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日後。
蘇黎黎十六歲及笄禮如期舉行。
莊重威嚴的蘇家祠堂，蘇家所有人以及受邀參加的人都在此處。
請來的蘇氏宗親給蘇黎黎簪上代表成年的玉簪，一頭青絲終于不再是少女的小髻，而是上半部分輕輕挽起，下半部分用發帶松松纏住，華順的落在背上。
蘇黎黎笑眯眯的接過蘇氏宗親遞過來的及笄禮物，那長輩看着少女長成的蘇黎黎，一臉笑意的對蘇安天道：“囡囡長大了，侯爺這次終于可以放心了。”
有人道：“蘇小姐蕙質蘭心，侯爺好福氣。”
被人誇了，還誇的是自己最喜歡的女兒，蘇安天自然十分高興，笑着回道：“辛苦了辛苦了，諸位請移步蘭室用餐。”
說着，比了個請的手勢，衆人也不客氣皆說笑着随蘇安天離開。
蘇家二房劉氏所生的大少爺蘇澄跟在身後，見到此情此景，便一臉向往的對身旁的姐姐蘇青青道：“姐，明年你的及笄禮也會這麽熱鬧嗎？”
蘇青青抿了抿唇，看着一旁衆星拱月的蘇黎黎，眼裏劃過一絲類似嫉妒的光芒，只輕聲道：“大概也會吧。”
當然不會，蘇青青心中嘲諷，自己父親只是一個四品官員，這還是沾着大伯父侯爺爵位的光，她的及笄禮又怎麽會比得上蘇家正宗千金小姐蘇黎黎。
蘇黎黎餘光瞟見這對姐弟落後，忙走過來道：“二妹妹快走，父親新給了我一套琴譜，咱們去看看。”
蘇青青忙收起自己的心思，笑着回應：“好呀。”
晚間，蘇黎黎來到父親院子，她與父親約好要來這裏碰面，見院中沒人，便耐心坐下等待，蘇黎黎掏出自己準備的劍，滿心期待的擦拭起來。
誰知，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蘇黎黎打了個哈欠，夠着脖子望了望門外，心下疑惑：父親與她約好的，不會突然覺得小姑娘不适合練劍而爽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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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得去找找，誰知剛站起身就見蘇安天回來了，蘇黎黎眼睛一亮就迎了過去：“爹！你終于回來了！”
見父親身後怯生生別着一個身影，蘇黎黎挑眉望了望，道：“爹，這是誰啊？”
蘇安天咳了咳，壓下喉間湧上的血腥味，嘴角彎了彎，摸了摸蘇黎黎的腦袋，道：“這是你沈爺爺家的小公子，你得叫他小叔叔。”
說着，往旁邊挪了挪，好讓蘇黎黎看清。
蘇黎黎愣了下，擡眸看向那白衣少年，少年的鵝蛋臉在月光下顯得十分柔和，只是微微上翹的眼尾以及緊緊抿着的薄唇散發出一絲冷漠疏離。
少年真是出奇的好看。
蘇黎黎心裏暗暗驚豔了一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比較親切，她道：“沈爺爺？這位——小叔叔便是您常提起的那位？”
說到小叔叔的時候蘇黎黎還是噎了一下，畢竟叫一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人小叔叔還是有些別扭的。
沈爺爺她知道，父親的恩師。
不過這沈小公子倒是從沒見過，只從父親口中知道這是怎樣一個勤奮好學、天資聰穎、驚才絕豔的人物。
她一直以為父親誇大了，這番見到人，學識怎樣不清楚，不過這容貌确實驚豔。
蘇安天點點頭，蘇黎黎卻眼尖的發現了少年袖邊的點點血跡，鮮紅色在月白的袍子上十分惹眼。
察覺到她的目光，沈清濁下意識藏了藏手。
蘇黎黎卻驚訝的叫了一聲，惶惶不安的指着那血跡問蘇安天：“父，父親，那是什麽？”
蘇安天垂下眸子，認真的望着蘇黎黎道：“黎黎，今晚你所看見的一切都要深深埋在心底，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蘇黎黎怔了一下，不知父親為何這麽慎重的和她講話，心慌之際下意識的偷看了一眼少年，才傻愣愣的點頭。
蘇安天拉住沈清濁，吩咐蘇黎黎：“去藥房頂櫃拿那瓶白色瓷瓶的藥來房裏。”
說罷，帶着沈清濁回了房。
蘇黎黎在原地愣了片刻，這才跑去藥房。
拿了藥，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父親鐵定有事瞞着自己，這小叔叔大半夜不在自己府上呆着，怎麽跑到她家來了？還帶着一身的血跡。
推開門，蘇安天正撕扯開沈清濁的袍子，左肩上赫然一道劍傷，血已止住，蘇黎黎沉思一想，原來這就是那袖邊的血跡來源。
她斂了斂神，走進去：“爹，藥我拿來了。”
說罷一臉正色的走近将藥遞給父親，餘光卻三番兩次往那少年身上瞟。
前世她是個宅女，沒交過男朋友，所以只見過雜志上的封面男模，這廂見到個實體帥哥，還不趁機多看兩眼。
