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電話那端的石宇完全沒有上午的精神氣兒，聽着無精打采的。
“鄭新明，我在公寓裏發現了一樣東西，跟大華哥的車禍有關，你來一趟，一會把地址發給你！”
“我能說不去嗎？”
“随你，別後悔就行！”
。。。鄭新明握着屏幕已經黑下去的手機，發了會兒呆，這件事越來越多的分叉，讓他覺得不知所措，不過不管怎樣，他現在還是商華名義上的伴侶，于情于理都應該弄清楚商華車禍的原因，給他一個公道。
鄭新明下樓來到賓館大堂，迎面遇到自家老爸老媽和丈人丈母娘。
“明明，你沒睡會？”商媽媽相比剛來上海那天，臉色已經好一些了。
“媽，我也睡不着，出來走走。你們這是要出去逛逛？”鄭新明仔細觀察四位老人，精神狀态都還算可以。
“我們一起去看看外灘，東方明珠。老在屋裏憋着不行，明天就回青島。明明你明天跟我們一塊走嗎？”商爸爸問道。
鄭新明回答道:“我可能要再過個幾天，這邊有點還要處理。”
“明明，要是有什麽難辦的，要跟我還有你爸說，不要什麽都自己扛着。知道嗎？”商爸爸一直挺喜歡老友家的這個兒子，不然不會當初安排他跟商華相親。“老鄭，明明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們家老大就完全不成器！不肖子！都是。。。”
“好了好了，不說了，趕緊的，出租車來了。”商媽媽上前截住商爸爸的話，拉着人往外走。
娟姐留在最後，挎着鄭新明的胳膊，邊走邊看着他說:“明明，你瘦了。唉！你這還不到三十就當寡婦。。。”
“啥？！”鄭新明差點嗆到。
“哦不，叫寡夫。”娟姐放低聲音說，“明明拜傷心，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那些雞湯我就不灌你了，寶寶加油！”
鄭新明一半是感動，一半是無奈，都幾歲了還寶寶、寶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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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娟姐拉着鄭新明手說。
鄭新明搖搖頭。
“那你晚飯一定要吃，明天我們去機場也叫好了出租車，四個人正好一輛，你就不用去機場了，你丈人丈母娘也是這個意思。”娟姐捏捏鄭新明的手心“明明，照顧好自己，早點回青島。”
鄭新明回握一下老媽的手，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又跟其他三位老人揮手告別，目送他們的出租車離去。
他想，不管事情有多難，我這次一定都要靠自己。
鄭新明按地址找到公寓，就在繁華的徐家彙，大樓外觀屬于現代派風格，有着大都市專屬的精致與氣派。
等到石宇打開公寓門，裏面完全出乎鄭新明的意料，挺好的中式田園風，卻到處都被翻得亂七八糟。
“你叫我來就是看這個？遭賊不是應該打110？”
石宇一臉疲憊，沒心情跟鄭新明拌嘴，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回客廳。
“你看看這個吧！”石宇坐到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電視。
畫面開頭，地上擺着三個黑色塑料袋，有只手打開了其中一個，裏面是一個不透明的方形密封袋，密封袋打開，先看到的是報紙，掀開報紙居然是一捆捆紮好的現金。然後那只手對着鏡頭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大概示意這是三十萬。
從這只手看，鄭新明敢肯定并不是商華。那這拍錄像的人又是誰呢？
鏡頭在繼續，那人提起三只黑塑料袋，像是在飯店大堂，往包間走去。從鏡頭角度看，攝像頭應該是裝在上半身，一晃一晃的，不穩。
包間門被打開，率先入畫面的是碩大的一個能容納二十人就餐的圓桌，菜品酒類擺的滿滿當當，圓桌邊只坐着五個老男人，兩兩鬧哄哄地在推杯換盞。商華就赫然在列。
畫面繼續着，有個男人看向鏡頭，用含混不清的聲音笑着說:“小祁！怎麽才來？你們商總還指望你救駕呢！”
小祁？祁江嗎？！
