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辛梓是在初三夏天的時候認識盧逸舟的。
那時候剛剛中考結束,辛梓每天都睡不着,她擔心中考成績不好,不知道會考到哪一所高中。
那天李秀不在家,辛梓怏怏的出門買菜。剛剛出小區的彎彎路口,就碰到了辛展譽,兩個人便一起去買菜。
辛梓家的樓很舊,街道也是舊的,路兩邊很多小攤販,把原本不是很寬敞的路擠得更窄。
每天早上都有很多人在這裏買菜,也有很多車輛從這裏過。吵吵鬧鬧的,車水馬龍。
就是這個時候,辛梓看見路邊有一個青少年跌倒了,而他前面有一輛車在倒車,并沒有看見車尾後面的他。
她睜大了眼睛,也是那一刻,辛展譽沖出去救了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便是盧逸舟。
即使他在跌倒的時候,也是很幹淨,很秀氣,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辛梓就記住了他。
也是因為辛展譽對盧逸舟的救命之恩,辛梓才進入了貴族學校森德高中。
辛梓出門的時候李秀正在做早飯,她對李秀說同學約她便出了門。
辛梓家條件不好,李秀每天都在家做早飯,一是為了省錢,二是覺得外面的早餐不營養。
她到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盧逸舟坐在他常坐的地方。
太陽剛好升起來,湖面上的光反射到他臉上,給他幹淨俊逸的臉龐憑添了一份憂傷。
辛梓走進店中,他側過臉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靜,身上甚至沒有散發出那種沮喪的痛苦。但是辛梓知道,他很難過。
她下意識的看向他的手。
他穿着一套簡單的運動裝,緊袖口遮住了他的手腕骨,看不出來是哪一只手受傷了。
他的手也很漂亮,骨節纖長有力。
“大家都很擔心你。”辛梓坐下了。
盧逸舟的面前擺着一杯咖啡,但是他一口也沒有喝,杯面上飄散的熱氣越來越弱了。
他沒有說話,他只看了一眼辛梓,便又把目光撤回到湖面上,淡淡的,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但是辛梓注意到,他之前煩躁的情緒沉澱下去了,這讓她下意識的心中一緊。
盧逸舟不說話,辛梓又擔心他,只好她開口:“你回國有沒有給你的教練打電話?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這個不重要。”盧逸舟開口了。他只說了一句話,便又沉浸在一個人的沉傷中,辛梓從他沉默的側臉中,越來越多的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把網球看的很重要,那是他的夢。
每一個職業運動選手對自己的身體都十分愛惜,甚至小心。絕少人會在賽前受傷,他又是怎麽受傷的?
她很想找一些話和盧逸舟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想分擔他的心情,但是她怕她開口便觸了他的傷痛。
就在辛梓想着用什麽話安慰盧逸舟的心情的時候,她發現盧逸舟的眉驟然皺了起來,眼中出現一股鋒利的恨意。
她訝然,轉過頭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不遠處莊菲然正焦急的向着這個方向跑過來,她身後跟着莊重的莊非岩。
莊非岩穿着一身淡灰色的西裝,下過雨的天空湛藍湛藍,漂浮着淡淡的雲朵,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莊非岩俊致的臉盤好看。
他的出現,讓他身後的風景為之黯淡失色。
她訝異,沒想到莊非岩也會來。
很快,莊菲然走進了店中,盧逸舟只是盯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恨意就變得很淡,好像莊菲然只是一個他不認識的路人。
莊菲然臉上挂滿了緊張,她剛剛走到盧逸舟的面前,正要開口,盧逸舟就先她起唇。
“你讓我瞧不起你。”
語句鋒利。
他說完便起身,之前的風輕雲淡蕩然無存,變成滿身的憤怒。
莊菲然心痛:“逸舟是我的錯,你原諒我。”
她跟上盧逸舟。
盧逸舟走的很快,每一步都帶足了恨意。
辛梓也跟着站了起來,但是她才剛剛踏步,手臂便被人抓住了。
她回過頭,莊非岩說:“不要過去,讓他們自己解決。”
辛梓愕然,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坐了下來沒有問。
她不知道叫莊菲然過來是不是對的,莊菲然喜歡盧逸舟,但是盧逸舟不喜歡莊菲然。
從他們簡短的對話中,辛梓知道盧逸舟和莊菲然之間有誤會。
“我還沒有吃早餐,你介意陪我一起用餐嗎?”
