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鄭新明好說歹說退掉買多的那床被褥後，憑着以前部隊學到的那點本領，硬是頑強地找回宿舍。待他進門，發現屋裏滿滿的人，應該是下班的點到了。

先看到鄭新明的是一位個子不高的黑皮小胖，上前來跟鄭新明握了一下手，自來熟地打着招呼：“小方，你回來啦！我叫杜自強，他們都愛管我叫強哥。真是不好意思，我老鄉來這邊托我找工作，工作幫他們仨找到了，但是住的地方還沒解決好，要在咱們宿舍住上一段時間。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你看，你跟你弟也沒吃飯，都放工了，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怎麽樣？”

出門在外，能幫上忙就幫點，這事在鄭新明這裏不算事，不過去飯店吃飯，他真是拒絕不了。想想便民超市裏那幹巴巴的雜牌面包，他就一點食欲也沒有，出去不管吃點啥菜也比啃面包強，這會兒婉拒人家，就是無謂的矯情。

“哈哈，都是小事，讓強哥你破費啦！”鄭新明覺得一張床換一頓飯，還是很超值的，睡哪兒不是睡嘛！

說完鄭新明四處找石宇在哪兒，發現他就在自己左邊的上鋪，撅着屁股還在來回扯着被，被褥讓他弄得亂糟糟的，有一部分還耷拉到下鋪上邊。

石宇真是快讓鋪被給折磨瘋了，感覺扯東它偏向西，說什麽都要跟自己對着幹。“鄭新。。。！”石宇竭盡全力剎住車，剛才老李跟強哥介紹過，他倆一個叫方明，一個叫方宇，差點就漏了餡，“這铮新的褥子，我就是鋪不好，怎麽辦啊哥！”

鄭新明對石宇這種即興圓瞎話的能力已經見怪不怪了，招招手示意石宇下來。“咱們先跟強哥去吃飯吧！等回來再鋪床。”

“對對對，先吃飯，吃飯！”強哥見鄭新明爽快地答應，高興得滿面紅光，一招手，他那三個老鄉也跟了上來，加上老李，7個人一起往宿舍外走。鄭新明回頭看宿舍裏還有四個人，當他們不存在一樣，各幹各的事。老李走在鄭新明身後，看到他眼裏的疑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再說。

“裏面那四個，領頭的叫阿峰。跟強哥有點小過節，不過對咱們是沒什麽影響，咱們仨要做中立派，誰的牆頭也不站。你跟你弟初來乍到的，手機什麽的一定要随身帶着，發了工資，錢要存到卡裏，咱們這裏就是路邊攤也可以微信支付寶付款，一定不要帶現金。”老李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謝謝李哥！”鄭新明覺得心裏一陣溫暖，還是好人多。

“別客氣，以後有事能幫得上，盡管找我老李！”老李一笑，臉上都是褶子。

強哥領着他們幾個，來到一家蠻偏僻的小飯館，門口要上幾步臺階，掀開珠串的門簾，裏面沒有客人，十幾平大的飯堂，擺着三張桌子，上來招呼他們點菜的是一位四十歲開外的大姐。

強哥熟門熟路地指揮大家把兩張桌子拼到一起，湊成一張大桌，他的老鄉幫着擺凳子。強哥又拉着鄭新明去點菜，七個人點了十道菜，葷菜占一半還多。

要知道這半個月來，鄭新明除了吃過阿軍給炖的那只雞，幾乎都快忘記肉的滋味。想到一會要吃肉，心裏美滋滋地給自己獻上一枚大飛吻。

菜陸續上來，上菜的大姐沒有刻意的熱情，表情很平淡，但是菜品卻讓人很驚豔，量很大，色彩搭配特別柔和，味道尤其香，沒有飯店的味精香料味，特別像媽媽做的家常菜。強哥一邊等上菜，一邊打開一瓶白酒，給每個人倒上一點，到石宇這裏，石宇搖搖頭表示不會喝，強哥笑道：“小方，男人出門在外，哪能不會喝酒？少來一點，就當練練。”

菜上齊，衆人都沒動筷子，強哥端起酒站起來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今天方明、方宇你們兩兄弟幫了我強哥一把，我心裏特別高興，以後咱們就是朋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一句話，随叫随到！來來來，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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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宇端起酒杯來，抿上一口白酒，辛辣的滋味一下貫穿整個腦袋，白酒從喉嚨火辣辣地往胃裏走，嗓子癢癢得直想咳嗽，可是當着這麽一桌人的面又不想丢臉，生生地又憋回去了。側頭一看旁邊的鄭新明，若無其事酒場老手的樣子，更不肯露怯，夾起眼前的糖醋裏脊，一口吞下去，酸酸甜甜的肉味成功壓制下去酒的辣味。

“好吃！”嘗到第二口，石宇心裏不禁給炒菜師傅點一個大大的贊，“糖醋裏脊的酸甜口調的恰到好處，多用一分醋就偏酸，少用一分就偏甜，醬裏面裹着的酥肉也是外焦裏嫩，沒有用普通的豬肉，也沒有肥肉，全部都是裏脊肉，特別嫩滑，哇！真的是太好吃！”石宇心裏這番點評絲毫沒有影響他下筷子的速度，面前的那三盤菜，每個都被他臨幸過，甭管葷素，都特別對他口味。

