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煥生池
那些冰棱，首當其沖刺傷的, 便是楚魇自己。
看着面前的幻象, 再看着虞歡同他自然無比地親昵交談，他的心便似被冰棱刺穿, 血肉劃開後迅速凍結，寒意在四肢百骸擴散開。
虞歡還看着幻象中的男子, 聲音柔柔：“他是我一個故人。”
“你喚他……楚師弟？”
楚魇幽幽出聲，眼中的冰棱這回刺向幻象中的男子, 若目光真能殺人, 對方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再像也是有區別的, 許久未見楚闕寧，虞歡不由多看了幾眼, 便沒有發現楚魇的異樣。
眼前這個楚闕寧，被遺棄的小奶狗般的楚闕寧, 她真的很久很久沒看到過了, 因為這個樣子的他只在第一回 穿書兩人濃情蜜意時才會出現, 微微噘着嘴可憐兮兮地對她撒嬌……
往事重現, 虞歡的手情不自禁動了動，隔空描繪着楚闕寧的容貌, 手指在半空中輕顫着，臉上寫滿了依戀和不舍。
“對啊……”她悵然若失地開口，“他和你一樣，都姓楚……”
“……”
楚魇的心頭登時一刺，他抓住她一只手又如何, 她心裏想着這個男人，另一只手照樣可以伸出去。
他是正道眼中喪心病狂沒有人性的魔頭，食父母肉活下來，殘暴嗜血，死在他手中的人數不勝數。三界之內，人人畏他恨他，巴不得将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為了殺他，什麽計謀都用過了，美人計更是不在話下。
初時，他以為虞歡是正道用來對付他的美人計，可之後發生的事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天真的以為這世上終于有人真心愛他，沒想到的是……原來他只是個替身？
天知道這一刻，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沒有加重手上的力道，更沒有直接扭斷虞歡的脖子。
這時，許是見虞歡遲遲沒動手解決幻象，藺沉淵便有些不耐煩地冷聲：“廢話少說，快動手。”
霓扶雲亦接過話道：“你若需要武器，我佩劍可借你一用。”
楚魇将霓扶雲遞過來的佩劍推回去，眼神暗沉地看着虞歡，啞聲道：“怎麽了，歡兒，這個故人，對你很重要？”
河面開始起霧，幻象漸漸往後退，面帶淺笑地望着虞歡，“師姐，你不是要帶我回家麽，你過來，牽着我的手。”
楚師弟朝她伸出手了，笑吟吟等着她過去的樣子令虞歡想到了第一回 穿書時。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她以為自己和楚師弟是一對的，兩人同進同出日夜都在一起，他常常牽着她的手帶她偷偷下山去玩。
白日歡聲笑語鬥法練劍，入夜後，兩人于各處忘我癡纏，濃情蜜意春宵如夢。
那時候，她甚至生出留在書裏不再離開的念頭……可惜的是……她不是女主角，只是個惡毒女配。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山高水長風花雪月……”幻象冷不防念出定情那夜虞歡曾對楚闕寧說過的話來，“師姐，你說過，會帶我一起看遍世間美景，游遍天地六合，怎麽，你都忘了麽？”
“我沒忘！”
虞歡下意識搖頭，整個人更是從小舟上站了起來。
楚魇心中的冰棱瞬間長進骨縫中，寒意伴随着鎖魔印的刺痛，一起狠狠拉扯撕裂着他。
他再也聽不下去了，一句話、一個字，都無法再聽，否則，他動手除掉的，便會是虞歡，而不是前方的幻象。
縛怨重劍現出身來，他跟着站起，把劍柄塞到虞歡手裏，自後擁着她，在她耳邊輕語：“殺了他。”
虞歡瑟縮一下，腦袋搖了搖。
見此情形，妒意便如一條毒蛇，狠狠咬在楚魇心頭，他發狠地一口咬住虞歡耳垂，牙齒似猛獸撕扯獵物般磨了磨。
痛意總算讓虞歡徹底清醒過來，周遭霧氣越發濃郁了，河底有不知名的怪物在游來游去，似乎在找機會蹿出來。
她皺一皺眉，手指收緊握住縛怨，随後，咬着下嘴唇閉上眼，揮劍往前。
“轟”的一聲，幻象被擊碎，化作滿天流螢墜落到河中。
幻象消失前還不忘繼續蠱惑人心，大聲喊着：“師姐，你明明答應過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別說了！”
虞歡的手在顫抖，她咬牙大喝，霜月從手腕旋轉着飛出，将幻象碎片擊成粉塵。
楚魇這才松口，舌頭愛撫般舔着她被咬出牙印的耳垂，末了将她緊緊抱住，胳膊死死勒着她的身子，一副生怕她被別人奪走的樣子。
藺沉淵和霓扶雲互看一眼，心裏頭對楚魇的警惕降低了一些。
若楚魇在意虞歡，為了她，想必會乖乖入煥生池罷。
一念可成魔，一念也可回頭是岸。
就看那一念，深情不深情。
之後，河面恢複平靜，不再有任何東西出來。
藺沉淵這個人，似乎沒有執念。
……
渡過忘川後，沒走多久，前方出現一座雄偉巍峨的宮殿。
“這就是冥君住的宮殿麽？”