對面的莊非岩開口,辛梓擡起頭來看着他,她才發現,莊非岩已經叫好了東西,并且安穩的坐在了她的對面。
他已經把一個面包和一碗粥遞到了辛梓的面前。
食物的香氣讓辛梓的肚子餓了起來。
她是一個對食物很依賴的人,使用超能力之後,她會椅靠食物補充能量。早上到現在,她還沒有吃。
莊非岩把食物遞到她面前之後,便兀自低頭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很精致,就像一幅精美的畫,讓欣賞的人忘了進食。
不能再看了,辛梓提醒她。
其實,她只要看到他,便會下意識的去看他的腎,然後想起昨天尴尬的事。
她和莊非岩只見過兩面,說過一次話,所以算不得熟悉,也不知道找什麽話同他說,所以她一直低頭吃東西。
當她吃面包的時候,莊非岩說:“盧逸舟的手沒有事,他是自己退賽的。”
辛梓詫異。
莊非岩已經放下手裏的餐具,他看着辛梓。他的眼眸很深邃,看着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非常認真的專注,會讓人自動對他産生好感。
“其實也怪我,我提出條件,讓盧逸舟進澳網前三才同意菲然而他交往。”他的眼睛裏漫出內疚,辛梓居然也跟着他的情緒,心情潮濕起來。“菲然動用她二哥的關系,讓她二哥幫盧逸舟進前三。”
原來是作弊,怪不得盧逸舟會生氣,并且退賽。
辛梓內心是驚憤的:“那這不是毀了逸舟?”
莊非岩看了她一眼,她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收斂了情緒。
她當然也是生氣的,但是不知道為何,在莊非岩面前,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莊非岩抿起了唇線,像是苦笑:“如果時間能倒流,你會幫他嗎?”
辛梓沉默,如果時間倒流,她當然會幫盧逸舟。
其實她可以做到這件事。
她沉默,只是在算計,時間要倒流多少個小時。
倒流得越長,她的身體損傷越大。
“時間是順流的,做錯的事可以在日後進行彌補。我不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在做錯事後就希望時光倒流,重回到事故之前,改變錯誤。犯一兩次錯誤不好嗎?對人生會有莫大的幫助。”
他的語态很輕,不像是在說教,更像是在敘說他的經歷。
是的,莊非岩是一個閱歷豐富的人,并且是一個成功的人。他經歷過很多事,也必然經歷過失敗。
辛梓也知道,時間倒流是違背大自然的定律,但是有時候,她就是不願意認輸。
現在的她,在莊非岩面前有些挫敗和灰心。
莊非岩好像看出了她低落的情緒,一笑,道:“我也沒有體會,只是複述別人的道理。”
辛梓笑笑,心中感覺五味雜陳。
這個人吶,先是把她推進谷底,然後拉她起來飛翔。到底哪一個才是他呢?
但是她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她為什麽會在乎他的話,受到他的影響呢?
“小梓,我們走。”盧逸舟站在辛梓的面前。
辛梓看見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跟着莊菲然,莊菲然臉上有不甘,也有委屈。
而盧逸舟單手插在口袋,他的眼眸很純淨,純淨到裏面只有辛梓一個人。
辛梓站起身對莊非岩說:“謝謝你的早餐。”
她跟上盧逸舟。
辛梓和盧逸舟走在辛水漫湖邊的廣場上,她感受到盧逸舟的心情沒有之前那麽低沉。
“逸舟,我要向你道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告訴菲然你在這裏。”
“不要緊。”
“如果……”
“元旦節目你們排得怎麽樣?”盧逸舟忽然打斷她的話,側過頭來看着她。嘴角上翹,像是在笑。
他長得很帥氣,被學校的人公認為校草。他的俊逸和莊非岩不同,他是一種純淨,仿佛不經歷世事,而莊非岩則是閱盡過世間滄桑的成熟。
這是幾個小時以來,辛梓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溫和的陽光。雖然很淺,但是足以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她的心情也跟着變好,“很順利。”
盧逸舟笑了,他的笑容很淺。走了幾步,他唇角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其實我的實力根本進不了前三。文森特說我進前八已經是最大的極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發揮會這麽好。
去澳洲的時候,我告訴自己,能進全國十六強我就很高興,但是意外的卻進了前八。
在四進三的比賽練習中,我得知莊菲然要動用他二哥的關系,幫我擺平前三的選手。
那對運動員是一種羞辱。”
辛梓不知道他的實力怎麽樣,但是聽同學說,盧逸舟進澳網前八強已經在他們意料之外。
他們說盧逸舟是這次澳網前八強裏面最年輕的運動員,他進了澳網前八之後,收到了許多國家級教練的橄榄枝,但是他都拒絕了,他的理由是他還需要磨練。
盧逸舟的語氣中仍然帶着淡淡的恨意,但是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強烈。也許是他認知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管怎麽說,他能看開這件事情,辛梓為他感到高興。
他們走完半個湖的時候,盧逸舟的父親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看了辛梓一眼,然後目光落在盧逸舟身上:“跟我回家。”
他的眉微微皺着,顯然也是在為盧逸舟的忽然失蹤擔心。
盧逸舟轉過身,看着辛梓,抿起嘴角笑:“今天謝謝你。”
他走的時候,她看見他的背影輕松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辛梓為什麽不願意提起她到森德學校的原因
其實是她的一個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