鄭新明看石宇吃得滿足，也覺得這菜炒得的确很好吃。這家小店甚至連個招牌都欠奉，但是菜品卻是真材實料，廚師手藝了得，做得色香味美，以後發工資了，一定再來搓一頓。

沒多久，十道菜就被打掃得差不多，強哥喝得臉紅脖子粗的，端起酒杯跟鄭新明碰一小下，問道：“小方，你哪裏人呀？”

鄭新明遲疑一下，覺得這事不好瞎編，就實話實說道：“我是青島人。”

“青島？青島在山東是不？”

“對。”

“我以前有個同事就是青島那邊的，是那什麽，平度，對不？”

“沒錯。強哥您哪裏人？”

“我是平頂山的，在河南。你聽我口音，多少就能猜出來。別看出來這麽多年，家裏的口音還是改不過來。小方你結婚了吧？”

“嗯，我結婚了。”上個月剛剛喪偶。

“有幾個小孩啊？”

“還沒有。”我跟商華都沒這個功能。

“我家有三個！”說到孩子，強哥眼神都變得柔軟起來，掏出手機來要給鄭新明看照片，“你看，這就是我屋裏頭的，哎呀，別看現在黃臉婆啦，以前年輕時候還是很好看的。”

旁邊有人插嘴道：“是我們村的村花！”

強哥一聽臉上更是樂開花：“你看，這是我家的三個娃娃，老大今年要中考啦！學習特別好，從來不用管他，全校前三！這個是老二，讀初一，她最愛唱歌跳舞，是文藝委員！這個是老三，還在上小學，就數他最不省心，調皮搗蛋的，也不好好學習，不過老師都誇他聰明，嘿嘿！”

剛才插嘴那人又道：“因為像強哥嘛！”

這馬屁一拍，強哥特別受用，開心道：“我們出門在外這麽辛苦，不就是為了這些娃娃。小方，你也得抓緊啊！”強哥拍拍鄭新明的肩膀，又說道：“你弟弟結婚了嗎？”

今晚這是要人口普查，都吃了人家的，不好不回答，鄭新明搖搖頭。

拍強哥馬屁的那個人道：“方宇這麽帥，不用愁找不着女朋友，應該愁怎麽挑女朋友！哈哈哈！”

一桌子男人都哄笑起來，石宇咽下嘴裏的菜，慢條斯理道：“我沒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上個月剛剛挂掉。

飯館裏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強哥正在夾菜，手停在半空中，忘記該伸出去還是收回來。

鄭新明也被石宇的話吓了一跳，雖然國家承認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經好幾年，但是在社會上，他們還是邊緣人。看強哥他們的表情，就知道現在石宇的臉上正在被貼着一張大白板，上面寫着“變态”兩個字。

石宇說完又開始夾菜吃，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強哥瞅着他吃了好幾口菜才回過神來，尴尬地把手縮了回來：“啊！天色不早了，大家喝完這杯就回去吧！”

回宿舍的路上，七個人自動地分成兩撥，石宇和鄭新明一撥，剩下的人一撥。兩撥人之間隔着大概兩三米的樣子，沒有人搭理他倆，連眼神都吝于給一個。

“我現在是人民公害，社會垃圾了。”石宇不是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他就是看不得別人這樣一步步地逼問你，結婚沒有？怎麽還沒孩子？神馬？你喜歡男人？法律是健全了，人的觀念還停留在上個世紀，遠遠不肯跟上來。

“你不是，我也不是。今晚先湊合一夜，明天我跟瀾姐商量下，咱們換地方住。”鄭新明把手搭到石宇的肩膀上，跟他一起并肩往回走。

石宇沒有想到鄭新明會這麽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源源不斷地傳來溫暖、安撫和支持。他眼角餘光掃到鄭新明，心想，這有點帥。

回到宿舍，沒有人吭聲，各自上床睡覺。鄭新明讓石宇在下面等着，自己爬到上鋪去鋪床，不一會就弄得整整齊齊。兩人簡單洗漱一下，在一片寂靜中，開始準備睡覺。

這床大概只有一米二寬，兩個人都平躺就要嚴絲合縫地擠在一處，要想有點距離，只能側躺。石宇面朝牆，鄭新明就在他腦袋後面，呼出的酒氣一陣陣噴到他脖子上，要在以前，他肯定會一腳踹上去，讓他轉過身睡。今晚卻有點張不開嘴，下不去腳。好半天，他渾身都躁得要出汗，鄭新明那邊呼吸漸漸規律起來，睡着了。

石宇輕輕地回過頭來，瞅着鄭新明睡熟的臉，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其實他五官很耐看，尤其是鼻子，又直又挺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身材更不用說，是個長腿哥哥。石宇看向鄭新明淡色的唇，平時話不多的人，心思卻那麽細膩、善良、周到體貼，能說出那樣溫暖人心的話來。他看着看着，突然想吻一下那雙唇，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吓了自己一跳。

我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