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繼國光也是在繼國緣一的背上醒過來的,他們正在往鬼殺隊總部的方向前進。

“嗯?醒了?”走在繼國緣一身邊,繼國岩勝稍微側過頭就看到繼國光也的惺忪睡眼,一邊拿出攜帶的竹制水筒将手巾打濕貼到繼國光也臉上,冰涼的手巾甫接觸到臉頰,就讓繼國光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一只手扶着繼國緣一的肩膀落到地上,另一只手捂着手巾緩慢又仔細地擦去臉上的睡意。

“嘿嘿!”

繼國岩勝突然爆出小小聲的竊笑,讓繼國光也危險的眯起眼睛,還沒有跟着身體一起醒過來的嗓子有些啞:“你笑什麽?”

“咳,沒有。”繼國岩勝握手成拳掩在嘴邊假意咳嗽,卻在繼國光也突然“啾”的打了個小噴嚏時,一時沒憋着笑意讓繼國光也抓了個現形,在對方的怒瞪之下,繼國岩勝連忙從行囊中抽出一條輕薄的圍巾,繞在繼國光也的脖子上,同時遮住了口鼻。

“明明知道自己是什麽狀況,行囊裏頭居然連圍巾都沒有帶,就這樣還要說自己實際年紀比我還大……你該不會在忽悠我吧?”纏好了圍巾,又将方才擦臉的手巾取走,繼國岩勝快速搓熱雙手後,将繼國光也的手捂了捂,确認手心的溫度不是像冰塊一樣冷,這才把水壺交到繼國光也手中,叮囑道:“剛睡起來別說話,喝點水先。”

一套動作流暢的仿佛演練過無數次,沒有人會懷疑即使閉上眼睛,繼國岩勝也可以行雲流水的完成。繼國光也半睜着眼,捧着水壺小口小口地讓甘甜的水滋潤幹澀的喉嚨,确認口中那仿佛黏着一層砂礫的感覺徹底消退,才将壺口堵上交還給身旁的繼國岩勝,才剛剛騰出手來,走在另一側的繼國緣一就遞上了用竹葉承着的飯團,因為一路揣在懷裏,拿到手的時候飯團也沒有變得又冷又硬。

确認繼國光也正在專心地消滅手裏的飯團,繼國岩勝這才和繼國緣一開始交換彼此帶着的食物和飲水。

看起來默契十足的三個人,任誰也想不到最初的時候三個對于如何“照顧人”一點概念都沒有的孩子是怎麽互相拉扯着彼此,直到養成如今這般,連一絲縫隙都找不着的絕妙韻律。

彼時年幼的繼國岩勝腦子裏,所謂的“照顧”就是端茶倒水之類的小事,或者是趁着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将好吃的給弟弟們分享,弟弟生病了要找大夫之類膚淺的想法。

但繼國岩勝作為繼承人的身份擺在那裏,哪怕他只是接過仆人準備好的茶盞恭敬地遞給父親,都可以被繼國家主在前來拜訪的客人面前吹噓一番,自家的繼承人是如何“恭敬孝順”,來訪的賓客自然不會掃了主人的興致,你一言我一語的吹捧繼國家主真是好命,有如此體貼長輩的孩子。

直到一夕之間再也不會有仆人将漿洗好的衣物送到繼國岩勝手邊,就是餓了、渴了,也不會有人在一聲呼喚之下就奉上吃食和茶水,弟弟渾身發熱嘴裏卻老喊着冷的時候,也不會有大夫願意在黑燈瞎火的夜晚放棄溫暖的被窩,跟着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孩子去出診——也不知道給不給得起診金。

直到那時候,繼國岩勝才發現自己曾經得意地自诩為好哥哥,是多麽天真幼稚的狂言,更別提什麽全國第一的武士——怕不是還沒有走到戰場就把自己給餓死。

人在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之前,沒有談夢想的資格。

繼國岩勝躺在鬼殺隊在那珂郡的據點,鼻間嗅着漁港小村特有的海腥味,面無表情地瞪着天花板流淚。那是裹着蜜糖、輕飄飄的未來徹底死去的日子。

如果繼國家主沒有喪生在鬼的手中,看到他培養的繼承人和鬼殺隊的倉田先生混在一起,肯定會氣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前繼國家主——願他的在天之靈安息——對于倉田先生這種,原本只是普通百姓,被命運所迫不得不拿起刀劍的人,總是給予苛刻的評價,認為下等人即使模仿武士拿起劍,舉手投足間還是帶着一股子土氣,根本是抹黑武士二字。

但是倉田先生卻是當年唯一一個力排衆議,甚至向主公請求讓繼國家三兄弟留下,由他親自照顧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倉田先生,他們三兄弟說不定已經被拆開安排到其他人家去了,鬼殺隊可不是讓七、八歲小孩玩耍的地方。只是因為倉田先生的家裏也曾經有許多兄弟姐妹,當年被鬼殺隊員救出之後,其他更年幼的弟妹們分別被送到與鬼殺隊關系密切的好人家去,手足之間聚少離多,姐妹至今更是遠嫁他方。

“你那個病歪歪的弟弟,要是放到別人家去豈不是給人家挖個錢坑,你們就自己放在旁邊寶貝着吧。”确認繼國家沒有其他親戚之後,倉田大叔這麽說,也不知道向主公保證了什麽,總之他們留在倉田先生的照顧下過上了堪稱平靜的日子。