沈清濁敏感的察覺到她的眼神，眉頭不經意蹙了蹙，身子忍不住往後縮了點。
蘇安天發現這個小動作，餘光掃到蘇黎黎身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寶貝女兒就站在旁邊，忙道：“你先出去吧。”
蘇黎黎唇角忍不住彎了彎，卻正色道：“那我先出去了，爹爹你有事就吩咐。”
說罷便蓮步輕移的離開了，只是臨走時視線又往沈清濁身上看了幾眼。
沈清濁眉峰皺得越發緊了，蘇安天以為是自己動作太大弄疼了他，忙放輕手上的動作道：“清濁，忍着點兒。”
沈清濁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待處理完傷口，蘇安天才神色凝重的道：“現在你仔細與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沈清濁忽而跪在地上，神色痛苦的道：“蘇大哥，父親他——他被闖進府的刺客刺了一劍，那人見我突然進來，又想要殺我，我有幸躲過一劍，父親咽氣之前吩咐我到蘇府求助與你。”
說罷，垂着頭無聲流淚。
蘇安天心頭一震，喉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深吸口氣強撐下，又扶起沈清濁道：“此事，我會查清楚的。”
沈清濁咬牙道：“殺害父親的真兇我一定要查到！”
蘇安天嘆了口氣，拍了拍他沒受傷的右肩，安慰道：“今夜你先在這裏住下，明日我帶你回沈府。”
翌日清晨，雷雨交加，天空黑沉沉一片，給人無端端一陣陣壓抑之感。
蘇安天剛帶着沈清濁回府，卻浩浩蕩蕩來了一隊人馬，站在沈府門口頒下查抄令，
“沈自離老先生得蒙陛下厚恩，卻勾結外族，本來滋事體大，感念老先生懸崖勒馬，沒有造成實質傷害，并且以死謝罪，摘沈府匾額，府內衆人通通解散。”
說罷，官兵迅速動手，沈府頓時鳥哄人散。
蘇安天憋着口氣看這群官兵在這裏耀武揚威，卻見身旁的沈清濁緩緩跪下身子，大雨之下背脊挺的筆直。
一個時辰後，原來還算熱鬧的沈府徹底沉寂下來。
蘇安天背着手，嘴巴抿得緊緊的，不知如何開口。
“皇室，一定與皇室有關。”沈清濁突然道。
蘇安天愣了一下，随即反應迅速的四下看了看，發現暴雨下沒有任何人，這才蹲下身子低聲道：“這話不可亂說。”
沈清濁兀自笑了笑，那笑卻蒼涼無色。
蘇安天想了想，道：“沈府沒了，以後你便住在候府吧。”
沈清濁怔了怔，而後輕輕搖頭。
他不願，他的父親無故被殺，沈府無故被抄，他要查出真兇，查明事實真相。
蘇安天似乎料到他會是這副反應，只語重心長的道：“到候府，我幫你。”
說着，一字一句鄭重道：“你需要力量，需要籌謀。”
聞言，沈清濁灰暗的眸光中有一絲光芒乍現，最後終是點了點頭。
蘇安天将沈清濁領到候府，召集全府的人，道：“恩師已去，清濁無處容身，我身為大哥義不容辭，從今以後清濁便是府上大公子，一切皆按大公子的制度對待他。”
蘇黎黎站在二夫人劉氏身後随蘇青青們并做一排，聽見這話不由擡頭看向那少年。
清濁，原來他是叫沈清濁麽？
劉氏一聽，哪裏願意，忙跳出身子拒絕道：“不行！候府的大公子可是澄兒，哪裏能讓一個外人……”話還沒說完便被蘇安天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他道：“清濁只是暫呆候府，待他考取功名重新建府之後自會搬出去。”
劉氏仍不同意，心下慌張這大公子之位萬一被這人奪走，日後的爵位也被他奪走了怎麽辦？
她大膽反駁蘇安天道：“我不同意！候府的大公子只有一個，它只能是我澄兒的。”
蘇安天不耐的瞪她一眼，道：“清濁是我義弟，不做大公子做什麽？”見劉氏還想說什麽，又喝道：“我知道你什麽心思，你放心，清濁自有他的驕傲，何苦搶你這爵位？”
劉氏嘴巴動了動，還想說點兒什麽，被蘇安天一個淩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只一雙陰沉的目光朝蘇安天身後的沈清濁看去。
沈清濁将一切都默默收入眼底，抿了抿蒼白無色的唇，道：“義兄不必如此，大公子還是蘇澄少爺。”
蘇黎黎望着他隐忍克制的模樣，心不禁一抽，卻又聽劉氏冷哼一聲道：“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弟妹！”蘇安天眉頭緊皺，不由喝道。
劉氏不情不願的翻了個白眼，道：“大哥，咱們蘇府可就澄兒一個少爺，您可別為了外人而委屈了自家的人。”
蘇安天皺眉，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濁默了半晌，最終只輕聲說道：“義兄，我就以學生的身份呆在府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