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樓上的空調溫度已經打到最低,皮修還是脫掉身上的衣服擦了把汗就走到風口對着吹,文熙亦步亦趨跟着,又問了一遍剛剛馮都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說的話多了,你指哪一句?”皮修伸手要攬着他。

文熙頓時往旁邊一跳:“你身上有汗!”

“怎麽了?又不是有汗的時候沒抱過,而且這不叫汗,這是男人味。”皮修皺眉一摸頭發:“快過來,我好熱。”

“那你得告訴我馮都說的極寒之物是什麽。”文熙吸了吸鼻子:“還有什麽叫死因不一般,魂魄寒氣重。”

皮修一頓:“你真不記得你怎麽死的了?”

“這個是真不記得了。”文熙小聲道:“有時候想一下都覺得頭疼。”

皮修一把将鬼拉到身前,伸手按上他的脖子,沿着頸椎向上摸到頭骨,手指突然按到一個堅硬的鼓包,他問:“你是不是老低頭啊?”

文熙:“啊?”

“我看你頸椎突出來了,一看就是坐的姿勢有問題,明天給你搞個背背佳給我背上。”皮修松開手将文熙摟在身前,漫不經心道:“既然想不起來就別想了,萬一想起來魂飛魄散了怎麽辦,那就連下輩子也沒了。”

文熙氣得咬牙切齒又不能罵,只能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皮修:“極寒之物就是極寒之物呗,千年冰萬年髓,燭龍肺鲛人淚,都是好東西。”

“這些東西都和我的……我的骨頭放在一起?”文熙小心翼翼問。

皮修笑了一聲:“你倒是想得美,這些好東西随便一樣都價值連城,用在你這個凡人身上實在是暴殄天物,不過裝你的那個玉壇子倒是好東西,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萬年玉髓了。”

“那個壇子在哪裏?”文熙連忙問。

皮修眉頭一挑:“拿去腌泡菜了。”

文熙臉色一白,一口氣沒提上來。

“那壇子大小正好,還能保持低溫,要是蓋上蓋放在陰涼地方,凍梨凍柿子這些都能做,還省電。”

文熙握緊了拳頭:“那是放過我骨頭的骨壇,你就……”

皮修:“诶,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而且那個壇子我讓小掃把洗了六七遍,幹淨得很。再說了,我們自己又不吃。”

文熙聽了扭頭就走,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座機就開始打電話。

“你幹什麽?”皮修問。

文熙冷聲道:“打給食品監督管理局,我要舉報你衛生檢查不合格。”

皮修氣笑了:“玩笑話都聽不懂?真拿你骨灰壇子腌泡菜我生意不想做了?別說你膈應,我心裏想着都膈應。”

“那我的骨頭還有壇子在哪裏?”文熙瞪着他質問。

皮修把他手裏的電話扔到一邊,皺着眉說:“我好好收着呢,沒誰要你那點破玩意。”

“真的?”文熙不信。

皮修黑了臉:“愛信不信。”

見老妖怪變了臉色,文熙立刻變臉,從黑夜叉化身繞指柔,走過去主動摟着皮修貼着他降溫:“生氣幹什麽,我還不是被您吓到了。”

“注意點距離啊。”皮修拉開他:“別讓他們看到又誤會。”

文熙心裏冷笑一聲,熱的時候抱得比誰都緊,現在不用了就扔開一邊要拉開距離,姓皮的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從前爺爺那個老古怪都能被哄得滿房兒孫偏寵自己一個,個沒文化的千年妖怪有什麽好怕的?方法總比困難多,自己得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泥巴人還有三分脾氣,冰枕也有在自己的職業操守!

皮修看他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不貼過來了,心裏滿意這小東西還挺懂事會看人眼色,等夏天過了送他投胎的時候得挑個好時辰,怎麽說也得給他個大富大貴的命格。

“我下樓有點事,你在上面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文熙不說話也不看他,站在一邊垂着頭動也不動。

“怎麽了?”皮修眉頭一皺,心想這是甩臉子給我看?

文熙偏頭說:“反正你也就熱的時候想得起我嗎,不熱了就扔一邊去,到時候再找個壇子把我一埋,挨不着你的眼。”

皮修一愣看着文熙開始發紅的眼睛,心有點慌了,難道真是自己說話難聽了?

“我只是把你當抱枕而已,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文熙梗着脖子看他, 眼睛更紅了:“對啊,我就是個抱枕而已。”

兩個人眼神交彙,愛恨交織,皮修一時恍惚,感覺自己走錯了片場,說出口的臺詞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你到底要怎麽樣?”皮修揉了把頭發:“別跟我鬧脾氣。”

文熙嗤笑一聲,後退兩步,将心灰意冷表現得淋漓盡致。皮修越看越不對,降下去的體溫又升上來,只能沖着文熙伸手:“別鬧了,過來讓我抱會。”

文熙沒動。

剛剛的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我你高攀不起。

高攀不起的皮老板只接上手,抱着文熙咬牙切齒說:“不要主動招惹我。”

