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奉天承運, 皇帝诏曰︰着一等将軍賈恩侯入宮面見。”天使手上并沒有聖旨, 只是口谕罷了,畢竟皇帝要見賈赦只不過是臨時起意的事情罷了。
“臣……”賈政等人正要叩謝皇恩,臉上的笑容都掩藏不住了, 卻猛地聽到這句話,衆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賈大人, 聖人催得緊,煩請您走一趟吧。”天使見着衆人奇怪的表情, 心裏頭泛着嘀咕, 對着賈政說道。
賈政簡直要吐血, 賈赦笑了笑,起身道︰“公公, 在下才是賈恩侯,那位是舍弟。”
天使怔住了,在兩人的面容上掃了一圈, 尴尬地說道︰“是我的不是,那賈大人咱們走吧。”
賈赦點了下頭, 沖着一臉呆滞的衆人笑了笑,接過流蘇手上的銀票,塞給了天使,“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天使的餘光打量了那銀票一眼,笑容更加真切了,這賈大人長得好看不說,出手還大方, 是個實誠人。
“慢着。”賈母在王夫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大喜過後又是失落,賈母未免有些站不起身,“這位公公,聖人讓我這不懂事的老大進宮,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事?”
賈政定下心神,雖然不是元春的好消息,但是老大進宮也是件稀奇事,總得問個明白,免得他惹了禍事累了榮國府。
那天使眉頭一皺,這老太君怎麽說這話?看來這賈恩侯怕是不得這老太君的歡心,“老太君不必多心,不是什麽壞事。”
他說完這句話,便不耐煩地說道︰“時間也不早了,聖人還等着,賈大人請吧。”
賈母等人的疑惑都被堵在了肚子裏,眼睜睜地看着賈赦騎着馬和那天使朝宮中去了。
王夫人手中的帕子幾乎都快揉碎了,“大哥去見聖人,可千萬別是因為惹出什麽禍事來。”若是之前,王夫人必定希望賈赦能被聖人斥責一通,最好是把爵位奪了,給老爺,但是現在時機不對,元春選秀女,如果賈赦惹出什麽禍來,怕是要殃及到元春。
賈母啐了一口,“別瞎說。”
話剛說完,就聽得小厮來報“天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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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等人尋思着這回肯定是了,連忙迎了出去。
一家子喜氣洋洋。
不過,等聽到這天使說出元春只不過是被點了個鳳藻宮尚書後,臉瞬間就變了。
賈母還強撐着,讓流蘇給了些銀錢給那天使。
那天使掂量着流蘇給的細碎的銀子,臉色臭得可以,扭頭就走,好你個榮國府,他可算是記住了!
“不應該啊。”王夫人聽到元春連個答應都沒選上,腳軟得幾乎站不起來,滿臉惶然,“姑娘可是在正月初一生的,也算過命,是個大富大貴的,怎麽會選上這小小的宮女?”
“你胡說什麽!”賈母雖然也失落,但是好歹強撐着,見王氏說出這句話,連忙怒斥道。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王氏這句話若傳出去,大姑娘受了連累不說,連着他們家也要吃挂落。
王氏此時哪顧得了賈母,她滿心滿意地期待着元春能夠得了恩寵,帶着她們一家子飛黃騰達,結果竟是個宮女,那宮女是什麽,就是奴才,就算是在皇宮裏伺候,那也是奴才,怎麽比得上常在貴人。
“一定是大哥連累了姑娘!”王氏突然仰起頭說道,“以姑娘的才學,怎麽會只是個宮女?我好好的一個姑娘,自小嬌寵着,怎麽能進宮當奴才!”
賈政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是贊同王氏的說法。
賈母嘆了一聲,“孽障!真是孽障!”好好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就這麽被老大給攪和了!