虞歡聲音有些啞，說完話後擡頭看着楚魇。
她的眼睛有點濕潤，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燈星草的光芒在她眼中反射，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然楚魇只要一想到她眼睛濕潤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和他同姓的楚師弟，他便不覺得她眼睛好看了，甚至想挖出她的眼睛來，好讓它們再也不能為別的男人流淚。
“冥君喜靜，少說廢話。”
藺沉淵冷冷開口。
虞歡橫他一眼，忍着不在這種地方和他互怼。
随後，四人并未進入冥君殿，冥君好像很忙，只派了一副骷髅出來打發他們。
骷髅手裏握着一張黃紙，紙上用朱砂寫着一句話——不必報本君，允入。
“煥生池不在冥君殿內？”
這樣厲害的水池，居然不在冥君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虞歡還以為會在後院後花園之類的地方呢。
楚魇沒有說話，拉着她的手轉身往旁邊走。
許是覺察到他心情有些低迷，虞歡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問道：“你是在緊張麽？”
馬上就要入煥生池了，他不一定是在緊張，可能是在害怕。她怕傷他的自尊心，便用了比較委婉的說詞。
“不是。”
楚魇繼續往前走，回答聲不平不仄，一點起伏都無。
“別怕，有我在呢。”
虞歡小跑着追上去與他并肩而行，挽住他胳膊。
楚魇抿唇不語，眼睛看着前方，沒有扭頭看她。
往前走過一大片彼岸花叢後，在一堆燈星草中，一方圓圓的池子出現在衆人眼中。
池水是幽藍色的，從上往下看，看不到底，猶如深淵。
楚魇不笑的時候，有點可怕，所以自從認識後，虞歡總是在想方設法逗他開心，即便他不會笑出來，但至少臉色不至于陰沉得像随時會拔劍大開殺戒。
楚魇現在就處于很不開心随時要拔劍的狀态，若不是鎖魔印鉗制着他，霓扶雲和藺沉淵很有可能已經撲街了，冥君那九幽大軍也要被迫從休眠中清醒過來幹架。
虞歡與他走得近，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後，沒有多想，權當他是在畏懼和抵觸入煥生池。
她心裏清楚，楚魇吃軟不吃硬，這種時候，她得假意開口說：“阿宴，不想進去的話，我們便走。”
話音未落，藺沉淵的劍就出鞘了，霓扶雲更是一副“你再多嘴我連你一塊兒踹下去”的兇惡樣子。
“不必。”
楚魇幽幽出聲，說完轉身看着虞歡，擡手，手指順着她五官描繪，再緩緩下移，落到她脖頸處，輕輕滑動着。
這樣纖細脆弱的脖子，他只要随便用點力氣就能折斷，但他不想那樣做。
他問她：“你喜歡楚師弟嗎？”
虞歡愣住：“什麽？”
“剛才在忘川見到的那個男人。”楚魇提醒她。
虞歡眼眸輕動，神情顯而易見地變了，淡淡的情意在面上浮現，很快又被失落取代，最後，她點了下頭：“曾經喜歡過。”
“好。”楚魇突然笑了，他逼近虞歡，同她額頭抵着額頭，說道：“以後只準喜歡我。”
“……”
虞歡尚未回答，他便放開她，往前跑了幾步，一躍而起跳入煥生池內。
水花四濺，池水泛起一圈圈漣漪，躍入水中的男子眨眼間消失了。
“楚宴！”
虞歡叫了一聲，想靠近煥生池，但被霓扶雲拉住了。
霓扶雲道：“靠近也可能會被拉下去。”
虞歡擔心地看着水池。
九幽是無風無雲的，但周遭的彼岸花突然飛到半空中，大片血紅色的花瓣堆積在一起，化作一團巨大的血雲，朝着煥生池壓了下去。
池水開始“咕嚕咕嚕”沸騰，如同底下有什麽東西掙紮着要逃離，很快的，楚魇痛苦的喊叫聲傳了出來。
聲音太過凄慘凄厲，聽得虞歡心髒抽痛，不僅僅是容貌相像，便是聲音，楚魇和楚師弟亦像極了。
聽他在痛苦的喊叫，好似在聽楚師弟在叫。
突然，縛怨重劍穿破彼岸花血雲飛出，緊接着，一道身影跟着飛了出來。
“阿宴！”
虞歡忙大聲叫着楚魇。
堆積在煥生池的彼岸花血雲漸漸化開，就像真的血液般滴落到池水中，使原本幽藍色的池水變成血紅色，久久都未恢複原來的顏色。
“猙——”
一聲悶響，縛怨重劍從天而降朝藺沉淵砸了過去，後者提劍防禦，結果被打得雙腿沒入土地中。
“怎麽回事？難道他沒有改邪歸正？”
霓扶雲連忙出手幫忙。
虞歡擡頭看懸在半空中的男子，眨個眼的功夫，他落下來了，就落到她面前。
“楚……師弟？”
待看清他的模樣後，虞歡對着那雙桃花眼震驚無比。
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楚闕寧！！！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會有加更~熬夜到現在寫完。。。嘤嘤嘤我又在作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