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血或者四分之一血統的混血精靈很好辨認，他們擁有與人族相似的外表，外加一對标志性的尖耳朵，但比尋常人族看起來更加高大、英俊、年輕。
眼前這個混血精靈就是這樣，他俊美的臉龐讓冒險者自慚形穢；但是他一臉的張皇失措也同樣讓冒險者膽戰心驚。
“內個玻璃，到底出什麽事了？”艾薇看起來比這倆都要老成鎮定得多，“還有，別再叫我領主大人了。”
“內個玻璃？”冒險者重複了一下這個奇怪的名字。
混血精靈回過頭，字正腔圓地糾正：“我叫——那格波利。”
話音剛落，他馬上回頭盯着艾薇：“領主大人……艾薇！大事不好，之前卡萊城有傳聞說你這裏發現了地下城，所以上頭派了賞金獵人過來偵查。”
艾薇看似無所謂地說：“賞金獵人？你是說有賞金獵人到北方來，會順便在我這兒歇腳？我豈不是能多幾筆生意？”
那格波利手舞足蹈地說：“不不不，賞金獵人過來，就是專門為了确認你這裏有沒有發現地下城。你上回不是在你餐廳裏找到地下城的入口了嗎？賞金獵人過來就是要确認這一點……”
艾薇緊緊地盯着那格波利，看樣子，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那格波利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伸出雙手牢牢地捂住嘴。
他的智商是全掉進寂靜海了嗎？
這麽要緊的大事，就這樣被他一口氣全嚷出來了？
別說賞金獵人可能就在眼前，就算是在半裏地之外估計也全聽見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與解釋都被他囫囵捂在嘴裏，聽起來含混不清。
艾薇的臉色很難看，但她看見那格波利驚恐的表情，沒再責怪這個智商為負的家夥，而是靜靜地将視線轉向冒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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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者略一沉思，趕緊從懷裏将那張“亞德裏安大陸美食地圖”取了出來：
“艾薇小姐，我是來貴店打卡的，我的志向是走遍整個亞德裏安大陸的着名餐廳……整個大陸都不會有我這樣無聊的賞金獵人。”
他那張美食地圖上絕大多數标着星星的地方都嵌上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魔晶記錄儀。想必今天之後，也會有一枚同樣的魔晶嵌在這間餐廳的相應位置上。
艾薇面色轉和緩，沖他點了點頭。
下一刻所有人的視線轉向那名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客人身上。
餐廳裏一片寂靜。
冒險者則終于意識到好像有哪裏不對:
早先伏在桌上的人依舊伏着，身體在随着呼吸輕輕起伏。
但是……鼾聲沒了。
那格波利抽出腰間的一柄長劍，握在右手裏，慢慢向那位“沉睡”着的食客靠近，同時開口：“這位客人，請你醒醒。”
他走到食客身邊，空着的左手伸出去輕輕推了推食客的肩膀。
就在這時，艾薇和冒險者同時大喊一聲：“小心！”
那格波利手邊的“食客”騰的一聲，化為一團煙霧，身上套着的衣帽則軟趴趴地落在桌上。
混血精靈感覺到勁風從耳邊掠過，他本能地揮出長劍格擋，“當”的一聲大響。
“賞金獵人，”那格波利大喊，“是你是你就是你！”
賞金獵人獰笑着舉起手中的長刀：“我在這兒睡了好幾個小時，沒打聽到半點關于地下城的消息，您老兄一來就送消息，讓我收獲不小啊。”
那格波利又愧又氣，舉着劍沖上去：“那你就給我好好地留在領主大人這兒……哪兒也別去！”
又是“當”的一聲大響。
艾薇和冒險者都扭頭不忍心看。
那格波利一擊便倒，他繼大秀智商之後，武力值又瞬間向觀衆們交了底。
精靈倒下之後，賞金獵人提着刀就往外走。
“等等！”艾薇在他背後出聲。
“怎麽……”賞金獵人轉過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艾薇，笑得猙獰而猥瑣：“我親愛的美人兒領主，您的精靈侍衛好像不怎麽管用！”
他又轉向冒險者：“再加上一個冒險者也一樣會是白搭。”
“不過呢，我只是一個熱愛金錢的賞金獵人，如果您的出價能夠超過卡萊城的出價，再邀請我與您共度完美的溫柔一夜，我願意把今天的經歷當成是一場美麗的迷夢……等我什麽時候花光了身上的錢再想起來。”
“我只是想提醒你，這些……還是等你有本事活着走出餐廳時再考慮吧。”
女人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賞金獵人和冒險者同時變了臉色。
外頭的天色已漸昏暗，餐廳裏燭影搖搖。在櫃臺背後的幽深之處，仿佛有恐怖巨獸突然睜開了眼。
