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出行

一艘與大海幾乎融為一體的帆海舟, 船上長帆被海風吹得鼓漲漲的,在法陣的護持下, 平穩且快速的從海面上飄過。

揚帆海船的不遠前方, 是一艘船舷上刻着一只巨大貝殼的海船。濤貝洲的海船比這艘揚帆海船要大了幾十倍不止, 速度雖比揚帆海船慢了些許,卻勝在更平穩。且由濤貝洲的海族妖修駕馭的海船,也不擔心會在大海上迷失方向。

揚帆海船上,池秋钰面前是一張從司北針上浮出來的半透明海圖。

司北針真正用起來了, 池秋钰才發現這司北針中的暗藏玄機。果然, 妙心之手出來的法器,從來與衆不同。

看着前方那艘濤貝洲的海船, 池秋钰将司北針的海圖與即墨微帶來的海圖放在一處,對身邊的即墨微道:“追到這艘海船, 便可以确定方向沒有錯了。濤貝海船現在的方向, 應該就是這片海域中最大的吳海島,分安島與吳海島相去不遠, 我們就暫時在分安島暫停?”

分安島是從東圖洲去往瑞岸洲中,與吳海島一般可供海船做補給之地。

只吳海島為濤貝洲海族妖修主理, 而分安島則是人族修士主理。

吳海島雖然也接待人族修者, 此次即墨微一行,另有打算,自然不好前往吳海島驚動海族妖修。

池秋钰将司北針上浮出的海圖局部放大,指着與濤貝洲海船所去方向不遠的分安洲道:“那我們就要往這個方向稍微轉個向了。”

“好。”即墨微應了一聲,禦使着海船的靈氣, 将長帆方向微調,帆海船的去向便在快要追到濤貝洲海船時,往東南方向稍微偏了偏,如一支長帆之箭,往分安島的方向掠去。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站在帆海船船頭,已經遠遠可見一線陸地出現在了天海線上。在差不多可以看清海島的模樣時,天海線上也出現了另外一線更為長遠的陸線。

池秋钰指着更西南向的那線陸島,道:“那處應該就是吳海島了。”

“嗯,确實要大了許多,且海島上的建築,隐約可見是濤貝洲的風格。”即墨微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隐約可見的圓形堡壘似的房頂,一看就屬于他曾在書中所見的濤貝洲海族妖修喜歡的風格。

而往分安島的方向看去,已經可以看清房屋的模樣,雖然房屋的細節還盡力保持着人族修士的喜好,房屋的大致形狀卻已經開始接近吳海島上的房屋。

池秋钰有些好奇的問道:“為何分安島上的房屋,也是這般模樣?”

即墨微調整着長帆的方向,往分安島更靠近時,應道:“大海之上,最怕的便是飓風,這樣沒有棱角屋檐的房舍,更能經得住飓風的考驗。我們這次的航線,是洛娘子和狄鋒師叔推選的最佳路線,這才一路上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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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讀堂中,便有因為海難丢失一身身家,且身受重傷只勉強保下一條命的修者,講述過海難之事。

那位修者已經結丹後期,都在海上險些丢失了性命,可見海上的飓風,從來就不是好相與的。一場飓風甚至能将一座海島都刮到完全不見,更不要說只是一名修者了。天地自有其威,夾雜着混亂靈息的飓風一旦刮起來,元嬰期以下的修者,根本無法在其中尋到安全無虞的自保之法。

這也是為何狄鋒劍君一直說,要等池秋钰結嬰之後,兩人才能出行的緣由。

說到這裏,即墨微倒是有些好奇了:“當年丹生也是一路從北琅洲通過浮瓊洲才抵達東圖,竟也好運氣的沒有遇到過飓風麽?”

池秋钰想了想那場逃亡,當時不過築基期,印象最深刻的其實不是飓風:“北琅洲往浮瓊洲,海面上大多是冰面。真正要人命的,大約是那透骨的冷。好多次落入海中,都險些被凍死。”

說到此事,池秋钰唇邊卻微微笑起來:“說來驚險,當年能從北琅洲迅速逃脫,當真是我運氣好。當時以為自己都要死了,廢了最後一絲力氣,爬上了海上一塊冰面。其實那不是冰面,而是北海之中一種名為翻鯨鲲的海獸。寬大的背脊有些類似于鳥類,不動時,翻鯨鲲便浮在海面上,背上甚至會結着厚厚的冰層,看起來與浮在海水中的冰面相差無幾。動起來時,翻鯨鲲的速度卻是這帆海舟也比不上,也是因此,我才有幸甩掉了前來追蹤的北琅洲元嬰修者。”

