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楚王
九月初的時候,河西傳來大捷。華将軍帶領八千精兵,鎮壓黃河一帶反-叛-軍。擒亂賊首領十三名,拘亂賊分子百餘名。其餘叛軍皆歸降。
十月,頒布皇恩聖旨。工部侍郎鄭铉海奉命。前往河西重新修直彎道,撤掉抄關口。
十月中旬,皇後千秋壽誕,病了兩年的身子逐漸有了好轉。皇上大喜過望。大赦天下,免了河西一代兩年稅賦,并重新引渠灌溉,令其修養生息。
太子遷回東宮一事也重新提上日程。
這一次進展很快,在皇後娘娘壽誕之前,整個太子府都搬進了原東宮。
東宮有着小紫禁城的名號,位于皇城西南角,和皇後娘娘的鳳儀殿,皇上的聖乾殿位于同一水平線。宛如三駕馬車并駕齊驅。
鳳儀宮不大住人,皇後常年居住在長春宮。只在逢年過節,面見命婦的時候,鳳儀宮的大門才被打開。
這兩年皇後娘娘病重,鳳儀宮的大門,兩年沒開過了。
東宮宮殿屋頂覆綠色琉璃瓦,五行中,東方屬木,色為綠。契合陰陽五行生長之道。故東宮又稱青宮、春-宮。
太子韓霐自幼在此長大。對東宮的翠綠琉璃瓦,朱紅門牆。殿前擺放的銅鶴銅龜。大殿回廊,漢白玉圍欄,一景一幕都是如此熟悉。
皇宮的威嚴宏偉,不是建府在外的太子府可以拟比的。
遷宮後,杭心姝和太子居住在東宮正殿承乾殿。華錦萼被分配到東邊的煥章殿,靳慕蘭和周宛菀共居住春禧殿的左右配殿。
搬入東宮後,華錦萼離魯王更近了。卻很久沒有見到霍承綱,也不知太子是如何安置他的那些幕僚的。
詹事府建在在翰林院的後巷。時常有詹事府的內侍前來向太子、太子妃禀報事務。
十月末,楚王殿下從五臺山,為河西百姓祈福歸來。
杭心姝被皇後免了晨昏定省,讓她好好養胎。相應的華錦萼等人也不必再去日日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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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忙于朝事,已經很久沒有均勻東宮雨露。靳慕蘭周婉婉為此都很着急。
華錦萼卻很淡定,她心裏很清楚,杭心姝肚子裏這胎不安定下來。太子是不會臨幸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
韓霐初回東宮,正是穩固地位的時刻。皇上又在此刻為皇後大肆舉辦壽宴,雖然有借皇後壽辰之名,免河西百姓稅負之難,為楚王捅下的爛攤子最後收拾殘局。
到底沾光的是太-子黨。東宮和皇後重新站起來了,比起兩年前的晦暗,皇後拘禁長春宮,太-子黨艱難的像是沒有明天一樣。
如今的太子簡直揚眉吐氣。只等杭心姝肚子裏的龍嗣誕下,為元熙帝生下長子長孫。太子起碼一年都可以松口氣了。
午膳過後,鐘粹宮送來東西。讓華錦萼去給賢德妃娘娘描幾個花樣子。
華錦萼先去請示杭心姝。杭心姝卻沒有出來見她,只是派丹露出來應付。
白果悄悄告訴華錦萼,承乾殿可能出了什麽事。
白果道:“大家似乎都很慌張。我去向太子妃請命,太子妃身邊的丹露,也只是匆匆進了主屋。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來告訴我太子妃同意了。”
白果道:“奴婢出來的時候,承乾殿的大門已經被關了,四下嚴令,宮女太監,不準随意亂走。”
華錦萼心裏一驚,疑心是杭心姝出了什麽事兒。白果問她:“側妃娘娘,我們還去鐘粹宮嗎?”
華錦萼苦笑,“由得了,我們不去嗎。”
鐘粹宮。
賢德妃正在用午膳,華錦萼立即上前請安,親切的寒暄道:“娘娘怎麽用的這麽晚?”