“大姑娘回來了!”門外一頂小轎子已經到了門口,元春幾乎是哭着從轎子裏出來的。
侍琴一路扶着她進來。
王氏、元春母女相見,不免又是痛哭了一番。
賈母皺了下眉,瞥了一眼大門外看熱鬧的行人,篤了下手杖,“到裏面去,別在這兒讓人家看笑話。”
元春忍住淚水,随着賈母一行人回到榮慶堂,一入內,便忍不住放聲大哭。
王氏拍着元春的後背,臉上也滿是淚水。
“老爺、太太、老太太,元春不孝,沒能夠為我們榮國府争光。”元春啼哭着,将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她全然沒提自己在宮中得罪了六皇子母妃榮妃的事情。
王夫人拿了帕子給她擦着眼淚,“好孩子,這事不怪你,都怪你大伯。”
元春哭泣的動作停住了,擡起頭,一雙美目中掠過一絲困惑,但很快,她把這絲困惑遮掩住了,快得幾乎沒人發覺,她埋在王夫人的懷裏,只是不住地哭着。
賈母只當元春默認了這件事情,氣得一拍桌子,“那孽障要是回來,我一定要請家法好好教訓他一頓。”
皇宮內。
賈赦跟着小吳公公,也就是引他進來的那天使,一路走到聖人治理政務的明德宮。
賈赦毫無意外自己會在這裏遇到秦見深,在路上他已經猜出來了,無緣無故,聖人是不會召見他的,而唯一的原因就出在他揚州一行。
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後,在聽到一聲平身,賈赦從容站了起來。
要說上輩子,他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都是在皇宮裏度過的,壓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亂了手腳。
秦見深看了他一眼,對他的反應絲毫不感到奇怪,要是賈赦表現得大驚小怪,秦見深才要覺得奇怪了。
“你是榮國公的嫡長子?”聖人看着賈赦那張熟悉的臉,陷入了回憶。
“回陛下,臣正是。”賈赦利落地答道。
聖人的手倚着側臉,打量着賈赦,倒是和他爹一樣——一副好相貌,“我記得你是襲了你爹的爵位?”
賈赦道︰“托陛下的福,臣現而今是一等将軍。”
聖人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這次秦侍郎奉了朕的聖旨,到揚州查訪私鹽一事,林如海雖然有過,但也酸将功補過了,反倒是你,這次出力頗多。”
賈赦尚未摸準這皇帝老頭的性格,便實事求是地說道︰“臣也只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聽秦侍郎說,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聖人在椅子上坐正了身體,“朕倒是沒見過,不如你把那賬簿重默一遍。”
秦見深雙瞳幽深,沉默地看了聖人一眼。
在賈赦沒注意到的時候,那聖人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筆墨紙硯都已經伺候好。
賈赦倒是想得開,他知道那賬簿有朝廷上不少官員的隐私,但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他之前已經默寫了兩本,再多寫一本也是一樣,聖人要殺他,無需讓他再寫。
想定主意,賈赦冷靜地落筆。
秦見深一言不發在一旁磨墨。
待把賬簿重新默完,已經是黃昏時分,金紅色的夕陽透過窗縫灑在寂靜的宮殿。
聖人翻看了一眼賬簿,這賈恩侯還算是老實,也罷。
“你父親當年也是國之棟梁,虎父無犬子,這樣,你去戶部,先任個郎中。”聖人淡淡地說道。
戶部郎中,正五品,對于現在的賈赦來說,無疑是從天而降一個滿是餡料的餡餅。要知道,現如今,那些正兒八經科舉考上的大多都得熬個十幾二十幾年才能爬到五品官這個地位,而一輩子當個九品芝麻官的更是比比皆是。
賈赦臉上刻意露出一絲喜色,上位者多喜歡容易控制的,這個時候要是還是喜怒不形于色,那才是給自己找麻煩。
“恭喜賈大人,不,應該說是賈郎中了。”小吳公公對這位新上任的戶部郎中還是頗有好感,畢竟這位出手大方,還好看。
賈赦笑了下,從袖子裏掏出個荷包遞給了小吳公公。
小吳公公更是歡喜了,“賈郎中,您放心,等會兒我必定把聖旨念得響響亮亮,好叫你們府上都歡喜一番。”
賈赦臉上似笑非笑,道了聲謝。
這歡喜的恐怕人不多,不過橫豎他高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