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過往

暑假寧南大部分時間陪着爺爺奶奶游涼城,晚上學習,順便把寧銘吾從日本帶來的醫學書看了看。

由于都是日語要借助工具書,看起來很費力。好在寧南喜歡,感興趣的東西總是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時間一滑就到了深夜。

顧晉澄休息的時候也會跟着他們一起出去,南栾工作又開始忙起來,暑假過去大半也只回來一次。其餘時間都在工作中,爺爺奶奶習慣了,寧南也習慣了,沒人說什麽。

伊川和家人去了北歐,但是每天會發微信,大部分都是早安午安晚安,有時候問她在哪在幹什麽,有時候問她數學題有什麽好的解法,偶爾會說想她了,能不能視頻......

寧南都拒絕了,說爺爺奶奶在不方便。

夏溪也跟着家人去旅游,時不時給她發來幾張照片,大多是吃的,自拍也不少。

南栾暑假唯一的一次回來是在七月二十五日,寧南的生日寧顧的忌日。

那天爺爺奶奶住在清圖,寧南原本也想住下的,但是爺爺奶奶讓她回景華雅苑。

寧南知道爺爺奶奶的意思,沒說什麽跟着南栾去了景華雅苑。

那天晚上兩人都沒說話,各自關在房間裏。

半夜的時候寧南聽到聲音,打開門走到南栾的房間門口,才聽清那聲音是南栾壓抑的哭聲,一聲一聲輕微的抽泣,不仔細聽很難聽到。

阒寂無聲的夜裏哭聲就被放大了,寧南走到窗邊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向窗外。

夜空一片漆黑,沒有月亮,沒有半顆星星。像是巨大的黑洞要把人吸進去,陷入無邊無際濃稠的黑暗裏去。

黑暗把寧南的思緒倒回到兩年前。

寧南生日前一天和寧顧視頻通話,寧顧說定了個特大蛋糕,到時候去日本帶着她去取。寧南笑着說好。

南栾已經到了日本,寧顧由于工作原因只能25當天回來,但他保證一定不會錯過寧南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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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寧南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寧顧也沒來。後來電話響了,寧南以為是寧顧打來的,高高興興的跑去接聽,電話裏男人的聲音壓抑沙啞,只說了句“找寧銘吾”。

寧南小臉瞬間垮了下來,把電話給了爺爺。

那天十一點五十分,一通電話帶來了足以擊潰一個家庭的噩耗——寧顧在越南犧牲了。

那天寧南的生日還沒過,那天那個特大蛋糕沒送來就染.上.了.血,從此再也沒人去取。

電話裏說的算是委婉,沒說寧顧是被炸.彈.炸.飛,整個人或許都成為碎.片,所以連個完整的遺體都沒有。

據說那天寧顧很開心,因為這個委派的臨時任務很簡單,以他的能力會很容易完成,他會趕得及女兒的生日。

據說寧顧死前都是笑着的,提到妻女滿臉遮不住的溫柔和開心。

事故發生的太過突然,突然到來不及做出反應,炸.彈就爆了,一起犧牲的還有一個孩子的父親一個剛結婚還沒度蜜月的小夥子以及一個剛懷孕三個月的孕婦的丈夫。

那枚炸彈帶走了四個人,毀了四個家庭,碎了不止四個人的心。

有些我們篤定的事情卻趕不上意外來的迅猛,它甚至不會給你思考的時間,在你還沉浸在幸福中,定格你的現狀,終止你的人生。

寧顧的葬|禮來了很多人,戰友下屬領導朋友親人,寧南認識的和不認識。顧晉澄也從部隊裏趕了回來。

寧南一直看着照片裏那人柔軟的笑意,突然就想到那個特大蛋糕是多大的?是什麽樣的?畫着怎樣的畫?

寧南那一刻明白,自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甚至連蛋糕的味道她也會慢慢忘記。

葬|禮後的幾天南栾整個人無精打采,異常憔悴,像是一瞬間老去了十歲。每天都是行屍走肉般的活着,爺爺奶奶狀态都要比她好上一點。

這個世界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那時的寧南不懂,對于南栾來說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丈夫,更是生活的光、身體的肋骨以及精神的支柱。

所以南栾後來的行為讓她怨恨至此冷漠至此,因為她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更別說感同身受。

