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欣茹坐在馬車裏不想下去, 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同意這種荒唐事情,扮兄妹夫妻都行為什麽要扮父女?

齊越說年輕男女太打眼, 都是京城口音容易暴露。

沈欣茹還在糾結, 車外又傳來齊越充滿‘慈愛’呼喚:“閨女快下來, 剛不是說餓了。”

‘慈愛’的聲線下,是壓不住的得意揚揚, 教養良好的沈欣茹, 無奈又氣悶, 她能不能把這野爹賣了?

門簾忽然撩開, 中年美男的臉和陽光一起出現, 臉上的笑容也和太陽一樣刺眼惹人煩:“乖女兒,下來~”

車外張擇南臉上表情一言難盡, 管自己老婆叫閨女,萬歲這是什麽詭異愛好?

“下來吧,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齊越總算正經些。

沈欣茹摸摸垂下來的發辮,好幾年沒做少女裝, 這會兒穿着桃紅襖,八步挑線群。好吧,她做姑娘時也沒打扮的這麽小家碧玉過。

齊越卻很滿意,他姑娘當然要真實活潑些, 決不能像什麽‘天山冰雪女神’引人觊觎。

“下來”齊越伸出手,沈欣茹忍着渾身不适搭手出來,她下來也是先左右看看街上人物風情。

“幾位客官路上辛苦, 快裏邊請。”小二哥熱情迎出來“幾位打尖還是住店,牲口要不要喂?”

做父女什麽都好就是不能拉手,沈欣茹手抽走了,齊越只能遺憾的搓搓手指,對小二笑到:“小哥這裏還能住店?”一邊說一邊往裏走。

小二側着身子往裏帶,笑容十分殷勤:“小店只賣飯食,但是客人要住宿的話,咱們可以給客官聯系幹淨齊整的客棧,保證價格公道。”

齊越笑:“店家倒會做生意。”

小二苦笑:“有什麽法子,生意一年難似一年。”

齊越撩起袍子跨過門檻,一邊讓沈欣茹小心,一邊和小二聊天:“怎麽會,永鳳城可是北關重鎮,不說內地來做生意的,只邊關二十萬将士就是做不完的生意。”

小二把人領到一副幹淨桌前,從肩膀抽下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說:“客官這話說的明白,可那都是老皇歷了。以前每逢休沐,這永鳳城人山人海那叫熱鬧,可如今連以往五成都沒了。”

“怎麽會?”齊越一邊奇怪,一邊吩咐“我們坐樓上。”

“誰知道呢,軍爺們就是少了”小二一邊随口答,一邊又說“樓上沒點火盆,幾位客官在樓下将就下可行?樓下也沒多少客。”

齊越左右看看這才發現,樓下七八副桌椅,只坐兩三桌人。

沈欣茹淡淡開口:“就坐樓下,暖和。”她知道齊越是為她才要坐樓上,可既然出來體察民情,當然要融入百姓。至于調查蔣子良,暗龍衛已經出去六個人。

于是五個人兩個主子坐一桌,一車夫兩護衛坐一桌。

沈欣茹看着櫃臺上菜牌:“拔魚面是永鳳特色,來一份。”

“好嘞,拔魚面一碗~”小二向後唱菜名,又低聲問“一碗不夠吧?”

齊越笑着到一杯茶給沈欣茹暖手,對小二說:“我閨女胃口小。”

小二稱贊:“客官好福氣,您家姑娘可真漂亮。”

齊越聽的眉開眼笑,将來生一個像阿茹的小公主,粉嫩粉嫩小小一團,想着就可愛。

沈欣茹瞥一眼傻笑的齊越,向小二道:“再要一個羊頭肉,一個野八仙,水菜随便撿兩樣。”

“沒看出姑娘竟是個行家,永鳳的羊頭肉名聞天下,亂炖野八仙也是一絕,只是可惜……”小二臉上露出難色“自從二将軍下令北關守軍打獵,這野味就越來越少,價錢飚的一般飯店帶不起。”

齊越思索所謂二将軍,應該是蔣子良家二公子蔣方國,他只是有些奇怪了朕的将士需要打獵?笑着問:“好好的打獵做什麽 ,練兵?”

