的身體，天生不合适生孩子，而且還做不了基因修複。”祁曜語氣低沉地說，“但是 ，她又很喜歡孩子。”

皇後的基因有缺陷，不适合生孩子，當時沒有體外培育胚胎技術，皇帝的想法是做試管嬰兒，不用皇後親自孕育。

皇後逼于無奈，同意了。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很不好。

“在我姐姐出世前，父親和母親做過很多次的試管嬰兒，但無一例外，當胚胎移植到其他母體後，嬰兒在後期全部沒法成活。”

祁曜的表情很冷漠——這種冷漠更像是因為太過痛苦，而變得面無表情，“不但嬰兒無法成活，連代孕的母體也……因為我母親的基因，有排他性……”

試管嬰兒代孕這條路斷了，皇後不顧皇帝陛下的反對，生下了公主。可能是順利生下公主給了她希望，幾年後，她一心一念還想多要一個孩子，最終，她生下了祁曜。

但她運氣不好，在生下祁曜後，她的身體無法恢複。

在祁曜三歲多時，她去世了。

“在母親去世後，我就在想，為什麽當時沒有體外培育胚胎技術？如果有了這個技術，我母親是不是不會去世？”

何星閃的心，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不痛，就是有點悶悶的。

“……別傷心，都過去了。”她覺得自己的安慰很蒼白無力。

祁曜微微一笑：“是呀，都過去了……”

說着，他打開了一張全息影像。

在大廳中央，出現了幾個人的全息影像。

皇後坐在搖椅上，皇帝站在皇後的身後，而年幼的祁曜正緊緊地挨着皇後，他們都望向前方——在那裏，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追着一只小狗在跑。

皇後長相溫婉，看上去很美麗溫柔，祁曜的眉眼跟她有六成相似，祁映公主更英氣一些，她剪着利落的短發，腰上還佩着一把小劍。

祁曜輕聲說：“這是我們一家唯一一張全家福。”

影像裏的祁曜，看上去才三歲多，臉蛋胖嘟嘟的，他的容貌還沒有長開，但仍十分精致美麗。

他的小手軟乎乎的，緊緊地抓住皇後的裙擺，他望向鏡頭，眼神無辜，怯怯的，像一只可愛的小奶狗——怯生生的眼神，讓人看了心都要化了。

他小時候的氣質軟萌軟萌的，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祁曜繼續說：“母親生下我以後，一直卧病在床，而父親一直陪着她。只有姐姐陪着我，但有時候，姐姐對我也不太耐煩，她覺得我太膽小了……”

何星閃這才明白皇帝陛下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深愛着皇後，在祁曜出生後，他幾乎沒有管過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皇後身上。

而在皇後去世後，皇帝因為太過悲傷，獨自沉浸在痛苦中，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對姐弟。

“有時候，姐姐也會埋怨我，說母親都是因為生了我，才會變成這樣……我那時候還小，雖然還不太懂事，但心裏也知道委屈，被姐姐說了後，我就躲在衣櫃裏偷偷哭，姐姐找不到我，吓壞了……等她找到我後，她就抱着我一起哭。”

“在母親去世後，都是姐姐在照顧我。”

但後來，祁映公主去世了。

幼年時，他失去了母親，少年時，他失去了姐姐。

最後，只有不親近的父親與他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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