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聖角色扮演契約”是“巫妖王者時代”之後流傳下來的專有名詞。
當時有一批淩駕于主物質位面之上的巫妖降臨亞德裏安大陸。
這批巫妖的武力與法術水準與當時主物質位面最高水平的巫師相比遠遠不及，但是他們總是能夠團隊協作，以最堅定的意志完成單打獨鬥的巫師們無法完成的集體任務。
此外，這些巫妖似乎擁有不死之身，即便在戰鬥中被殺死，也能很快再次降臨，攜帶着記憶與經驗大殺四方。這令亞德裏安大陸上的統治者無法抵禦，最終巫妖一族集體成為王者，一統大陸。
“巫妖王者時代”過去之後，有學者試圖從各種文獻和幸存者的口述記錄中尋找“巫妖王者”們無敵的秘密。他們在很多地方都發現了“角色扮演”這個名詞，與之相關的還有諸如RPG、劇情、任務、級別、獎勵之類令人費解的術語。
在翻閱了所有文獻和記錄之後，學者們得出結論，“角色扮演”應當是一種與神明結下的契約，結下契約的巫妖據此獲得超凡的生存能力和不死之軀。
于是，學者們為這種契約命名：“神聖角色扮演契約”。
艾薇也從老薛那兒聽過這個說法，但是她每次聽到就想發笑：什麽神聖契約？這不就是角色扮演游戲嗎？那些團隊協作的巫妖不知是哪裏來的玩家，打下整個亞德裏安大陸之後就失去了興趣，全都跑了。唉……為啥她不像那些人一樣，為啥她是穿越，而不是在玩一個随時可以讀檔重來的游戲……
但是看到西索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就在一旁的艾薇也不點破，靜待西索的選擇。
很快老薛通知她：“西索選了B，他還是想成為一名火系魔法師。”
艾薇皺起了眉頭：“火系魔法？所以他還是要挑戰自己最不擅長的事？”
“西索對成為火系魔法師有些執念，但恐怕正是這些執念影響了他對魔法的掌握。”老薛代為向艾薇解釋，“艾薇，我想你剛來這個世界時的經驗對西索可能會很有幫助。”
艾薇一想，也是。
就算西索全無火系魔法天賦又怎樣？
她艾薇當初剛來亞德裏安大陸的時候，也一樣是個純新手小白，談不上半點天賦，現在不照樣一伸手就能點燃火爐了？
人能發揮潛能，十九都是因為生活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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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她來幫一幫西索吧。
于是她去找西索說話：“我接到了小秘書通知，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廚房幹活。”
西索的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神色瞬間浮現“上當了”的表情，但是這家夥卻又随即放松了，眉頭展開，臉上出現釋然，甚至還有一點點落寞，似乎在說：果然……不擅長火系魔法的人，只适合在廚房做一個勤雜工。廚房麽，總是和“火”有那麽一丁點兒關系。
艾薇一拍腦袋，說：“對了，還有一樣東西忘了給你。”
她轉身，去将壁爐上擱着的一只匣子拿了來，交給西索：“這個給你，你今天晚上點符文魔法取暖爐的時候，可以用這個。”
西索打開匣子，只見裏面是一枚長長的木柴，木柴頂端是一枚小塊的魔晶——而匣子的兩側，各自銘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自從我掌握了初級火系魔法之後，就再也沒有用過這個了。如果你不想總求你的朋友幫你點爐子，用這個就行了。”
艾薇做手勢比劃這玩意兒的用法：“把東西取出來，把嵌着魔晶的那一頭在匣子一側的符文上擦一擦，魔晶就被點燃。你用這個，就能使用取暖爐了。”
西索嘗試了一回，果然好用，于是問艾薇：“這是什麽？”
艾薇随口起名字：“火柴。”
——這可不就是火柴麽？
到了晚間，西索發現火柴果然好用，他的取暖爐映出藍瑩瑩的光線，讓整個屋子都暖意融融。隔着牆呼嘯聲大作的寒風似乎再也不能打擾他們的安眠。
心直口快的亞倫也一臉高興地問：“西索你是開竅了嗎？自己點亮了這盞取暖爐。”
西索只好說：“在艾薇姐的指點下，發現了一些可以使用的訣竅。”
米蘭達也鼓勵西索：“我看艾薇姐不是個普通人，你跟着她，也許會有所突破。西索，我們都相信你。”
西索嘴上謝過了朋友們，心裏卻還是十分沉重，爬上自己的鋪位，睜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漸漸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餐之後，西索按照艾薇的吩咐，跟着她來到大廚房。
隔壁史萊姆依舊在鬥志昂揚地搬磚，除此之外，另一些史萊姆正在進行便當的制作：它們有的在收割大麥，有的在為大麥脫粒；有的在将已經煮好的大麥一份一份包成便當……而且史萊姆的數量好像比昨天更多了一些。
西索：米蘭達說得沒錯，這些永遠動力滿滿的史萊姆，在整個亞德裏安大陸上絕對找不出第二群來。
“西索，你來把大竈點上。”艾薇指點。
西索頂着一頭淩亂的紅發，蹲在大竈跟前，想再次嘗試用魔法将魔晶點燃。