文熙奸計得逞一臉風輕雲淡:“是你主動貼上來的,可不關我的事。”

兩個不是人的家夥摟了一會,樓下電話蘇安電話都打了三個,皮修才松開冰涼的文熙下樓,一轉彎就瞧見了自家賬房的死魚眼。

兩廂對比,文熙那雙眼角上挑帶笑的桃花眼真的順眼不少。

“盯着我看幹什麽?”皮修表情一肅擺出了老板的架勢。

蘇安擡手看表:“離我給您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您的動作太慢了,客人等急會投訴的。”

“投訴就投訴,我又不差這一個客人。”皮修滿不在乎。

蘇安一推眼鏡:“但是店裏有規矩,規定時間內沒有上菜結賬的時候可以打折。”

打折就意味着少收錢,少收錢就意味着割皮修的肉。他一聽立刻朝着廚房走,罵罵咧咧說:“老子看看是誰敢少給錢。”

皮修每個月才下廚做一次的招牌菜,從來都是被老饕争搶的對象,上鹹魚一搜連黃牛排隊賣號都有好幾個。

蘇安深谙饑餓營銷的重要性,自己也注冊了鹹魚在上面發布黃牛幫忙排隊的信息,利用職位之便作為中間商賺差價,然後差價和皮修對半分,這些年也算攢下一點家財。

每次他看着賬戶上上漲的數字總要感嘆,貔貅真是會賺錢的祖宗。

皮修走到竈臺邊熱鍋下菜,鍋一颠裏面的東西三尺高,在空中打了個漩又穩穩當當落進來,一滴湯都沒有濺落到外面。

觀賞性和藝術性并存,遠遠超出了做飯的水平,朝着雜技的方向邁進。

仇伏站在竈臺旁邊盯着皮修的動作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老板,你這是怎麽練出這一手的?”

皮修裝逼天成難得謙虛:“無他,唯手熟爾。”

都怪當年狗日的饕餮騙走了自己所有的錢,害的自己為了賺錢四處奔波,後來在人類飯館裏做事賺錢養活,其間心酸之事之多,不足為外人道也!

“你皮老板從前擺攤賣糖炒栗子呢。”任驕卻不給他面子一言戳穿:“那時候栗子賣的不好,他就跑去戲班跟人學了一手,每次炒栗子一颠三尺高,人家給賞錢都能給一百文。”

仇伏頓時變了臉色,同情地看着自己英武的老板。

不愧是上古大妖,能屈能伸,願為五鬥米折腰,這等胸襟是自己這種青丘出來的雜毛狐貍沒有的,實在是妖之楷模!

皮修黑着臉瞪了任驕一眼:“再多話,老子給你把鱗片都拔了!”

“我說你怎麽下來這麽遲?房裏有人了一刻都離不開?”任驕嗤笑一聲:“老房子着火,看來你也逃不過。”

皮修眉頭一皺:“放他媽的屁,明明是他纏着不讓我下來。人類黏人又愛撒嬌,就算變成鬼了也改不掉,一會不抱他就敢沖我甩臉子!”

他手下鍋碗瓢盆碰得叮當作響,最後大火收汁起鍋,把煮出來的湯分到十三個碗裏,叫猴精們快點端着送去。

任驕在旁邊啧聲:“前兩天還是說什麽關系都沒有,今天就抱着不肯放了?”

仇伏聽得一臉向往,喃喃道:“我什麽時候才有人抱着我不願意放啊?”

皮修瞥他一眼:“出門右轉一千米整個容,整得跟你兄弟姐妹一樣,明天我就讓蘇安給你拍小視頻整成網紅廚師,叫那些人類見着你就往前沖,店裏流水還能沖一沖。”

仇伏面色一紅,害羞問:“真的嗎?”

“假的!”皮修煩躁地脫了身上的圍裙往旁邊一扔,就被任驕一把按住。

任驕:“你給我那壇子我給你放回去了,裏面的東西弄清楚了,跟你說的差不離,千年白玉髓的壇子,燭龍肺鲛人淚研磨混合出來的定魂香,被這些東西泡了幾百年,也不怪他魂魄寒氣重。”

皮修眉頭一皺:“饕餮哪裏來的燭龍肺這種好東西?”

任驕:“可能是撿的燭龍的肺結石呢?”

皮修:……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燭龍大塊頭一巴掌下去哪個妖怪受了都夠嗆。

但是樓上那小東西還真是寶貝壇子泡大的,皮修開始深度思考饕餮将文熙送到自己身邊的原因,從兩人的債務關系開始分析,以多年友誼作為延伸,然後在文熙和自己的紅線上作出總結。

他一拍大腿,扼腕道:“饕餮該不會是知道我和他姻緣線連着,才特意送這麽個鬼過來給我抵債當童養媳的吧!”

任驕立刻起立鼓掌:“恭喜你!都學會搶答了!”

草拟嗎的!饕餮把自己當什麽了,雖然他是一只妖怪,但是也是一只有單身情節潔身自好除了錢別的什麽也不愛的有志妖怪。

欠債還錢,他要錢不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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