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不仁我不義

江一蓉一家睡得是過去的主卧, 可梅若華早就搬出來了, 所以她的房間壓根沒事。晚上泡泡腳, 做了個面膜, 放着輕柔的音樂,着實睡了個好覺。

倒是江一民,一晚上都沒睡好。

無他, 劉桂芝不放心在派出所的女兒和女婿,一怕他們吃虧,二是又怕他們真被判了刑去坐牢,一個勁兒的給江一民打電話,讓他想辦法,先把人放出來。

可報案的是梅若華, 江一民就算是丈夫, 也沒權利替她說原諒,因為人家警察說了,“雖然是夫妻共同財産, 但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 撤案這種事您不能替代,要不,讓您妻子過來?畢竟是親戚, 我們倒是可以理解。”

如果是原先,江一民還真覺得,梅若華能同意。

可如今,想到梅若華毫不猶豫給他一巴掌, 想到梅若華在鏡頭前的言語犀利,想到梅若華那天打開大門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于婉秋必須開除,想到她毫不猶豫的将自己姐姐一家送進來派出所。

江一民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出,梅若華不一樣了。

她似乎對他和于婉秋的關系有所懷疑,因此,變得兇悍起來,原本的那點溫柔的優點,全然不見了。在他看來,梅若華現在仿佛就是一頭困獸,四處咬人,輕飄飄幾句,肯定不會同意放人。

她需要的是自己的安撫,只要讓她重新相信,自己只愛她一個,這種暴躁狀态就會解除。

然後,才能放出他姐姐姐夫,才能簽下代持協議,才能同意離婚。

不過,那需要他回國當面來做。

這會兒,他也沒打電話去碰壁,而是跟他媽說,“你先睡覺吧,我找找人。”

但其實,找人也沒用。

如果是他和別人沖突,他認識的人一聽,八成還能幫幫忙,可是這種夫妻倆鬥法,沒人會摻和進去的。他跟認識的有關系的人一說,人家就說,“哎呀,你媽你姐做的也過分,弟妹這也是氣壞了,讓他們呆一晚上吧,否則弟妹怎麽消氣啊。”

于是,轉了一圈,這事兒也沒解決。

這會兒都夜裏十二點了,江一民尋思他媽恐怕睡了,也就準備睡了。哪裏想到,老太太沒多久又把電話打了過來,問他處理好了嗎?自己已經在派出所門口等着接人了。

江一民吓了一跳,一邊讓她在原地別動,一邊打電話給保姆,讓他們去接人。然後一番雞飛狗跳,老太太還在門口哭了半天,等着結束了,都已經淩晨三點了。

老太太還跟他說,“不是我為難你,警察說你姐姐姐夫要判七年以上,你快點把他們弄出來啊。”

江一民原本還想在歐洲待兩天,這下徹底待不住了,只能連夜買了飛機票,回國了。

等他到了北京的時候,都是關進去的第二天晚上了。時差原因,他頭昏腦漲,可老太太又急切盼望的看着他,他只能又打起了精神,先去了趟派出所。

接待他的人,就是去家裏的胖警察。

胖警察對他态度倒是很不錯,就是說出的話不怎麽客氣,“這事兒也不怪你媳婦,實在是你姐姐姐夫過了。我們一進去,孩子就跑出來撞在了你媳婦肚子上,結果姐姐怎麽說?說她沒懷孕撞撞無所謂,這是當姐姐該說的話嗎?然後呢,一聽你媳婦帶人進來了,看也不看就說帶男人來了。誰不是父母嬌養大的,憑什麽這麽說人啊。”

胖警察喝了口濃茶,“我在這片區都工作二十年了,你媳婦的為人我也打聽了,人家為人賢惠,外能助你事業成功,內能幫你孝敬老人打理家務,街坊鄰裏沒不誇她的。怎麽到你姐姐嘴裏,就那麽難聽啊。別說她了,我聽了都生氣。你不知道嗎?”

