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冬榮

這邊馬車剛往出走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嘉月掀開簾子,看了眼攔車的人:“丞相大人比我想象的要固執的多。”

鐘峻茂一臉嚴肅的說:“這次不是和陛下開玩笑,陛下的确得跟我走一趟。”

嘉月稍稍猶豫便已經點頭,下了吳家的馬車,帶着小良子上了丞相的車,上車以後丞相就開口說道:“方才連辰星在不便多說,請陛下恕罪,此番在外等着陛下出來,是為了科考一事,有學子被追殺。我猜應該是學子。”

這句話出來就不是一件小事。

決定從科舉轉而入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掀開這層肯定有很多的膿瘡,但是連殺人的手段都動用了,也是有些可怕。

去到丞相府中的客房,就看見了滿身負傷之人,躺在床上,已經包紮過,只是仍舊有血透過紗布,那人身上有多處傷口,臉上也有擦傷,雖說已經清醒了意識,但一時片刻身體怕是好不了。

“這人進京以後踉跄的倒在我府門口,口口聲聲有大事就暈了過去。手中握着一卷書,我檢查了一下,沒有什麽問題,至今還沒問過話。”鐘峻茂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床上那人掙紮了一下坐起來,看向兩人:“你們兩個是?”

“如果我猜的不錯,我們兩個就是你想找的人,受了這麽重的傷,手中還拿着一本書,應該有什麽要講吧。”嘉月将人上下打量一番,二十多歲的樣子,充滿了英氣的味道,看那健碩的臂膀應該挺有力氣的。

青年人微微蹙眉,試探性的問:“你是女皇?”

嘉月耐心的點頭,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有些謹慎是理所應當的。

青年人着急的講了事情的始末。

他不是讀書人,是個習武之人,但是有個好朋友是今年要參加科舉的士子,朋友家中貧困,但才華過人,這就被人給盯上了。

一個公子哥找上了朋友,一開始先是套近乎,混熟了以後,請朋友寫了某種考題一樣的答案。朋友不疑有他,便寫了出來。

公子哥看了之後直說好,又忽然起了貪婪勁兒,說是願意給他五百兩兩銀子,在參加考試的時候他們兩個的名字換着寫。

朋友為人正直,遇見這種事情自然斷然拒絕,也要和這個公子哥斷絕關系。那公子哥氣急敗壞,說是京都裏有人,絕不會讓他考中。

幾天以後,朋友滿生是血的倒在家裏,趴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胸下就壓着這本書,而原本寫出來的那份類似于答案的東西也已經消失。

青年人說:“是我安葬的朋友,朋友此後我也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憑借為數不多的線索,終于查到了一些,卻要遭受到了追殺。”

嘉月看着那滿身傷,一是覺得慘烈,而這青年人即便是遭受追殺,也一直沒有放棄要幫朋友報仇的心願,還真是條漢子。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冬榮。”

冬榮說完話以後,整個人臉色蒼白了很多,看上去格外憔悴,也沒有力氣。

嘉月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讓人先休息,以後的事以後再問不遲。

她囑咐人休息,然後轉身要離開,冬榮卻是從身後喊住了她:“陛下你會管嗎?這件事情你會管吧。”

嘉月回過身來摸了摸鼻尖,又指了指鐘峻茂:“信不過我這個荒唐的女皇,還信不過丞相嗎?”

鐘峻茂皮笑肉不笑:“這就抱歉了陛下,我在民間的名聲還不趕你呢。”

她一時之間有些無語,百年以後,兩個人應該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被一代一代的人傳頌。

“看沒看見,這就是那個色眯眯的女皇。旁邊就是那個大奸臣丞相,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嘉月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淚流滿面,自己可是個十足的好東西,什麽壞事都沒做過,也沒那個本事。

至于鐘峻茂被釘在恥辱柱上,那只能說後人的眼光锃明瓦亮,還是很有眼力的。

冬榮笑了笑,似乎因為這荒唐的對話而輕松了許多,又躺回到床上,閉上眼睛沉睡過去。

大夫說人之所以那麽嗜睡,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身上受了很重的傷,都不知道是憑借什麽樣的毅力,爬到了丞相府。

兩個人出去說話就站在廊下,外邊特別的熱,在陰涼下能稍微好一些,不過就連那迎面吹來的風都透着灼熱,嘉月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煩躁了幾分:“你說人傷的這麽重,是怎麽進京城的呀?”

