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霧
說打眼, 不是因為年輕人衣着時髦，恰恰相反, 他土的很有特色。
洗的發白的的确良襯衫, 配上褪色的勞動布褲子, 頭上還戴着黒呢帽子。
不是那種學生愛戴的軍帽，是很受農村老大爺歡迎的圓帽。
他劉海留得很長，幾乎要遮住眼睛, 裸露在外的皮膚, 白的有些病态, 像粗糙的宣紙。
“額, 這年代也有非主流啊，這個人看着好陰郁，感覺不像好人。”
“我也這麽覺得, 眼白多眼黑少, 總給人一種陰沉心機boy的既視感。”
年輕人手插着口袋，低着頭走到手術室門口, 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像一個安靜的幽靈。
“廣川來了啊，唉, 真是天降橫禍，也不知傅老什麽時候能脫離危險期。”
文廣川低低嗯了一聲，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手術室大門，像是在思考什麽。
那邊傅欣蘭被人扶了起來，眼睛紅紅的, 身子還有些站不穩，喃喃的喊“爺爺，爺爺，您千萬不能有事。”
父母因意外事故去世後，傅欣蘭就一直和爺爺相依為命。
從小學到大學，爺孫倆就沒分離過。眼看着爺爺退休返聘清閑了，傅欣蘭沒兩年就能大學畢業，正式邁向工作崗位。
苦盡甘來之時，爺爺突然出了意外，教傅欣蘭如何不難受。
她後悔自己這幾天忙着做調查寫論文，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要是她人在家，爺爺也不會出這樣的意外。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世上最大的遺憾之一，讓無數人為之心痛，一輩子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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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源拿手背擦擦眼，輕拍傅欣蘭後背“欣蘭師姐，傅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度過這一劫。對了，傅老這次發病很驚險，幸而有一個小姑娘及時出手相救。”
傅欣蘭哭過之後，情緒漸漸鎮定下來。
爺爺還在搶救，醫生說了，病人情況不太樂觀，等熬過這幾天，要精心照顧才能恢複健康。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必須扛起責任，将爺爺照顧好。
傅欣蘭擦幹眼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魯同學，好心人在哪兒我還沒當面感謝對方。”
“在這裏，是一個小姑娘，來咱們學校玩兒，不是本校生。也多虧她當機立斷，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翻窗子進樓，救了老爺子。”
魯源說的很詳細，還隔着人群指向沈明星。
傅欣蘭一邊跟聚在手術室外的人打招呼致謝，一邊朝沈明星走去。
沉默站在牆角的文廣川，聽到兩人讨論，僵硬的擡起脖子，沉郁的目光落在沈明星身上。
“嘶，主播小心一點兒，我咋覺得那個叫廣川的處處透着邪氣。你看他看主播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我也這麽覺得，難道說他是兇手懷疑主播撞破了自己行蹤，想要殺人滅口”
“大家別胡思亂想，這人忍耐估計性格比較沉悶，不太擅長和人交流。”
沈明星被文廣川看的不太舒服，傅欣蘭已經走到跟前，她也沒再關注角落的人。
“謝謝你”
傅欣蘭深深鞠了一躬，啞着嗓子向沈明星道謝，身體微微顫抖。
她擡起頭，眼睛還是紅紅的。
要是沒有眼前小姑娘幫忙，等她趕回家，看到的也許就是
傅欣蘭不敢想，喉頭又酸又澀，像是被棉花堵上。
“我叫傅欣蘭，你今天救的是我爺爺，真的非常感謝你。大恩大恩，無以為報。”
她又鞠了一躬，再次說着感謝的話。
沈明星急忙移開身子，伸手扶住傅欣蘭胳膊“不用謝，學雷鋒做好事人人有責。傅老爺子一生為國為民做了這麽大貢獻，我能幫上忙才該感到榮幸。”