江一民當然知道,而且還知道他媽和姐姐是什麽樣的人的。

他家條件并不好,當初生了他之後,他媽就被開除了。九十年代工人面臨下崗,他爸雖然沒有下崗,可工資也減半了,家裏簡直捉襟見肘。

他媽只能出去擺攤,賣點襪子手套貼補家用。

他家那幾條街什麽樣的人都有,有無賴也有潑皮還有臭流氓,他媽能在街上混下來,自然變得越來越彪悍,越來越會察言觀色,越來越市井,越來越欺軟怕硬,甚至手段越來越低劣的讓人沒辦法接受。

而他姐姐也一樣,放了學就去幫忙,跟他媽差不到哪去。

所以,自從前幾天他跟他媽說了,于婉秋懷孕了,他媽說離婚的事兒交給她們,他就知道,他們會怎麽對付梅若華。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不堪,而且恰恰好讓警察碰見了。

江一民自從創業成功,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麽說過了,頓時臉上火辣辣的,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別提多窩火了。

他只能解釋,“她們當年為了掙錢擺攤,沒辦法養成了這種說話習慣,不是故意的。”

結果胖警察直接呵了一聲,“你還護着呢。他們糟蹋東西,可沒看出來掙錢擺過攤。”

“我不是,我是講實情。”江一民皺皺眉頭,挺厭惡這警察的态度的,可不得不認慫,“我一定批評教育他們,不知道怎麽才能放出來。”

胖警察原本對他好言相勸,這會兒聽見這人只幫家人不顧老婆,态度也就一般了,公事公辦,

伸手就把手中的列表給江一民了,“這是毀壞的東西,都有視頻為證,你老婆說一共1420萬,這是大數目,要不是親戚,不可能通融。不過如果你老婆不追究,那就能放人。”

江一民低頭看了一眼,當看到那三幅古畫的名字的時候,忍不住也拳頭握緊了——他媽為了怕他生氣,壓根沒說這事兒。只說把電視摔了,拿了梅若華的包和首飾。

那三幅古畫是他的投資,算是除了房子外,他成功後買的最貴的東西了,居然就這麽毀了。那可是一千多萬。

這會兒,又憋屈又生氣又心疼,可也不能說什麽,等着出了派出所,他在外面站了許久,吹了好半天的秋風,才讓自己不那麽生氣了,醞釀好了感情,上車吩咐司機,“回家。”

然後,很自然的被攔在院門外了。

司機已經是第二次了,而且在車上,也聽了這次出了什麽事,這會兒可不敢吭聲,連忙下去按門鈴,結果張姨倒是沒拒絕,只是把小門開了,“人進來吧,車子停門口就行。”

他只覺得這就是死亡差事,硬着頭皮扭頭給江一民彙報。

原以為江一民會發火的,哪裏想到,自家老板居然态度挺好,“好啊!”

然後長腿一擡,直接下車大步往裏走。

司機都覺得驚悚——這态度不對啊。

自然是不對的,連江一民也覺得自己是在忍辱負重。

因此,走在院子中的時候,他忍得青筋都暴起了,只想着:就這一次,等着離了婚,你就什麽都不是了。可進了屋,他就愣了,哪裏有梅若華的身影,客廳裏坐着兩個人,一個是梅雲帆,一個是李曉梅。

她的堂哥和母親。

見了他,李曉梅先站了起來,她是今天才知道自家女兒受委屈了,這會兒氣得不得了,上來就扒拉着江一民往他身後看,“人呢?”

江一民這會兒倒是有點松了口氣。

李曉梅對他這個女婿別提多滿意了,要不是自己煩,她能天天往家裏跑八次。就這樣,也是噓寒問暖,有點好處都給他了。

所以,他覺得李曉梅比梅若華好說話。

他順手把領帶松了松,“媽,你找誰?若華沒跟我一起。”

結果就聽見李曉梅大嗓門吼了一聲,“我找你媽。她和你姐姐欺負我們家若華,怎麽也不知道過來賠禮道歉。你們家就是這樣對媳婦的?”