賢德妃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雕紅漆梅花立屏後面,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笑聲。
元熙帝大步闊手的走出來,饒有興味的看了華錦萼兩眼,對賢德妃說,“華春奕的女兒姿容倩麗,容貌不凡,你倒為他挑了一個好閨女。”
賢德妃嗔怪道:“皇上,這說的什麽話。太子也是臣妾的孩子,妾身怎麽可能不疼他,兄弟之間常有不和。這做母親的只有調節的道理,哪有挑唆着兩個孩子打架的道理。”
元熙帝張開雙手,欠着身道:“瞧瞧我說了什麽?你這又惱了。真是個氣葫蘆。”
華錦萼忙俯身行禮,給皇上請安。
元熙帝道:“免了,起來吧。賢德妃娘娘找你說話,朕不在此礙事了。”目光在華錦萼身上一掃,淡淡地道:“娘娘既然喜歡你,你便時常鐘粹宮看望看望娘娘。”
“大公主遠嫁,太子妃和楚王妃都有身孕。宮裏無人陪娘娘說話,難得有個入娘娘眼的,你這做兒媳的要懂事些。”
一句話說得華錦萼心裏又驚又跳。驚的是,皇上對賢德妃的體貼。跳的是,她一個側妃何時稱得上兒媳。
心中紛紛擾擾,各種念頭齊齊閃過,華錦萼笑着福身道:“是。”
皇上走後。賢德妃把華錦萼晾在一旁,令她罰跪。
華錦萼知道這是遲來的處罰,沒有任何反抗,乖順的跪在地上。
不知跪了多久。華錦萼偷偷擡頭瞄了一眼,賢德妃已經用完午膳。宮女拿來花樣子,讓華錦萼趴在地上描。賢德妃則去小憩。
華錦萼其實文墨繪畫都不怎麽樣,連繡花也是臨時學的,防止自己這個西貝貨漏了相。
她趴在地上,認真的描着一朵杏花。腦海裏想的卻是顧子君斷掉的那只胳膊。
華錦萼想,這皇宮裏的處罰可真是文雅。不過是罰跪,趴在地上瞄幾個花樣子。比起流孤堂各種殘忍的手段,皇宮的處罰可真是溫和的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十分地仁慈。
日頭偏西,花錦萼趴的位置已經照不到陽光,她眯了眯眼,揉揉犯困的眼睛,換了個方向,對準大門口。換了張雀鬧春來描。
嗒,嗒,嗒,腳步聲。眼前突然多了一雙烏靴。順着袍角看上去,紫紅色蟒袍五爪蟠龍,竹清缂絲外罩衫。下颚線條冷峻,濃眉利目眼神精爍。
華錦萼擡頭,慌忙起身,起來一半又慌忙跪下,“楚王殿下。”
楚王韓霄淡淡的嗯了一聲,問道:“你怎麽趴在這裏。”
華錦萼讪讪地,這讓她怎麽回答。想了想,她含蓄的道:“賢德妃娘娘讓我在這裏描花樣子。”
不知楚王是故意裝傻,還是真的沒聽懂,他眉目一沉,疑惑地問道:“你為何不在桌子上畫,趴着筆杆子都握不好,能畫出什麽好東西。”
華錦萼不言語。
過了一會兒,楚王韓霄似乎終于反應過來,他沒說什麽,背身坐在廳堂的椅子上。自斟自飲。
華錦萼見楚王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又爬下去重新描圖。姿勢扭曲了一中午,華錦萼窩的腰酸背痛的,不住的偷偷捶捶腰。
冷不防,楚王韓霄在她頭頂問:“你腰很痛嗎?”他聲音低沉偏重,一句關心說的像嘲諷。
華錦萼正欲說什麽,楚王利目定定的望着她問:“本王聽聞太子月餘不曾恩澤東宮,你的腰為何還會痛到這個地步?”
呃…,華錦萼卡殼,半晌不知如何回答,楚王這個逾線的過分的問題。華錦萼故作鎮靜,一本正經道:“是妾身趴在這裏瞄了一下午的花樣子,描的渾身泛痛,楚王殿下誤會了。”
楚王韓霄瞥了她一眼,瞧了半晌,提高音調問:“你這是在告狀了?”