賞金獵人額上滾出豆大的汗珠，兩只手一道緊緊地握緊了刀柄，聲音像是從喉頭硬生生擠出來的。
“領主大人，你的地下城……竟然有龍？”
冒險者也震驚無比：他分明親身感受到了傳說中的龍威。
餐廳裏原本只是空氣環繞，不知何時，耳邊已成了獵獵風聲。賞金獵人看見眼前的牆壁上光影晃動，那形狀，分明是龍的巨翼。巨翼背後閃動着仿佛來自地獄熔爐的明亮光線——令人聯想到據說能夠熔煉一切的龍焰。
“這地下城有龍！”賞金獵人吓得魂飛魄散，喊出這一句。餐廳裏狂風大作，令他根本沒法兒聽清自己的聲音。曾以為一切都已到手的賞金獵人跌跌撞撞地轉身，拼了命似的跑向餐廳那座破舊的木門。
在巨龍的龍焰将他席卷之前，賞金獵人拼了命地撞出餐廳，跌跌撞撞地向南方跑去。
留在餐廳裏的冒險者，滿臉震驚地看着艾薇從櫃臺後面拎出一只小奶貓——不，小奶龍。
“多羅，你今天好厲害啊！”艾薇伸出手，在小奶龍後頸輕輕地撓啊撓啊。小小的龍被撓得格外惬意，背上一對還未長成的膜質龍翼忽扇忽扇着，扇出一絲微風。
冒險者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奶龍在櫃臺後頭的蠟燭旁邊扇動翅膀，影子映在牆上便能僞裝巨龍。
也難怪女店主只是選擇把賞金獵人吓走就罷手，小奶龍如果被發現，不僅沒有實際的抵抗能力，還有可能被對方抓走。
可是話說回來，他剛才分明感受到了恐怖的壓力與龍威……但完全與眼前的的奶龍聯系不起來，尤其是這小奶龍當着冒險者的面，窩在艾薇懷裏舒服得直打滾的時候。
“這……這到底是龍還是貓？”冒險者實在沒忍住問出口，出口了才覺得有點唐突。
艾薇完全不在意：“多羅剛出殼的時候由一只母貓收養了一陣，它還有一些貓咪兄弟姐妹，所以應該覺得自己就是貓了。”她說着又聳聳肩，“就當是貓來養呗！”
她哄好了龍，和冒險者一起上前查看精靈的傷勢。
“看起來沒有大問題。”艾薇望着精靈胸腹之間一道恐怖的傷口，下了結論。
“是呀，精靈擁有綿長的壽命，這種傷勢只會讓他們陷入沉睡，只需要服下一劑風鈴草制成的藥劑就能複原。”冒險者同意艾薇的意見。
“領主大人……艾薇，看來我要在你這裏叨擾一陣了……”
精靈有氣無力地說。
現在這個季節裏風鈴草都在泥土裏安靜地休眠，只有到了明年春天它們才會随春風而生。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艾薇嘆着氣說。
那格波利看起來卻完全是一副此生心願已了的模樣，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冒險者幫助艾薇将精靈安置好，準備告辭。他面對年輕的女店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躊躇了一陣才問：“您這店……往後會繼續開下去嗎？”吃貨最關心這個。
賞金獵人已經離開……只要這個賞金獵人沒被剛才的龍威完全吓瘋，地下城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卡萊城。冒險者對這間餐廳的前景并不看好，他認為卡萊城很快就會派人來接管這裏的地下城。
艾薇點點頭，肯定地說：“會的，會盡一切努力開下去的。”
她鄭重拜托冒險者：“您離開這裏回南方去以後，如果有人問起，大可以一切照實陳述，但請千萬不要提起卡羅。如果賞金獵人已經将龍的消息傳開，請您代為解釋：他只是中了混血精靈的魔幻術而已。”
冒險者點點頭答應了。
他能理解艾薇的用意，畢竟有龍的地下城比普通地下城更危險。
“領主大……艾薇小姐，我想我該告辭了。”
冒險者險些失言，好像“領主”這個稱呼可以傳染。
但是眼前的少女遇事冷靜而鎮定，确實給人一種感覺——她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不必客氣，尊敬的客人，您順着這條路向南二十裏，可以看到一家旅店。在那裏報我的名字可以八折入住。”艾薇将冒險者送出餐廳。
冒險者上馬離開，不時回頭看看。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火焰嶺在夜色中融化為暗紫色的布景。漸漸地，餐廳前的一盞孤燈變成荒涼大道旁的一個小小光點。
“呀，”冒險者拍着後腦懊惱起來：他忘了問，這餐廳為什麽叫做“薛定谔的餐廳”了。
“薛定谔的餐廳”裏，艾薇正在凝神輕輕地呼喚。
“薛定谔，老薛……你在不在。”
起初她腦海中是一片能與寂寞劃等號的寧谧，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哪裏似乎響起沙沙聲，漸漸地越來越響亮，緊接着所有雜音突然全部消失，一個來自記憶深處的清朗聲音向她招呼：
“我在，宿主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多羅這個名字……
艾薇：如果我沒記錯，龍貓是該叫多多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