她說話時，臉上不自覺露出笑來，像金燦燦的橙子，讓人心生好感。
聽到有人誇爺爺，傅欣蘭臉上也露出一抹淺淡笑意“爺爺常提做人要無愧于心，他要是聽到你說的話，一定很高興。”
“傅老爺子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一定能闖過這一關。”
沈明星強有力的話語，如一管強心劑，讓傅欣蘭堆積在心頭的憂愁散去不少。
她應該相信爺爺，他一定能闖過來的“嗯爺爺說，現在國家非常缺人才，他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多為國家培育出一些棟梁之才，決不能辜負黨的領導和教誨。”
傅欣蘭說到最後，臉上挂着笑，淚珠無聲從腮幫子上滑落。
“哎哎，那個年代的人思想覺悟好高。先國家後小家，先集體後個人。我上個學，還天天想着怎麽逃課，實在太不應該了。”
“剛想上星網來體驗一把釣魚的快樂，看到頭發花白的老先生都這麽努力，我決定開上機甲上前線消滅蟲族去了”
亞裏斯打賞10000星幣
“驚，又見土豪出沒。難道大佬真的要上戰場，一路順風”
“蟲族總覺得又不小心看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蟲族有那麽可怕麽”
即将帶着心愛的機甲，登上宇宙飛船的亞裏斯，摸摸冰藍色的短發，取下火紅色的耳墜裝入次元扣中，通過冥想輸入地址及收件人名字後按下發送鍵。
“蟲族不可怕，就是有些煩，喜歡吞噬，點艹蟲族老巢去咯揮揮手，順便給我心愛的鄰星姑娘表白其實我不是大英雄，我只是個體質精神雙s的宅男廢柴。但是要是我活着回來，就去見你。”
亞裏斯發了一長段彈幕後，關掉了直播間。
他要上戰場了，希望他親愛的姑娘，不會對他失望。
“亞裏斯大佬還在麽無論任何時候，勇于為了守護和平上戰場的人，都不是廢柴”
“精神和體質雙s是廢柴默默看着我的c和d，要是我身體素質好些，也能擁有屬于自己的機甲了。我決定，以後每次看直播時，都要把亞裏斯臨走前的話發一遍，萬一他的姑娘能看到呢。”
“年紀大了，淚點越來越低，我也要默默存下來，以後按時發彈幕。”
沈明星心像被什麽紮了一樣，不痛，但讓她整個人都有點不一樣。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無論在任何紀元，都不缺為信仰而戰的人。
八十年代馬上就要到了，雖然華國已經不再有熱戰，其他戰役從未消止過。
沈明星想做出一番事業來，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
文廣川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他盯着沈明星，聲音略顯陰沉的問“你怎麽發現傅老出事的救傅老時，有沒有看到什麽”
“我就說這個廣川不對吧，你們看他的眼神，陰沉無神，一點都不像好人。”
“這樣的問話方式，典型反派出場啊。主播小心，不要落單被壞人盯上。”
魯源聽到文廣川這麽問，扯了扯他的袖子“沈同學年紀還小，你這樣問會吓到她的。明星，廣川沒別的意思，他只是太擔心我們教授。”
“我在附近看風景，聽到呻吟聲聞到煙火味，翻窗跳進小紅樓，看到書房中心髒病發作的傅老教授。警方已經做過初步調查，客廳和書房都有被翻過的痕跡，窗臺下沒留下腳印，但有被抛棄的紙箱子。”
文廣川眉骨很高，臉色慘白，人又不茍言笑，面相兇巴巴的，也不怪直播間的粉絲們對他意見大。
想了一會兒後，文廣川眼睛直直的看着沈明星“今天多謝你，救了傅老。”
他的道謝，是沈明星今天聽到最生硬的一個。
任誰做了好事，反而擔上嫌疑都不會高興，沈明星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手術還在繼續，為了能及時向粉絲們反饋最新情況，她暫時關掉了直播間。
到了飯點，不太緊要的人漸漸散去。沈明星跟傅欣蘭打了聲招呼，到食堂門口等程思玉和黎燕。
兩人背着書包，幾乎是小跑着來到食堂門口。
見到沈明星後，黎燕先開了口“讓你久等了，老師布置作業，分了小組，拖了會兒堂。”
她一邊說話一邊喘氣，顯然有些累到了。
“不要急，我剛到沒多久。”
待站定之後，程思玉一臉為難的跟沈明星說“小星，我們文學系的傅教授出了意外。我跟黎燕想到醫院去一趟，今天怕是沒時間下館子了，明天下午剛好沒課，請你到惠元樓吃。”