“王局，李局，邢科長，宋老師，商總，我來晚啦！自罰三杯！”的确是祁江的聲音。
包間裏馬上響徹叫好聲，幾個人都喝了不少，忙着給祁江兌酒，各種啤的白的紅的混在一起。
鏡頭再一轉，就是地下車庫了。祁江拎着那幾個黑色塑料袋坐進一輛深藍色別克商務的副駕駛，載着幾位醉醺醺的領導，送他們回家。整個視頻就在每位拎着黑色塑料袋的領導，下車回家後結束。
“還有。”石宇說着又打開一個視頻。
一口氣看了5個視頻，幾乎都是這種飯局，然後就是送黑色塑料袋，金額一般都是三十到五十萬。飯局到場的人物幾乎每次都不完全相同，一時看得鄭新明眼花缭亂。
播放到最後一條視頻時，飯局沒有再出現。畫面出現的是一個茶樓，幾個中老年男人在喝茶，商華在最邊上作陪，還有前面視頻出現過的幾位大佬，還有幾個鄭新明不認得。
這些人全程都是用上海話交談，速度快，聲音又低，鄭新明覺得這比英語十級聽力都難，基本上放棄了聽覺。
這時石宇突然開口說道:“你看到正在喝茶的那個戴眼鏡的沒？”
鄭新明趕忙集中注意力，有個剛剛放下茶杯的中年眼鏡男，微微笑着，慈眉善目的。這人有什麽問題嗎？
“這是我家老頭子。”石宇說道。
啥？！
看到鄭新明沒明白,石宇解釋道:“我爸爸！”
“哦～，這又是怎麽個意思？”
“你看了之前的視頻，還想不出嗎？老頭子跟這些人有來往，也不知脫不脫得了幹系。大華哥應該是要拿這些把柄，跟老家夥們講條件，但是胳膊怎麽會擰得過大腿呢？”石宇表情失落地說道。
“你知道這些視頻我是怎麽找到的嗎？就在這個公寓裏。大華哥出車禍的當天送我上夜班，說過在家裏留了一個驚喜給我，原來就是這個，還要多虧那個老警察的提醒，不然我還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裏多久。”石宇自嘲地笑笑說，唇邊盡是苦澀。
石宇話裏的“家”這個詞刺痛了鄭新明，這就是商華在上海的另一個家嗎？
剛才一進門亂糟糟他沒有仔細看，這會靜下來，他注意到電視旁邊有一塊照片牆，每張照片都用彩色圖釘固定在牆上，大多數都是商華的，還有一部分是他跟石宇的照片。商華基本上都沒有笑，其實他不笑更帥氣些，應該都是石宇拍的，他把商華拍得比本人好看。
這間屋子到處都有書法國畫做裝飾，哪怕不起眼的邊邊角角，都有精巧的中式裝飾:雙頭木雕龍筆架，玲珑三足小香爐，彩繪笑面泥娃娃。。。
鄭新明看着這個充滿藝術氣息的房子，再回想自己在青島的那套樣板間一樣很久沒回去的家。如果我是商華會更喜歡哪個呢？答案不言而喻。
石宇走到電視機旁邊取下一個讀卡器轉身跟鄭新明說:“我估計老家夥們會千方百計想辦法拿到這些視頻銷毀。如果真的牽扯到我家老頭子，我身邊的朋友都不能相信，我信你鄭新明。這裏面的視頻我拷了一份，咱們一人拿一個，以防萬一。等到明天我會把這個卡交給警方的人。”
我信你個鬼，你都準備好把卡交出去了，還給我一份幹嘛？鄭新明狐疑地看着石宇，沒有動作。
石宇見鄭新明沒有表示，一挑眉說道：“怎麽？怕啦？”
“誰怕誰是孫子，你交你的卡不就行了，還給我幹什麽？”
“你真是對那幫老頭子一無所知，誰知道哪個能信，哪個不能信呢？我不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啊？你就說敢不敢拿吧？不敢就趕緊滾蛋！”
嘿！這是求人的态度嗎？鄭新明感覺三味真火又要卷土重來，不過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問題還沒解決，不好那麽沖動。
“我過幾天就要回青島，你萬一要卡，到時候還要聯系我嗎？”咱們倆能別見就別見了吧。
“我盡量先把事搞定，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來找你的。”你放心，我也不想見你。
“那好吧，卡給我。”
“保管好啊！”石宇從讀卡器裏取出一張sd卡來，“趕緊買個智能機，把卡放進去，手機只要不丢，卡就沒事。”
“哦～！”鄭新明看着手裏小小的卡，心想商華就是為了這個送的命嗎？這張小小的卡，背後代表的階級和巨大的利益真不該是他們這種小人物摻和的。
“那就再見！”石宇把鄭新明送到門口，最好再也不見！
“再見！”鄭新明出門沒有回頭，最好再也別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