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慢着。”賈赦手中拿着一柄扇子壓住了賈琏手中的茶盞。
興哥兒臉上遽然一變,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來,腳下抖得越發厲害。
“爹,怎麽了?”賈琏被賈赦這一動作吓了一跳,險些砸了手中的青花纏枝紋茶盅。
賈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站在賈琏身後的興哥兒,在注意到他躲閃的神色後,眼神中流過晦暗的神色,“這茶喝不得。”
“怎麽喝不得?”賈琏不是三歲小孩,聽賈赦這麽一說,再順着賈赦看向興哥兒的視線,隐約已經猜到了什麽,心裏一跳。
賈赦似笑非笑,“怎麽喝不得先不講,為父今日先給你上一課。”
他要教賈琏,可不只是教四書五經,這些其他人也能教,但是真正要教的是為官之道、識人之道。
這才是真正千金難買的經驗。縱觀歷朝歷代,那些世家為何能傳承上千年,他們有底蘊,也就是說很多事情、道理能夠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代相傳下去,這些可比什麽名畫宅地來得難得。
“古人雲,察其言觀其色,可知其人。”賈赦手指着興哥兒的相貌,“你看此人,面白如紙,若無重病,必定心虛,再看其手足,顫抖不已,為父與你處理的是秦嬷嬷的事,秦嬷嬷與他非親非故,他卻這般懼怕,若非心中有鬼,怎會如此?”
賈琏看着興哥兒的面色和手足,連連點頭,他像丢掉燙手山芋一般把手中的茶盞擱置在桌上,厲聲問道:“你在這茶裏下了什麽?”
興哥兒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他不敢争辯,方才大老爺料理秦嬷嬷一事已經證明了他是不好糊弄的,慘聲道:“老爺、二爺,小人是一時糊塗,求老爺、二爺饒命。”
他說完這話,在地上連連磕頭,不一時,額頭已經淤青一片。
燕兒沒想到還會發生這一出,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瞅了大老爺一眼,只見大老爺嘴角挂着一抹嘲諷的笑意,像是在嘲弄誰一般。
“燕兒,你過來,把琮哥兒抱走,先去找個可靠的乳母喂食。”賈赦把賈琮遞給了燕兒。
燕兒眼睛一亮,這可是件好事,秦嬷嬷肯定是要走人的,她的位置可是個肥缺,這主子的乳母地位可不一般,大老爺雖然只是說先找個乳母來喂食,但保不定以後就定下來了。這消息要傳出去,肯定有人搶破頭,燕兒心知這是大老爺的獎勵,也是他的試探,下定決心要找個老實可靠的來,幹脆利落地應了聲是。
“把他綁起來。”賈赦啪地一聲合上了扇子,站起身,“一個小厮還沒那麽大膽子敢給主子下藥,我們這大房今日也算是唱了一回戲,當一回主角了,抓了群糊弄主子的肮髒奴才不說,又出了個給主子下藥的小厮,看來,真有人把我們大房當病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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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隐約意識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他腦子一轉,現在府裏是二嬸娘主持中饋,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她的手筆。
抿了下唇,賈琏只感到整個人都要氣炸了,恨不得當下跑去找王夫人理論一番。
賈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手中的扇子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準确無誤地落在賈琏腦門上。
“啊—”,賈琏捂着腦門,眼眶泛紅地看着賈赦。
“收起你那小算盤。”賈赦慢條斯理地說道。
“爹,難不成就這樣算了?”賈琏氣呼呼地鼓着嘴巴,活像一只炸毛的小貓。
賈赦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你覺得你爹是那樣的人嗎?”
賈琏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賈赦笑道,“我問你,如果你受委屈了,你會找誰?”他在有意地引導賈琏思考。
賈琏二話不說:“我自己就能搞定。”
賈赦嘴角抽搐了下,怎麽不按套路來,“那如果你搞不定呢?”
“那我就找爹。”賈琏回過神來,連忙拍馬屁。
賈赦額頭上已經蹦出青筋了,“那你爹搞不定呢?”
“哪有爹爹搞不定的事情。”賈琏自覺自己表現得非常好,這話說得簡直滿分,一百分都太少了。
賈赦已經無語了,拎起手中的扇子。
賈琏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頭,警惕地看着賈赦。
賈赦深吸了口氣,“走,去找老太太說理去。”
賈琏這才恍然大悟,埋怨地想到,他爹什麽時候養成個繞圈子的壞習慣,直接說找老太太不就好了,好在他沒有說出口,不然,賈赦必然要被氣死,他回想了以前那些可愛的侄兒,哪個不是跟他配合得天衣無縫,果然這個兒子還需要再磨練一下。
榮慶堂。
賈母正午睡醒來,流蘇拿着小錘子正在給她捶腿。
午睡過後,賈母仍然有些困倦,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不比以前,她正微阖上眼睛,就聽得外面突然一陣吵鬧。
賈母蹙眉,流蘇忙把小錘子擱在一旁,走出去看看情況。
一旁的丫鬟翠玉則接了流蘇的工作。
不一會兒,流蘇就回來了。
賈母見流蘇一臉緊張的表情,心知必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果然,流蘇道:“老太太,大老爺命人押着一群丫鬟、小厮過來了,說是要找老太太。”
賈母心裏嘆了一聲,直起身,“讓他們進來。”
她倒要看看,這老大又鬧出什麽幺蛾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