寧南在悶熱的午後敲響了南栾緊閉的門,敲了幾聲都沒人回應,寧南心中泛起隐隐的不安。

都說女生的第六感很準确,她推開門的一瞬間濃烈的血|腥味刺激的她皺了皺眉。南栾躺在那沒有絲毫的生氣。

寧南一時間呆住了,反應過來後才慌忙的拿出手機,她的手在顫抖,按鍵也按不穩,頭暈的厲害,心跳也在加快。

她跑過去按住南栾的手腕,粘稠的液體沾染到她的手指,寧南看着刺目的紅色,那一刻竟有點惡心。

顧晉澄來的很快,一把抱起南栾往外跑,寧南坐在地上,沒跟着去醫院。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寧南知道是南栾留給她的,她沒打開直接撕了。

她一直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空氣中還殘留着濃郁的血|腥味。寧南終于忍受不了喉嚨處來勢洶洶的酸味起身跑向了衛生間。

之後南栾一直在醫院,顧晉澄去過幾次,爺爺奶奶每天過去,寧南一次也沒去過。

她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飯也不吃,吃了也會悉數吐出來。她一直看着一本漫畫,很長時間也沒翻頁。

後來她開始不喝水,因為她總是在水中聞到腥味,味道濃郁,有時候看着透明的水竟也像熾烈刺目的紅色。

顧晉澄終是看不下去,強硬的逼她吃飯。寧南反抗不了,只能強逼着自己咽下去,到了喉嚨口又都吐了出來,胃裏空空如也,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但寧南一直沒掉過眼淚,今天把以前沒留過的淚通通流下來了。

她趴在洗手池邊放聲大哭,寧奶奶想上去安慰被顧晉澄拉住了。

這股淤血只能她自己想通吐出來,別人無論做什麽都沒用。

寧南哭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覺,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最後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夏溪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欲言又止。最後一次來的時候,夏溪說她要離開了,自己一年的交換學習結束了。

寧南點了點頭,說了句“再見”。

她們分開了,沒有認真的道別。

後來南栾出院開始到處飛,期間回來的一次是因為寧南喝酒嚴重過敏住院。

初三一整年寧南休學在爺爺奶奶家,白天自學初三課程,晚上跟着奶奶散步,有時候去爺爺的小診所幫忙,日子開始回到正軌。

初三的暑假最後幾天南栾回來接她,她就來到了涼城。

時間不長,傷痛仍在身上最淺的地方,一想起就痛的輾轉難眠;時間很長,記憶力的那張柔和的笑臉已經太久沒見,像是來自遙遠的百年前。

寧顧的忌|日是寧南和南栾最灰暗的一天,這天她們一定會想起很多美好的回憶,但她們清楚的知道,回憶裏那張溫柔的笑臉在現實中再也見不到了。

她們從來不去烈士園,因為那裏也沒有寧顧。

寧顧在哪呢?或許在遙遠的越南,或許在任何地方,但不會在冰冷的地下。

天空泛起魚肚白,寧南揉了揉發麻的雙腿,站起來走向廚房倒了杯水。

南栾什麽時候停止哭聲的寧南不清楚,後來有太多事沖進她的腦海,讓她一時忘了。她只慶幸南栾中途沒出來過。

南栾說要回潼市,問了寧南的意見,寧南點了點頭。南栾驚訝的同時有點開心。寧南沒拒絕讓她有點意外,畢竟上次鬧得不歡而散。

寧南似乎已經忘記了上次的針鋒相對,葉秀卻沒忘,但也沒主動說起什麽。或許是知道昨天日子特殊,再氣惱的事也沒必要揭他人的傷疤,更何況這道疤一直在南栾的心上。

午飯寧南草草的吃了幾口就出去了,起身的時候隐約聽到葉秀的一句“沒規沒矩”還有其他不熟的親戚的小聲數落。

寧南充耳不聞。

潼市是寧南為數不多比較熟悉的地方,以前覺得這座城市很美好,最愛的人在這裏。現在只覺得窒息。

寧南來到了競賽時和伊川一起來的咖啡館,咖啡館依舊沒有名字,也依舊沒有老板娘,只是老板出現了。

偌大的咖啡館貼滿了顧時律的海報,寧南只以為是這家老板瘋狂的崇拜顧時律,直到經過的兩個小姑娘說起才知道原來顧時律是老板本人。

只是把自己的海報貼滿咖啡館,這麽自戀真的可以嗎。寧南走進去看到座無虛席才肯定,好看的人自戀真的可以,總有人買賬。

沒有位子寧南打算離開,剛轉身就被叫住了,“小姑娘我們還有個靠窗的位置,我帶你過去?”店員熱情禮貌的走過來詢問,寧南點了點頭,跟着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位子相對靠裏,她剛才沒注意,差點錯過這個地理位置絕佳的“觀景臺”。

“喝點什麽麽,這是我們的清單。”服務員打開咖啡清單遞給寧南。

“不用了,我能要張便簽和玻璃瓶麽?”