親自接管了弟弟們的食衣住行之後,繼國岩勝才發現弟弟們在這方面有多麽沒有常識——繼國緣一完全是仗着那人外一般的體能,大冬天裏只穿着一件單衣亂跑連寒顫都不打一下,繼國光也還好一點,知道冷熱,但不知道是怎麽搞的最後總是把自己裹成個球。

弄的倉田先生一邊大喊自己不是來伺候少爺的,一邊從四季衣服要怎麽穿這種小事情教起。跟着鬼殺隊改換據點的時候,也是倉田先生教給他們怎麽分配幹糧和水,身上的行囊要怎麽整理才能在最輕便的狀态下應付大多數的情況。

但這種在生活小事上缺根筋(還是很粗的一根)的表現,如果是來自一個年長的靈魂,就讓覺得有些地方總是不大對勁,這麽不會照顧自己,是怎麽在鬼殺隊的硬核日常中活下來的?還是說四百年後的人已經有辦法做到百病不侵、冷熱不懼了嗎?

“光也,你在四百年之後,過日子也是這樣……不講究的嗎?”繼國岩勝憋了一下,這才沒有講出更難聽的形容詞。

繼國光也的眼神飄忽,作為一個百年老鬼,既不會冷也不會熱,更不會生病,菜單上就只有人類,還只有一種料理法那就是沒有經過料理。生活會過的講究才有毛病,他又不是童磨還搞個邪教裝模作樣。

“我……我那時候的身體比較好,所以……”幸好圍巾遮住了半張臉,繼國光也的心虛才沒被一眼看穿。

繼國岩勝看起來還有些懷疑,但是被繼國緣一突然的發言打斷,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說起來,鬼殺隊要如何将鬼首引出來呢?”繼國緣一看起來就是一副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只不過現在才宣之于口的模樣。

“對方聽起來就像是老奸巨猾的角色,例如假消息之類的普通手段應該是無法讓他中計的。他只要派手下的鬼去查看,再讀取那些鬼的記憶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親自出馬。”繼國岩勝皺着眉頭思考,一邊回憶幼時念過的兵書,口中念念有詞:“難不成還要人類和鬼裏應外合不成?這簡直是瘋了。”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

繼國光也腦中靈光一閃,一張哀怨凄婉的女子臉龐浮現,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協助鬼殺隊。

“四百年後就有一個女鬼不但擺脫了鬼舞辻無慘的控制,還站在鬼殺隊這一邊。她叫做珠世,就是不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麽樣的狀況。”

“居然還有這樣的鬼,擺脫控制之後沒有自己躲起來,反而直面鬼首,多麽了不起起的決心!”繼國岩勝感嘆了一番。

“還不只是這樣,四百年後的鬼殺隊,有一個新隊員他就帶着變成鬼的妹妹,他的妹妹也是不知怎麽擺脫了鬼舞辻無慘的控制,跟着鬼殺隊到處獵鬼。說起來,那個隊員還帶着緣一的耳……欸?”繼國光也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太對勁,連忙擡頭去看繼國緣一。

被盯着看的一方則是莫名其妙地眨吧眼,指着自己空蕩蕩的耳垂問道:“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繼國光也有些心虛的轉開眼神,記得繼國緣一的花牌耳墜是母親的贈與,但是這輩子的緣一大約是因為有了一個長時間觀察、互動的對象 (也就是他自己),所以沒有在母親眼中留下“聾啞”的印象,也就沒有拿到令鬼舞辻無慘一見到就渾身不對勁的耳墜。

啧,真是太便宜那個惜命的家夥了。

“我的意思是說,那個隊士用的好像還是緣一的呼吸法呢。”繼國光也僵硬地把話題轉到繼承呼吸法的人們身上,甚至說起呼吸法随時時代衍生出了各種不同的流派,什麽蟲之呼吸、蛇之呼吸等等。

“未來的劍士們聽起來也是不可限量的人才啊。”繼國岩勝一臉向往的模樣,正當繼國光也覺得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另一道送命題從天而降:“所以說,緣一的日之呼吸有人傳承到四百年後,那我的月之呼吸呢?”

……

……

最怕氣氛突然沉默。

試問繼國光也還能說什麽?

“大哥,你的月之呼吸絕後了,就連你的子孫都不認你這祖宗呢。順帶一提子孫還被腰斬了,咱們老繼國家在你這一支各種意義上絕後了。”

一口氣賭在胸口,繼國光也久違地又噴了一口老血,因為有圍巾擋着,反過來糊了自己滿臉鮮血混着口水。

“光也啊!”繼國岩勝也顧不上什麽繼承人不繼承人了,一把抓起人就往繼國緣一背上放,同時拿出布條将人穩穩地固定好。

确認繼國光也不會因為颠簸而掉下來,繼國岩勝一拍雙生弟弟的肩膀,繼國緣一就用鬼也難以想像的速度沖了出去,直奔鬼殺隊總部而去,留下繼國岩勝在後頭吃了一嘴的塵土,一邊蹲在地上收拾繼國緣一丢下的行李,開始以人類的高速往同一個方向前進。

“啊啊,有個人外一般的弟弟真是太好了。”繼國岩勝滿足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一哥這老鬼在掉馬的邊緣反覆橫跳。

以及繼國岩勝已經完全接受甚至對繼國緣一那非人類的體能感到慶幸——這樣就不容易死掉了,還可以當救護車來用。我的人外弟弟真棒。

《論繼國緣一從神之子轉化為人外的心路歷程》繼國光也/繼國岩勝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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