他集中全部精神，調動了所有的意志，甚至憋紅了臉，可是面前竈膛裏艾薇事先壘放整齊的魔晶一動不動，沒有絲毫點燃的跡象。
“點不着就用‘火柴’！”艾薇說，“不用給自己這麽大壓力。”
西索還有點兒不想放棄：……他的職業路徑是要成為火系魔法師的呀！
“懂得熟練使用‘火柴’，你其實就達到了初級火系魔法師的實戰水平。”艾薇繼續叨叨。
西索險些一個趔趄：這樣也行？
可是細想來卻又完全沒法兒反駁，初級火系魔法師能幹的事，火柴好像也都能幹。
“在這座地下城，一切以實用主義為準繩，只要你能達到目标就能獲得獎勵，不會計較你用了什麽輔助工具……人生也是這樣，一條道兒走到黑不是辦法，你總要想辦法另辟蹊徑。”
西索将艾薇的話慢慢聽了進去，于是從口袋裏拿出他随身攜帶的“火柴”，點着了大竈裏的魔晶。
——壓力好像确實減輕了。
雖然這個年輕人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大竈上頓着大鍋，艾薇往裏傾倒了水和大麥之後，開始使勁兒攪拌，直至水被煮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艾薇這才扣上了鍋蓋，對西索說：“我需要你幫我看着大竈：請記住，大竈裏的魔晶絕對不能熄滅——一旦魔晶完全熄滅，這一鍋大麥就完全作廢了……”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後果：“這鍋大麥作廢，我們今天就無法向魔晶地下城交付所有工作餐，魔晶地下城會因此拒絕向我們支付魔晶，這些已經忙了一夜完全沒有休息的史萊姆的就白忙活了；而我們薛城也會因此喪失信用，被迫中斷經營……”
西索默然地聽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竈膛裏的火焰。
其實不需要艾薇反複強調這些後果有多嚴重，西索一向是個責任感非常強的人：他從小就是這樣；也正因為如此，家族對他寄予的厚望才成了年輕人肩上甩不開的重擔。
在凱斯蒂亞大學學習的時候，魔法系的導師總是告訴他，他距離“開竅”只有一步，越過那個坎兒，他也許就能成為一名出色的火系魔法師；但是這個坎兒他有可能終身無法越過……
他的同學們大多輕輕松松就掌握了初級魔法，即便他們在這些領域也沒有驚人天賦，但多少能使用一些基本的日常技能；對于他們而言，哪怕魔法水平永遠停留在初級階段，此生無法再進一步，至少他們在寫簡歷的時候可以把這一項堂而皇之地寫上去，打個勾，寫上“熟練使用”四個字……不像他西索，天選之子，被賦予全族希望之人，魔法能力竟然一直為零……
“西索，幫我看着竈火，我去取岩漿。”艾薇提着幾個罐子離開了，留西索一個人在廚房裏默默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西索突然醒過神：他發現面前大竈裏，在魔晶石上跳躍的火焰已經非常非常微弱，只剩一點點可憐孱弱的藍光。
西索瞬間大驚失色，伸手去摸口袋裏的火柴——糟糕，他剛才用過之後沒有把東西放回口袋裏去，現在一時間竟然找不到。
滿以為身邊有了工具的支援，結果到了緊要關頭還是得靠自己？
西索望着那岌岌可危的火焰，一顆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仁慈的老天，他是來自卡萊城的西索，他盡職盡責、忠誠、隐忍……他不想在剛剛接受任務的第一天，就把整個地下城的重要生計就此搞砸。
魔晶石上空的火焰最後一次勉力搖晃，眼看就要化作一道袅袅的青煙。
這時西索根本來不及細想，在這個瞬間他的腦海中空空如也，只本能地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捧起竈膛內漸漸黯淡的魔晶石。
他只是個普通的人族，卻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時刻試圖跨越障礙，使用原本神明才有資格使用的能力。
魔晶，請你燃燒吧！火焰，請你怒吼吧！
愚笨的我正在用全身心祈求——
光明呵，請你在這一刻降臨人間吧！
練習過無數次的唱誦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頃刻間熱血湧上心頭，西索的指尖突然因為力量的短暫噴湧而戰栗不止。
西索面前的魔石因為這種力量的存在，驟然大放光芒，青色的火焰重新在魔石表面升騰而起。
這滿滿一爐竈火，終究是沒有熄滅。
西索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他腦海中卻“叮”的一聲，響起了小秘書抑揚頓挫的聲音：
【西索先生，恭喜您，首次成功施用火系魔法。】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後，有人問起火系魔法大師西索的傳奇經歷，問他當初是怎麽從一個老師們都不看好的“廢柴”學生成長為頂級魔法師的，西索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一頭火紅色的頭發，連聲說——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