惠元樓擁有百年歷史，是老饕們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你們要去醫院麽現在食堂吃飯吧，我剛從醫院回來。”
沈明星得知兩人要去看傅老教授并不驚訝，傅老擅長金石雕刻，書法繪畫都是一絕。
同在一個學校，美院的學生肯定也有拜訪叨擾的時候。
黎燕面上露出關切神色“怎麽突然去醫院了，身體不舒服”
考慮到兩人到了醫院，肯定會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做的事，沈明星也不扭捏，大方道；“我今天在校園裏逛，走到小紅樓那邊聞到煙味兒和呻吟聲，沖進去看情況，剛好幫了傅老一把。”
“原來那個好心人就是你，明星，你可真是活雷鋒”
程思玉面上露出喜色，黎燕也一臉驚嘆“明星真的很厲害，要是別人遇到這事兒，指不定慌成啥樣子。”
“先吃飯吧，我從醫院離開時，傅老教授還在搶救中。”
提起傅老，黎燕和程思玉臉上都露出惆悵神色“希望傅老能早日轉危為安，他人真的很好，對待我們這些學生像待子侄一樣親切。”
都想早點去醫院探望傅老，三人匆匆扒了碗米飯，就騎着自行車去省中院了。
手術室外聚集了不少學生，都安安靜靜的看着手術室大門方向，沒有交頭接耳亂糟糟的說話。
程思玉和黎燕兩人擠不到前面，只能踮着腳往裏看。
醫護人員見走廊裏人越聚越多，找到方棋州和何婉清打了招呼。
兩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将關心傅老安慰的學生們從醫院勸離。
“同學們，手術就要結束了。我明白大家很關心傅老安危，但這裏是醫院，等傅老出院後，大家再上門探望傅老，都回去吧。”
方棋州說完話，學生們動了動身子，腳還紮在原地。
有人說“方老師，我們就在這邊等着，不會大聲喧嘩影響別人的。”
“是啊，方老師，您就讓我們在這裏等着吧。”
方棋州一臉無奈，何婉清開了口“同學們，你們的心情我都理解，但這裏是醫院。太多病人家屬，會幹擾醫務人員的正常工作，你們要是擔心傅老爺子，可以推選一個學生代表，留下來照顧等候。”
相比起方棋州曉之以理的勸退，何婉清陳之以情的方法更有效。
學生們在經過商議後，很快推選出代表，其他人則悄無聲息散去。
被推選出來的人是文學院學生會副會長，一個留着齊耳短發，長着大眼睛小嘴巴的女生。
程思玉、黎燕得知沈明星要在醫院繼續等，打了招呼後先一步離開了。
回學校的路上，兩人聊起沈明星，語氣裏全是贊揚。
尤其是程思玉，當初在龍王潭落水時，是沈明星從天而降一張漁網，将她兜了上來。
在她心目中，明星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她現在救了傅老，也在程思玉意料之中。
有這樣一個活雷鋒式好朋友，程思玉與有榮焉。
大批學生離開後，手術室門外，就剩下付傅欣蘭、魯源、文廣川以及兩個生面孔學生，還有幾位老師守着。
傅欣蘭見到沈明星後，笑意勉強的跟她打了招呼“醫生說，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沈同學吃過飯沒”
“吃過了，我挂念傅老爺子安危，想在這裏等着，不礙事吧”
“多謝你的牽挂，怎麽會礙事，就是太辛苦了。”
沈明星搖搖頭，腼腆一笑“不辛苦，傅老爺子為國家做了那麽多貢獻，值得我們這些後輩學習。”
兩人正在聊天，走廊另一頭突然走過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傅欣蘭神情急切，快步迎了上去“警察同志，調查有新進展麽”
年輕一點的警察，沖傅欣蘭點點頭，主動問；“你确認傅老的藏品中，有白玉奔虎刻章，以及雪夜竹石圖”
“我确認，單子列的東西，我和爺爺兩周前還曾清點過。”
警察點點頭，又問了一句“傅老先生最近又沒人送過人印章”
“沒有。”
傅欣蘭想了想，又答“最近一個月沒送過任何人刻章，六月時，爺爺曾替朋友刻過一枚私章。”
年輕警察問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後，年紀略大的警察，走向站在手術室門口的幾個年輕學生面前。
“誰是文廣川”
作者有話要說 啊，評論區雖然消失了，但大家的評論藍橋都能看到，求評論啊嗷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