那聲音太大了,江一民只覺得自己太陽穴都被吵得直突突,而且李曉梅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找不到他媽,就開始拽着他數落,“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姐姐,跑到弟弟弟妹家裏賴着不走,住人家主卧,拿人家首飾,還毀壞人家東西。”

然後,李曉梅就哭起來了,“我說若華這兩年怎麽身體不好呢,這麽久都不懷孕,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你不知道主卧不能給人随便住嗎?住了倒黴三年嗎?我等外孫子都等不及了,我跟她沒完。”

這簡直将劉桂芝的話都說了,而且把所有的原因都推給了他姐,江一民只覺得這不是胡攪蠻纏嗎?可又沒辦法,只能跟她解釋,“這是封建迷信,沒關系的。”

李曉梅一聽就不哭了,反問了他一句,“反正我女兒沒事,那就是你有問題。”

江一民都想把于婉秋的驗血報告甩在她臉上,可他生生忍住了,看了一眼隔岸觀火紋絲不動的梅雲帆,忍着脾氣跟李曉梅說,“這事兒是我姐姐不對,我會好好處理,不讓若華受委屈的。媽,若華呢。”

李曉梅聽了這話,終于不哭了,用手帕抹着眼睛說,“若華被氣病了,我送到她爸爸那兒去了,今天我和她哥就是代表我們當父母的,跟你們家談談這事兒。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滿意的回複,否則的話,”她看了江一民一眼,“離婚。”

聽到離婚兩個字,江一民只覺得心頭一跳,連忙安撫道,“媽,你怎麽能說這話,我和若華這麽多年夫妻,感情好的很,哪裏有父母盼着這個的?若華想怎麽辦,您給我說,我一定辦到。”

聽了這話,李曉梅才不哭了。倒是梅雲帆開了口,顯然他倆是商量好的,江一民忍不住瞪了梅雲帆一眼。

可惜,這位下屬壓根不害怕,一張嘴要求就過分的很,“一是原價賠償并賠禮道歉;二是你母親和你姐姐等一家人,以後不準進入這套房子;三是若華懷疑你有外遇,你必須簽下協議,無論誰有外遇,淨身出戶。”

前兩個江一民還能忍受,第三個饒是江一民想要委屈自己,糊弄一下梅若華,也受不了。他臉色瞬間就難看了,瞪着梅雲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只是,公司裏人人怕他,可梅雲帆卻不怕他,淡定的說,“很清楚,而且我不懂你激動什麽。第一二條是保證我的妹妹不再受到你們家人侵害,難到不是應該的嗎?至于第三條,更不明白了,你如果沒出軌,就算離婚,這條協議也不算數,你……激動什麽?”

說着,他上下打量了江一民一眼,“如果這點你都做不到,那你們這婚姻也沒什麽意思了,反正你們股份也分了,不如離婚好了。省的我妹妹還要受這樣的委屈。”

一句股份也分了,頓時讓江一民警醒起來,他看着梅雲帆,梅雲帆看着他。

不多時,江一民的臉上就變了表情,他嘆口氣說,“我不是這意思,我媽她有點轉不過彎來,我做兒子的不想為難她,不過我會勸她的。讓若華好好養病,過幾天我就帶媽媽和姐姐去道歉。”

說完,他就號稱要去說服母親,離開了。

卻不知道,李曉梅看着他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等着他出了房間,李曉梅才忍不住掉了眼淚, “若華跟我說他出軌,我本來是不信的,他平時不像啊。可提離婚他還淡定,提了股份他就變臉,他是真變心了。”

她當母親的,有自己的考量,“我自己就是婚姻不好,和你伯父一輩子也不開心,怎麽若華也這樣啊。雲帆啊,真不能改了嗎?”