“這其實一舉兩得,即練兵也給将士們補充些肉食。”小二笑呵呵解釋,櫃臺上算盤一陣亂響,掌櫃的皺眉:“好好伺候客人,不許議論軍務。”

軍務也算軍機,确實不好随意議論,齊越理解對掌櫃笑笑。小二點頭哈腰給客人道歉,然後腿腳麻利來回上菜。

幾個人身份都很貴重,生活習慣很好,悄然無聲一頓飯,給了打賞出門。這家店服務周到,等他們出去馬兒已經套到車上。坐上馬車走了一條街,準備拐彎時,那個小二刺溜刺溜追過來:

“客官等會兒。”

張擇南‘籲’停下馬車,齊越掀開簾子笑問:“怎麽,飯錢不對?”

“那倒不是”小二不好意思搓手“您看你不是要去客棧嗎,不如去小人家,只要一半價錢,絕對幹淨不聒噪,還給您漿洗跑腿。”

這可真會掙錢,齊越笑:“謝謝小哥好意,不過我們已經定了客棧。”沈欣茹跟出來風餐露宿已經很辛苦了,他怎麽可能委屈她住在普通百姓家。

“那行,那行,耽誤您功夫。”小二點頭彎腰道歉,看着客人走了,滿臉心疼:打賞真大方,可惜一大筆生意。

齊越的馬車繼續‘噠噠’向前,沈欣茹微微凝眉:“生活有這麽艱難嗎?以至于小二如此費盡心思,等咱們走遠了,還要偷跑出來拉客。”

齊越笑着拉起沈欣茹纖手:“也許小二有志向,要多賺錢買地或者攢生意本,也或者家裏有事比較費錢。”

沈欣茹撩起簾子向外看,一樣古舊的石板街道,兩邊都是青磚青瓦店鋪,不能說不好,可總有些年代感,再者這邊百姓衣裳看起來更素樸。

沈欣茹一路向北走過不少郡縣,這裏看起來顯得略微老舊貧窮。

齊越拉下簾子把沈欣茹攬在懷裏:“別看了,外邊風挺冷的,邊境就是這樣沒有內地富庶。”說完習慣性在沈欣茹額頭落下一吻。

毛毛的假胡子蹭到皮膚有點發癢,沈欣茹冷臉推開齊越,嫌棄乜斜:“尊敬點,您可是我‘爹’,還打算把我進獻上去換榮華富貴。”

“閨女生氣了?”齊越又黏上去抱着人溫存。

沈欣茹氣的推他,咬牙切齒低聲道:“走開”

外邊趕車的張擇南恨不能自己是個聾子,這樣就不會發現自家主子,自家睿智大度的主子,原來如此惡趣味,如此讓人雞皮疙瘩。

齊越選擇的客棧不是最好的,排不上第一第二,但也算的上第三第四。門窗都是新刷的油漆,家具用料雖然普通,但也都是新置辦的。

幫傭是個三十左右的婦人,素臉淨梳頭,手腳麻利笑容可掬:“客官請進,這就是您包的院子,絕對永鳳城頭一份,比它好的沒它實惠,比它實惠的沒它好。”

別的也罷了,沈欣茹先去翻看卧具,三面新被褥不過普通細布素綢。

婦人見沈欣茹臉色不置可否,笑着恭維齊越:“客官真是好福氣,有這麽漂亮細心的女兒,”

誇沈欣茹就對了,齊越笑:“我閨女貼心得很,阿南?”向後喊一聲,張擇南過來,掏出十幾枚銅子兒打賞。

婦人雙手接了,喜的合不攏嘴:“謝謝客官祝您平安順利財源廣進,小姐嫁個乘龍婿。”

齊越心裏滿意的很:“小嫂子好眼力。”一揮手,張擇南又掏出銅子兒打賞。

婦人千恩萬謝的接了:“這院裏有馬房草料另算錢,燒炕免費火盆另記錢,客人沐浴的話,我這就讓人送熱水過來,另外早上店裏有免費包子、烙糕、點心、稀飯、湯羹。”事無巨細交代清楚,婦人先熱絡的給他們把炕燒起來。

“阿茹,你還沒睡過炕,據說又熱又硬,結實的很咱們試試。”說着就把人往炕上帶,一張嘴就在人臉上脖子上親“張擇南給你用的什麽粉,弄得又黑又不好聞,也沒有那種滑溜口感。”

你還嫌棄我?我還沒嫌你胡子膈應呢,沈欣茹奮力推他,齊越連忙抱緊安撫:“沒事,身上還是滑溜的,朕喜歡。”

你喜歡我不喜歡,沈欣茹提醒壓在自己身上的某人:“您是不是忘了什麽?”