寧南不怎麽喝咖啡,上次來是複習,這次來只是想來看看。

這家咖啡館沒名字,主營是什麽好像也沒明顯的界定,有的人來喝咖啡,有的人來工作,有的人只是來坐着什麽也不點。

當然大多數都是顧時律的粉絲來寫便簽給他的。

“好的,稍等。”

店員很快拿來便簽和玻璃瓶,寧南把紙張展開,一時間不知道改寫什麽。這幾天過的壓抑,沒看書也沒打游戲,整天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她突然很想伊川,想起上次兩人一起來學習,心間溢出一絲暖意。不知道伊川現在在做什麽,兩人有幾天沒聯系了。

思緒瞬間晴朗,寧南低下頭在便簽上寫了一句話,看着紙上的詩句,寧南笑了笑,沒想到自己能記住這麽富有文學氣息的詩句。

她把紙張折疊好後放在了玻璃瓶中,走到櫃臺前把玻璃瓶給店員然後離開。

顧時律一身黑衣黑褲,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從角落出來,走到櫃臺邊敲了敲玻璃櫥窗。

“把剛剛那個女孩的瓶子給我。”

店員一時愣住,磕磕巴巴的問了句:“請問您是?”

顧時律食指一勾,把墨鏡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我。”

“老......老板。”店員四下看了看,趕緊把寧南的玻璃瓶拿給顧時律,顧時律接過瓶子重新戴好眼鏡。

“好好工作。”說完就離開了。

兩個店員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女孩和老板什麽關系啊,值得他親自過來拿瓶子,不會是他傳說中喜歡了三年的女生吧。”一個店員捂着嘴,雙眼泛着激動,好像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一般。

“怎麽可能,那個女生看樣子才高中生吧,上次那個熱搜不是說老板喜歡的那個和他同齡嗎?好像在北侖,不然也不會把這間店開到這來。再說了那個女生上次和另一個男生一起來的,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另一個店員說。

“哦哦,我想起來了,那個男生長得好帥啊,不過年齡太小了,老阿姨只能吸吸顏了。”

“你再年輕個幾歲人家也看不上你。”另一個店員打趣道。

“不帶這麽打擊人的啊。”

“......”

暑假的最後幾天寧銘吾和林毓青回了日本,顧晉澄送他們。寧南也想一起去,被爺爺奶奶一起拒絕,說是來回太折騰,下次她在過去就好了。

寧南沒再堅持。南栾飛了意大利,最近沐楓零在那邊拍戲。

夏溪打電話來說幾人約着去海邊玩,寧南不想自己在家,就和他們一起去了海邊。

伊川家在這有棟別墅,度假的時候就住在這裏。這次來這玩三天,留下一天準備開學事宜。

夏季來海邊涼快又舒爽,這幾天太陽不算濃烈,沙灘上不少穿着比基尼的女生追逐打鬧。海水倒映着天空的藍色,海面平靜無波,微風吹過,海面才起了皺紋。

有不少人開始下海游泳戲水,平靜的海面瞬間鬧騰了起來。

容易剛到別墅就馬不停蹄的跑到海邊撒歡,寧南和夏溪把東西放到房間裏,換身衣起去海邊。

容易孫侃秦淮西顧染涵夏溪在玩沙灘排球,寧南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

許湛和陳肯威不知道去哪了沒和他們一起玩,伊川還沒到,飛機晚點估計要到晚上了。

寧南有點無聊,半躺在椅子上眯縫着眼睛有點犯困。快要睡着的時候頭頂壓下一片黑影,“口水流下來了。”許湛促狹的說了句。

寧南睜開眼睛,許湛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嘴角都是笑意。

寧南起身,“無聊。”

“你不就是無聊才睡覺,怎麽不去和他們打排球?”許湛坐在旁邊的沙灘椅上。

“不會,不想。”寧南腳尖踢了踢沙子。

許湛看着她瑩白的腳趾,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別開頭幹咳了幾聲。

“寧南,你以前什麽性格?”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母雞道過不過得了,過不了晚上再改吧。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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