梅雲帆太知道老人是什麽想法了,可他看到過那些江一民和于婉秋鬼混的照片,知道江一民的心早就不在自己妹妹身上了,而且這個男人惡毒的很,想方設法要讓自家妹妹淨身出戶,他不能姑息,只能勸她,“伯母,若華大了,她有自己的主張,只要您和我伯伯站在她身後就行了。”

李曉梅一想也是,點點頭。

倒是江一民,他一直将梅若華當作什麽也不懂的人,和于婉秋算計着從她手中拿走那一半股份,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萬萬沒想到,砸腳了。

往外走的路上,他腦海裏滿是那句,“你們股份也分好了,不如離婚”然後迷惑的想,是什麽時候梅若華知道,自己有了這麽大的權利呢?

是一開始她就知道,然後順水推舟,簽了協議?還是被梅雲帆提醒過,才知道自己有了這麽大的依仗?

但無論哪個,結果都是他不允許的。

這是他的心血,梅若華憑什麽拿走一半?他不能允許!

想到這裏,他就更煩躁了。

出了別墅,饒是他養氣多年,在員工面前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沒忍住踹了車一腳。

司機被他吓得厲害,也不敢多說,就老實的聽他吩咐,卻聽見他說,“去我媽家。”可啓動了車子,他又改主意了,“去搏擊俱樂部。”

然後司機看到,他把手機關了。

等着到了那兒,江一民就找了個私教,換上了拳套,跟人酣暢淋漓的打了一架,等着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事情。

一直到渾身的汗都變得冰冷,他才下了決定。

然後,他慢慢的爬了起來,去洗了澡,換了衣服,讓司機把他送回了惠陽國際。

他先打了電話給于婉秋,“我覺得還是國外的水土好一點,國內污染太嚴重了,我怕影響孩子。要不你先在那裏住些日子,等着三個月穩定了再回來。而且,我想,國外生會不會更好一點,畢竟有國籍,日後可以讓他在國外讀書。”

于婉秋自從知道懷孕了,就一直設想着重回公司,狠狠地打梅若華的臉。

即便她知道,因為沒結婚,她在顯懷之前就必須離開公司,也就能待一個月,可只要讓梅若華不舒服,那都無所謂。

只是萬萬沒想到,明明江一民都答應了,卻突然反悔了。

于婉秋頓時不願意,“我挺好的,醫生也說我挺好的,我想上班。”

江一民笑笑安撫她,“上班多累啊,再說,我想在三個月內跟梅若華把婚離了,就別刺激她了。我知道上次的事兒你心裏不痛快,等着離了婚,你成了江太太,不比現在回來上班強?”

這說法,倒是讓于婉秋有了解恨的感覺,想了想說,“那我等你哦。”

江一民挂了這個電話,又給劉桂芝打了個電話,“媽,我給你轉一筆錢,明天你去給梅若華道個歉,告訴她會好好管教我姐姐,以後不會來別墅了。”

劉桂芝頓時就覺得委屈極了,“你姐姐被她弄到派出所現在都沒回來,我被她直接扔出來了,你讓我給她道歉,我不幹!”

江一民一句話将她堵住了,“要不,我姐就只能等着判刑了。”

劉桂芝頓時就不吭聲了,想了想才委屈的說,“我是做了什麽孽啊,攤上這樣的媳婦,我去還不行嗎。嗚嗚嗚……”

然後,江一民才盤坐在沙發上,一字一句給梅若華發了微信,“若華,堂哥的想法我認真考慮過了,我理解你的憤怒和沒有安全感。我已經告訴我媽,讓她給你道歉,你放心,我媽和我姐以後不會再去咱們家了。另外,我和于婉秋真沒什麽事,我同意簽署合同,只希望你相信我。我知道很多人有了錢就變壞,可我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在一起十年了,我知道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我不會辜負你的。若華,相信我,好嗎?”

過了十分鐘,梅若華回答他,“好。”

江一民冷笑了一聲,直接把手機摔地上了,屏幕觸到地磚,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同時碎裂的玻璃四濺飛開,劃破了江一民的臉。

他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血,他會記住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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