“據說躲在了馬車廂的夾層當中。”有關于這一點鐘峻茂早就想到,特意問了。

“這下子有人幫咱們驗證了一下,城門的防禦還是不夠嚴謹。”嘉月很是惆悵。

“陛下說的是,已經吩咐了城門守備連車底層都要仔仔細細的查一遍。”

“丞相做事還真是迅速,想必也查了這青年人是何處的人。”

鐘峻茂居功不自傲:“陛下明鑒,的确已經吩咐人去查,不過人還沒回來。”

嘉月看了看外邊的天色,的确是很熱,不過是屬于悶熱的那一種,天上的雲朵不再是白皙透亮,反而透着一些灰白色的陰沉。

“朕得回宮了,不然會被雨澆。”

鐘峻茂挽留道:“陛下再等等,馬上就要下雨了。”

她輕輕一笑:“此時不走,難道要等這雨下的更大?”說完直接走了出去,鐘峻茂眉頭緊鎖,臉色微微有些陰沉,卻跟了上去,吩咐人備馬車。

嘉月上了馬車,看向丞相:“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勞丞相調查了。”

“臣份內之職,順帶一提,臣已經準備好了奏折,請求陛下剝奪妻弟官職,并且加以流放。”

“過段時間朕會寬恕的。”

兩人視線交錯,非常明白該怎麽辦。

丞相目送着人離開,馬車剛剛行走,天空就開始落雨,鐘峻茂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雨中。

夫人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撐起一把傘,她是個不算漂亮,但特別溫柔的女性:“夫君別淋了雨,在生病。”

鐘峻茂見她踮起腳尖來幫自己撐傘,順手接過那把傘,将兩人都盛在傘下,然後說道:“雨水這樣涼,站在其中頭腦中的熱都退了幾分。”

夫人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夫君,難道是我弟弟的事情讓夫君為難了?”

“無妨,那件事情已經辦妥了,海容先被流放,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鐘峻茂牽着人的手一步步往府內走,随意的問:“給我煮碗面吧,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面。”

“再給夫君打個荷包蛋。”

鐘峻茂吃着那碗雞蛋面,默默的想,陛下的确長大了。從前的陛下生冷暴躁,現在的陛下開始變得內斂,不再感情用事,意氣用事,對于權力的渴望也比往常更加的強。

從權臣手裏奪走權力,是每一個從幼年走向成熟的帝王必經之路。

他倒要看看,陛下長到了哪份?

嘉月剛剛回宮,雨就停了,雨下了一路,卻在她下車的時候停了下來。

小良子連忙稱贊:“陛下果然是老天之子,老天爺都不忍心讓陛下被雨澆着。”

嘉月搖了搖頭,油嘴滑舌,卻又笑了笑:“難怪自古昏君旁邊都有嘴甜的美人相伴,還真是叫人喜歡得不得了,只想每日聽着這些,不想理會朝政。”

小良子聽得還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奴才生的還不算好看,嘴也不夠甜,比起公孫大人來差遠了。”

嘉月眨了眨眼睛,要是公孫雲旗聽見這些話,會不會認為這是一種稱贊呢?她彎起嘴角:“你有你的好,誰都替代不了,我從前就和你說過,你何必妄自菲薄呢?”

“那可有旁人在陛下這裏是無可替代的?”小良子有些好奇的問。

她倒是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

小良子看着陛下,看着她那認真又淡漠的神情,一瞬間覺得有些發涼。一覺從前便喜歡冷着臉,只是如今似乎比那是冷的更加厲害,打從心底裏的冷,之前怎麽沒發現?

許是笑的開心。

每個人都漸漸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這是遲早的事情,正好處于青春期邁向成人,所以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每個人都會改變,沒有任何一個人例外。

嘉月在融入這裏的生活,融入這裏的一切,就像是融入到那陽光裏面,不分彼此。

許久的許久,真的還會有人發現她其實是個冒牌貨?

只有公孫雲旗知道她是假的,剩下沒有人知道。

公孫雲旗得了消息,聽說陛下回來就趕了過來,站在寝殿門口,笑意盈盈,遠遠的就開始招手:“陛下~”

嘉月看着他的身影融入到那片古樸的建築物當中,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還真是一副極佳的景致。

她露出了個笑,和往常一樣,走上前去道:“來我這做什麽?難不成又有什麽事兒?”

公孫雲旗一把抱住她:“想陛下是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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