“爹~”冷笑。

齊越被叫的一個激靈,越發激動:“乖……”上手就解人家扣子。

這樣的人到底怎麽當皇上的,明明朝堂上很睿智的一個人,為什麽背過人這麽無恥!沈欣茹不是男人,不了解男人私底下有各種各樣惡趣味。

齊越就屬于那種活兒不怎麽好,偏偏想法特別多的。以前兩人沒交心齊越不好意思發揮,等兩人慢慢交心,沈欣茹會……知道男人更多‘想法’。

這會兒沈欣茹卻受不了,人生第一次給皇帝踹下炕了。齊越坐在地上有點懵有點開心,阿茹漸漸不怕他了。

沈欣茹從炕上坐起來,攏住衣領有些不知該怎麽反應,對方畢竟是皇帝。

齊越微微一笑,阿茹不知所措的樣子也可愛。他從地上站起來假意控訴:“阿茹你竟然把自家相公踹下炕。”

自家相公幾個字,讓沈欣茹無端生出底氣:“我只記得你要做我爹。”

“這能怪朕嗎,誰讓你三年沒生下一男半女,我只好過過幹瘾。”

沈欣茹腦子有點亂,所以怪自己?

“來嘛阿茹,咱們努力早日做爹娘。”奸詐的男人,趁着女人糊塗時把人推到。

衣扣一個個解開,沈欣茹還記得:“不許親,胡子太讨厭了。”

齊越正要遺憾,院子裏傳來張擇南響亮嗓音:“你們幹什麽?”

“回大叔的話,我叫劉大順,這是我弟弟劉二順,我們來給貴人解悶。”回答的是一個清脆童音。

然後一個更童稚的聲音唱起來:“絨花開,絨花落橘子,絨花開了采郎來。”

張擇南阻止:“我們老爺不聽曲兒。”

“不聽曲兒怎麽打發時間”小孩兒努力推銷自己“我和弟弟不光會唱曲,還會跳舞,只要一點點賞錢就好。”

“老爺,小姐聽曲兒,二順唱曲子解悶。”更童稚的聲音響起。

沈欣茹推開齊越,大白天你不要臉我還要呢。齊越痛苦‘嗷’一聲趴在炕上,沈欣茹理好衣裳從套間出來:“進來吧。”

大順領着二順進來,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臉蛋紅撲撲的:“小姐好,您想聽當地童謠還是《詩經》還是新流行的詩歌。”

齊越一本正經從裏邊出來,結果就看到兩個小孩,一個八歲左右最多到他腰上,一個五歲樣子比他膝蓋沒高多少。兩個孩子手拉手,都是圓眼塌鼻梁,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挺聰明。

“怎麽這麽小就出來讨生活,你們爹娘呢,你怎麽沒上學?”齊越問。

“我娘就是剛才的幫傭張嫂,我爹原本是三将軍手下一個總旗,不過他陣亡了,”小孩兒眼神黯淡下去,更小的孩子眨巴眼睛看哥哥,他從小跟着哥哥長大,根本不記得爹爹什麽樣。

“哥~”搖搖哥哥手“不難過。”

劉大順抽抽鼻子擡起眼笑:“我弟弟會跳舞,客人們都喜歡。”

可天下之主百姓君父不會喜歡的,這麽小的孩子謀生,是他這個做君父的失職。齊越半蹲下,拉起小孩兒手和悅笑道:“朝廷有撫恤金,還有免費學堂。”

沈欣茹摸摸小孩軟軟發頂:“皇上還免了遺孀稅賦……”

話沒說完,小小孩兒忽然聲音清脆說道:“皇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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