金丹修者從北琅洲抵達東圖,也是千難萬險,池秋钰以築基修為,從北琅洲逃到東圖,此時說起來,卻全是途中所遇趣事。至于苦難,都是淺淺幾語帶過。

就是這種內斂的堅韌,讓即墨微真正轉不開視線。

兩人此時距離從南為江入海,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真正出海之後,即墨微才知道,狄鋒劍君所說,海上最怕的不是遠,而是寂寥,是何含義。

帆海舟行在海上,一眼望去,滿眼都是天藍海藍,雖然開闊,在這樣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一人的環境中呆久了,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即墨微聽狄鋒劍君說過許多,也早有準備,将早年墨讀堂中沒有來得及看過的諸多話本,都帶在了帆海舟上。待出行了,即墨微卻發現,真正考驗的其實是心性。就算他多年來一直能靜心呆在墨讀堂,卻到底是鬧中取靜,到了大海這樣茫無邊際的環境中,更耐得住的反而是池秋钰。

初時他還多些驚喜,待看久了就忍不住會有倦怠。若不是池秋钰耐下性子與他看書說故事,在他精神不濟時便拿這些就是給他提神,即墨微很懷疑自己是否能一個人平安抵達分安島。

自己尚且有丹生相陪,丹生亦還有自己能說道一二。

當年的狄鋒劍君,卻是一人一路去往西琨洲。到了此時,即墨微便覺得,府中長者,除年紀和閱歷外,還有許多值得自己去學習之處。

也難怪有人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當然,更重要的是,也正是因為這場出行,才讓他見識到更多不一樣的丹生,亦能聽到更多關于丹生的舊事。還讓他知道,丹生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此時,他是多麽的滿足。

兩人說話間,分安島已經清晰可見。甚至連分安島碼頭上的人來人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說人來人往,其實也不過十數來人。畢竟已經位處遠離東圖洲三月之久的遠海。來去之人也多是在這海域中需求稀缺靈材的修者,有結丹期亦有元嬰期。

見帆海舟遠渡而來,已有兩人身形迅速的落在了分安島的碼頭上。

池秋钰和即墨微兩人将帆海舟靠岸,即墨微捏了個法訣将帆海舟收起。

便聽那兩人已經迎了過來,走在前面的那人很是熱絡的開了口:“兩位前輩可是初到分安,是暫住還是久居,可需為二位引領一二?”

這名修者其實不過築基期,想來該是這島上土生土長之人。膚色上有些暗沉,還有些久經海風侵蝕的粗粝。爽朗的笑容倒是很得池秋钰的喜好,見即墨微沒有說話,池秋钰便應了聲:“是暫住,且補給一二。”

聽池秋钰已經應聲,另一位修者就默默退在了一邊。

與池秋钰搭話的這名男修,看着不過二十一二歲,話語間帶着些與東圖洲修者不同的口音,聲調更顯熱絡:“若是暫住,我便給兩位引薦這分安島的客舍吧。兩位前輩是喜歡東圖洲的風格,還是想提早嘗試一下瑞岸洲或是濤貝洲的風情?”

池秋钰側頭看了一眼即墨微,即墨微笑道:“我随丹生。”

池秋钰點了點頭,回頭對那修者道:“風格倒是次要,尋個舒适安穩的客舍便好。”

那年輕的築基男修便道:“若是如此,小生便給兩位做主,去白臺居好了。白臺居是我們分安島最是舒适的了。”

“如此甚好。”池秋钰笑應了,便請那修者着前帶路。

“兩位前輩這邊請。”男修比了個請手勢,在兩人邁步後,才疾走兩步略略在前,往碼頭內的分安島方向走去,還不忘介紹道:“小生海均,兩位前輩除了客舍外,可還有什麽別的要打理?”

池秋钰應道:“先歇個腳,緩緩再說。”

聽池秋钰這般說,海均又殷勤的遞給池秋钰一塊貝殼:“若前輩有需要,以這海貝殼傳喚小生便是。”

這邊兩人說着話,沿着從碼頭一路走來的小街上,已經有人沖着海均打招呼:“小海子,我這裏可是分安島最好的海産店了,記得幫我推薦一二。”

說話那人,語調更不同些,池秋钰還是結合前言後語,才勉強聽懂了這句話。

一路從街頭往分安島的島心中去,一路便有各店的店主同海均打招呼。

海均一路應着,卻很是堅定的将兩人往分安島中那間圓頂的白色綠紋的房屋走去。

分安島并不算大,分安島上這些街市,也只有一個小鎮的大小。

但這個小鎮般的小島上,房屋卻修出了各種風格。倒像是有人将各處的建築,都帶了些過來,塞在了這一個小島上。卻又因為各自隐然有序,竟形成了一種頗為奇藝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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