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幾日琏二爺都在幹什麽?”榮國府偏角處,一婆子正壓低了聲音詢問着眼前的小厮。

那小厮嘿嘿一笑,眼睛從婆子袖口的荷包滑過。

婆子心裏暗啐了一口,把荷包裏的銀兩都倒了出來,塞到小厮手裏。

“琏二爺這幾日都在背着什麽《孝經》呢。”拿了銀子,小厮立馬就老實了,一邊把銀子塞到腰側的荷包裏,一邊說道。

婆子皺了下眉,“不是說在練大字嗎?”

“上午背,下午練。”小厮說道。

“興哥兒,你可別扯謊,可是你沒用心去做事。”婆子擰着眉頭,叉着腰,不悅地打量着興哥兒。

“哪能啊,周姐姐,太太讓我辦的事,我什麽時候推脫過?只是這次琏二爺是下定了決心,小的只是個奴才,怎麽也勸不過。”興哥兒露出委屈的表情,往常他拿着蛐蛐,賈琏哪回不是主動就把書丢下,可是自打換到老爺院子裏去學習,他哪有膽子在大老爺面前造次。

“呵,爛泥也想上牆了。”周瑞家的嘲諷地說道,“你這小子可別耍滑頭,老老實實照着太太的事情去辦,這東西你拿着,這幾日務必要下在飯菜裏。”

她說着,從袖口裏掏出一紙包遞了過去。

興哥兒臉色煞白地接過紙包來,嘴唇蠕動了下,他往常只不過做些引誘琏二爺玩耍的事情罷了,這下、下藥……

“怎麽?拿了太太那麽多銀子,你以為就只做那點兒事情。”周瑞家的眼睛一瞪,柳眉倒豎。

興哥兒的手都在發抖,求饒似的看向周瑞家的,“周姐姐,這要是被發現,小的可就得被打死了。”

周瑞家了攏了下發髻,嘴唇一撇,“你慌個什麽勁,不過是包瀉藥,臨要出發前,給琏二爺下點兒,不讓他去揚州罷了,真以為太太是什麽狠心腸的人啊。”

興哥兒吐了口氣,若是瀉藥,那倒還好,他把紙包鄭重地放在懷裏,瞧了下四下無人,“周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周瑞家的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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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到興哥兒回去後,周瑞家的才回到王氏院子裏回話。

王夫人手持着佛珠,雙眼微合,一派和藹溫和的模樣。

周瑞家的打起簾子,見着丫鬟婆子們都在外間,就走快幾步,到了王夫人身旁,低聲道:“太太,已經辦好了。”

王夫人睜開眼睛,微微點了下頭。賈琏要上進,那是她絕對不允許的事情,榮國府這一輩的爵位由賈赦襲了,對老爺已經是極不公平了,她不想她的珠兒、寶玉日後也是如此!

這日,四月初八,已過了清明節,天氣不冷不熱,正是出遠門的好時候。

賈琏手中捧着《孝經》,有了去揚州這個獎勵在前頭,他這些日子算是拼了小命學習了,沒幾日,臉蛋都有些瘦了。

賈赦正逗着小包子賈琮,一旁的乳母、丫鬟們額頭上滿是冷汗,賈赦卻仿佛不曾見到一般。

賈琏觑了個空,打量着那自作孽不可活的乳母,這事說來委實氣人,賈琮今兒個和寶玉只比寶玉小了三個月,尚未滿一歲,那乳母掂量着他橫豎還不會說話,平日裏伺候也是敷衍着,今日早晨,賈赦不聲不響去看了賈琮,卻是發現房間裏只剩下這個一個小豆丁在床上撲騰,險些就掉下了床。

賈琮倒是個不認生的孩子,握着賈赦的手指,把玩着不放。

“怎麽都啞了?說不出話嗎?”賈赦摸了一把賈琮頭上細碎的烏發,冷笑了一聲,說道。

“老、老爺。”乳母秦嬷嬷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平時嚣張跋扈的氣勢不知跑哪裏去了,“奴婢今日身子不爽,這才一時沒有照料到少爺。”

“是嗎?”賈赦淡淡地說道,他斜着眼睛看了其他人一眼,“那麽其他人呢,也是身子不爽快?”

他話語裏的嘲諷是衆人都聽得到的。

沒有人敢應他。

“既然沒有回答,那麽老爺就當你們身體真的不适,”賈赦眼角泛起笑意,随後立即黑了臉,“來人,把這些丫鬟婆子都拉出去,找人牙子過來,統統都賣了。”

賈赦可不會對這些仗着主子不懂事就肆意妄為的奴才有耐心,今日是他看到了,往日他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這小包子受了多少摧殘。

“呀呀。”小包子賈琮已經轉移了注意力,由賈赦的手指轉移到他的耳朵,像是找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

賈琏心裏暗想,這賈琮膽子可夠大,怪不得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

“老爺!奴婢再也不敢了。”秦嬷嬷哭得涕淚四流,連連扇了自己幾巴掌。

“不敢,我看你的膽子是一點兒也不小,糊弄主子,怠慢職責,這一樁樁,一件件,可是老爺我冤枉你的?”賈赦拍了下桌子,話語中帶着瘆人的寒意。

秦嬷嬷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賈赦的眼神從秦嬷嬷身後跪着的數人身上掠過,落在一個面色稍微好些、略顯從容的奴婢身上,他的手指一點,“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起初一怔,待意識到大老爺叫的是她的時候,連忙回話:“回老爺的話,奴婢叫燕兒,是孫嬷嬷的孫女。”

賈赦颔首,這丫鬟倒是機靈,知道該怎麽回話,他早已将原身的記憶整理得差不多了,略微思索了下,想出了那孫嬷嬷是誰,說起來,這孫嬷嬷和賈赦倒也有一番淵源,她原是賈赦祖母手下的二等丫鬟,後來由賈赦做主,嫁給了府裏的一個大管事,算算時間,要是有孫女,也差不多該是這個歲數了。

“你上前來。”賈赦道,他偏過頭,看向對面正聚精會神看着的賈琏,兩人視線一對接,賈琏心裏就咯噔了一下,糟糕!被發現走神了。

他忙低下頭,裝作認真的模樣,心裏暗暗祈禱,賈赦不要叫他。

但正如每個在心裏默默祈禱不要被先生抽到的學子一樣,賈琏成功地引起了賈赦的注意。

“過來。”賈赦朝他招了下手。

賈琏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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