華錦萼頭皮發麻,不知道又是哪裏觸怒了楚王的逆鱗。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将地上的花樣子一一拾起來。收拾好交給一旁的宮女,對她道:“有勞姐姐将這些帶進去給賢德妃娘娘,臣妾幸不辱命,畫完了娘娘需要的花樣子。”
宮女盈盈俯身,領命離去。
楚王韓霄道:“既然你的事忙完了。起來,本王和你論究一下豐臺之事。”
來了。華錦萼心道,縱然是早有準備,到這一刻的時候,華錦萼心裏還是有一絲緊張。
鐘粹宮上下的宮人似乎就等着這一刻,楚王殿下命令一出口,所有門扇窗戶立即緊閉,整個大殿暗了下來。只有兩柄燭光悠悠跳動,照耀着楚王的臉龐。
楚王韓霄坐在大殿的正上方,光澤将他周圍照得無比明亮。華錦萼跪在陰暗處。
楚王韓霄高高在上的問她:“為什麽失手。為什麽抓到趙岳聿的第一時間不将他處死。”
華錦萼道:“我身在太子府,無法親赴豐臺,遠程指揮,鞭長莫及。當初我下令時讓他們捉到趙岳聿後立即處死,但不知為何他們沒有按照我的命令執行,後來我想挽救已經為時已晚。大局已定。”
楚王韓霄冷笑一聲,“這麽說你就是無罪了。”
華錦萼跪得筆直,“廿七絕無此意!廿七指揮失敗,任憑楚王殿下責罰。”
“責罰?我的責罰,你受得起嗎。”楚王從大殿上走下來,拿着玉板輕輕敲在華錦萼面前,玉板與地面碰撞,發出罄竹般的響聲,他嗤笑一聲,“說的輕巧,也不怕閃了舌頭。”
說着左手掐住她下颚,揪出她舌頭,華錦萼被迫脖子前傾。楚王韓霄道:“華錦萼,你莫不是以為你進了東宮,我拿你就沒有辦法。”
“廿七不敢。”
楚王韓霄松了手,淡淡的将唾液抹在手帕上,将手帕卷在玉板上,一同丢在地上。
“廿七,當華府大小姐的滋味如何?”楚王韓霄冷淡的問,不像是關心,華錦萼一時半會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謹慎回答。
華錦萼行禮道:“一步不敢出錯。”
楚王韓霄,半阖着眼,很滿意她的回答,過了會兒,他又問:“你和韓霐可睡過了?”
華錦萼尴尬不已,不知魯王和楚王為何都如此關心這件事。正思考如何回答。
楚王又問道:“你會伺候男人嗎?”
華錦萼一驚,連忙跪下,“屬下不知楚王殿下的意思。”
楚王韓霄的目光幽幽掃過,華錦萼耳畔,赤金丁香花耳珰鑲在白嫩的耳朵上,耳尖與脖頸指尖泛起一片薄薄紅暈。
楚王拉過華錦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如本王犧牲一次,教你練練手好了。”
“楚王殿下!”一道嚴厲的女聲從後殿傳來。
不知何時賢德妃已從寝殿出來。她赤紅着玉目,憤怒的看着韓霄。眼中更多通紅的火焰落在華錦萼身上。
華錦萼從楚王手中掙脫,“見過賢德妃娘娘。”
賢德妃沒有理她,徑直走到楚王韓霄面前。右手指着華錦萼橫眉冷眼的問:“你可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她是什麽身份?”
楚王韓霄不以為意,淡淡的靠在玫瑰椅上的菖蒲紋靠墊上。“一個賤婢而已,閑來無事逗弄玩玩。母妃難不成還以為我瞧上她了?”
他端起茶碗,輕輕撥了撥信陽毛尖的浮沫:“流孤堂的一條狗而已,我若喜歡,當初就不會把這條狗送到別人家。自己留下看家了。”
楚王濃眉飛鬓,英眸利如刀。在華錦萼身上淡淡的一掃,一點。華錦萼感到一種薄如柳葉的刀片從自己皮膚上刮過,初時感覺不到,風一吹,淡淡的痛意席卷全身。
“小嫂嫂,你說本王說的可對?”人如其聲,驕狂肆意。無與倫比強大的權勢和底氣。
華錦萼福身應是:“楚王殿下說的是。”
楚王韓霄開懷的望向賢德妃,“母妃這下可放心了。”
賢德妃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重重嘆氣道:“下次萬不可如此頑皮。”
“孩兒遵命。”
楚王淡淡瞥了華錦萼一眼,對賢德妃道,“張鎮安的事,她做得還不錯,一功一過,将功補過,這件事就暫且翻篇吧。”
賢德妃意味深長的看了華錦萼一眼,沒有說什麽,對楚王道:“流孤堂是你的手下,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